听见这个话,卢雪松简直是气笑了。
“哦?那我倒想听听,你们会怎么误判?”
卢雪松忽然锋芒毕露的一句话,让洪业懵了。
他再傻也听出了卢雪松此刻严重的不悦,身子一颤,软话就要脱口而出。
但堂兄临行前的叮嘱还言犹在耳,不行!我不能让堂兄失望!
难得担此重任的他悄悄掐了一把掌心,竭力维持着平静,“卢会长执掌盐商总会,会听不明白吗?”
他看着卢雪松,“我昼夜兼程而来,就是代表着江南商会的诚意,如果盐商总会不愿意接受这份诚意,我们也不是非得讲和。”
“洪员外,我很好奇。”
卢雪松漠然地看着他,“你来之前,你的堂兄没告诉过你,你此行要做什么吗?”
洪业被这眼神盯得心头一慌,强撑着道:“卢会长放心,在下的行事,都是按照堂兄的吩咐。”
“好!好!好!”
卢雪松气极反笑,点了点头,“滚回去告诉你堂兄,做人做事之前,先摆正自己的位置!想教老子做事,他还没资格!送客!”
洪业登时人麻了,这怎么跟他想象的故事发展不一样呢!
他这时候连忙将方才那点强撑的傲气抛诸脑后,换上属于他自己的谄媚和卑微,“卢会长”
卢雪松面色一寒,“滚!”
洪业看着卢雪松的样子,心头也猛地蹿出一股火!
老子是代表江南商会来的,你竟敢这么对我!
但在对方的主场,他连放狠话的胆气都没有,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准备回去告状。
卢雪松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一声,若非担心冲突有些过于激烈,依照他的性子,他不会让这个蠢货活着离开!
但现在,既然这头已经谈崩了,他便要想想别的出路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淡淡道:“卫王的人一直没走?”
管家的身影默默从房门口出现,恭敬道:“是的,今夜就住在庆云客栈。”
卢雪松沉默几个呼吸,“去将几位副会长请来,说有要事相商。”
夜已经很深了。
齐政坐在房中,靠着灯,默默看着书。
为了安全,陆十安跟他住在一间,此刻都已经小睡了一觉了,迷迷瞪瞪地看着他,“还要等?”
齐政嗯了一声,翻了一页书,“明日船上补觉便是。”
“有那么重要?”
“会让我们多挣很多钱。”
陆十安原本想要劝齐政睡下的心思没了,当即坐起,“你困不困?要不老夫陪你下会儿棋?”
他当然知道齐政所说的多挣很多钱的意义不只在于钱。
齐政笑了笑,“您先睡吧,我再等半个时辰,如果还不来,我也睡了。”
陆十安开口道:“你现在就睡吧,这会儿都快子时了,他们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老莫推门走进,“老爷,齐公子,来人了。”
陆十安愣住,还真又叫这小子猜对了?
不多时,卢雪松的笑声便在门口响起。
“陆大人,齐小友,夤夜来访,还望勿怪。”
齐政将他迎了进来,主动给卢雪松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过去,微笑道:“卢会长想怎么联手?”
卢雪松微微一怔,旋即感慨,这他娘的才是使者该有的本事嘛!
那个什么狗屁洪业,什么玩意儿啊!
他也很坦诚,“你希望我们怎么配合?”
齐政开口道:“盐商总会在江南的钱庄里,存有多少钱?”
卢雪松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很多。”
能让富甲天下的盐商都说很多的,那就是真的很多。
齐政道:“五日之后,取钱。可行否?”
卢雪松点头,“可以!”
“那咱们就说好了。”
卢雪松皱了皱眉,“不需要我们做别的?”
齐政微笑道:“殿下是想和淮上加深友谊,却不希望诸位因此而得罪别人。取个钱,只是双方小小的分歧,不至于产生什么不良后果。”
卢雪松的脸上也露出笑容,点头道:“我想,我们会与卫王殿下,拥有很深的友谊的。”
“待殿下结束江南之事,必当亲临拜访。”
“我等恭候殿下大驾!那就告辞了!”
齐政将卢雪松送出了房门,临别前,卢雪松的目光认真地在齐政的脸上转了一圈,“冒昧问一句,齐小友真的年方十五?”
齐政笑着道:“在下也想快些长大。”
“自古英雄出少年,诚不我欺啊!再会!”
目送着卢雪松的身影在护卫的陪同下没入黑夜,齐政看着陆十安,“走吧,咱们也该动身回去了!”
“这么晚?”
