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哎,老五去沧州贩盐,想做点生意赚点粮食,结果遇贼匪抢劫,货没了人也没了。”
“老六病死了,老七,”
说到这,张善护落泪,“高开道叛乱,叛军引突厥人来抢掠,老七被突厥人杀了。”
“头七才过。”
不仅是七个儿子没了,这些年,曾经人丁兴盛的张善护家,人口减半了。
整个张庄,如今还留在庄上的,更是只有大业初年三成了。
“如今遭遇叛军劫掠,就算剩下的这些孤寡老弱,没了粮食,只怕又有许多人渡不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荒。”
苏定方听到这些,也觉得很心痛。
“伯母和几位嫂子,还有这些侄儿侄女们,都赶紧来吃点粥。”
苏定方请他们坐下喝加了炒米和肉脯的