“让他们蹦了那么久,该去给他们送葬了。”
第116章 盖上棺材的第一步
经过四日的昼夜赶路,五月二十四日晚上,在漫天的绵雨之中,齐政回到了他并不忠诚的苏州。
连续两次昼夜兼程的往返扬州,饶是陆十安这等曾在军中历练过的身体也有几分肉眼可见的疲惫。
一下了船,便直接挥手将齐政赶走,自己撑着伞,慢慢回了梦安客栈回血去了。
齐政没有回家,冒着雨来到了卫王宅,很快见到了主动出迎的卫王。
以及在他身后的凌岳。
卫王虽然心头焦急,但也没有先关心那个,而是一把接过齐政的伞,主动给他撑着,和他一起走入房中,关心道:“你这一路上兼程,如此辛苦,先回去好生休息休息吧。”
田七在一旁瞧着这一幕,眼睛陡然瞪大,难不成之前的吵架是假的?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还是抹脖子简单些。
齐政坐下,微微摇头,“在这儿也是休息了,先把正事儿谈了把。殿下就不关心此行结果吗?”
齐政递来了台阶,卫王便也顺着走下,“有你出马,想必是手到擒来。”
“殿下如此说,我若未能成功,该羞愧而死了。不过.”
他微笑着吐出四个字,“幸不辱命。”
卫王的眼中生出由衷的喜色,一旁的凌岳也挑了挑眉。
虽然一再将对齐政的评价拔高,但齐政却还是总能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连盐商总会也能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对比起来,自己连青楼的花魁都没法玩弄
都怪老头子家教太严了!
凌岳正腹诽着,冷不丁听见齐政的询问,“凌将军,山中情况如何?”
凌岳哼了一声,“有本将军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一个个如今都是足以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将。”
然后,在卫王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他扯了扯嘴角,“当然,你那本兵法册子,也有那么几分小小的功劳。”
齐政不以为意,“这东西,果然只有在凌将军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凌岳闻言登时愉悦起来,看着齐政,其实这小子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嘛!
卫王开口道:“既然淮上的事情说好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殿下以感谢苏州卫派兵协助处置流民的理由,去找苏州卫的将军,把咱们之前说好的事情谈定。”
“后日配合盐商总会在苏州抽取江南钱庄银根,逼迫洪成和江南商会。”
“然后,在下这边,也要开始动手了,只不过”
齐政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瞧见齐政这样,卫王不免面露担忧。
齐政道:“按照咱们的计划,建在陈家洼的仓库就是诱饵,那儿没人居住,又地市低洼,正适合做局。如今江南商会已经咬钩,他们在那儿有足足三千石生丝,这口肉不吃下,心头着实有点遗憾啊!”
凌岳哼了一声,“那就吃了它,你不是谋局无双吗?”
齐政叹了口气,“原本的计划是,殿下这边把流民安顿得这么好,修筑堤坝整顿水利这等大功,苏州的地方官肯定不愿意坐视殿下拿到,会暗中派人动手毁堤。咱们一直有人暗中守着,就等着抓他们。”
他苦笑一声,“原本来说,是想抓了他们,然后掘开陈家洼那边的一个小支流的水,淹了他们的仓库,还能把这事儿嫁祸给他们,没想到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没派人来干这个事儿。”
凌岳听得阵阵摇头,“不是,你这是真把人当傻子算计啊?什么事儿都得配合你,你说挖堤就挖堤,还得在你定的时间?你真当你是神仙,言出法随啊?”
卫王连忙道:“齐政也是谋划嘛,你急个什么!”
凌岳哼了一声,“这叫谋划吗?这分明就是做梦嘛!”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匆匆从外面响起。
屋中三人齐齐面色一变,卫王默默看向凌岳。
房门推开,一个穿着蓑衣的护卫兴奋地走入,“殿下,他们真的派人来掘堤了,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凌岳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齐政嘴角抽了抽,而后起身,朝着凌岳行了一礼,严肃道:“凌将军,对不起,曾经的我,迷信科学,现在,我向你郑重道歉。”
卫王憋着笑,拍了拍凌岳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看着齐政,“别调侃他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齐政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既然他们来了,那咱们就按照计划行事吧!”
寅时,正是梦最香甜的时候,尤其是还在窗外雨声淅沥,世界一片静谧的情况下。
劳苦大众们也还能抓住最后的一点时间,留恋一下梦中的世界。
像洪成这些人则不一样,他们可以安心地睡到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但今夜,他没法如愿了。
一阵匆匆的砸门声,将他惊醒,他愤怒地打开房门,朝着面前的管家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你要死啊!”
“老爷,不好了,咱们在陈家洼的仓库被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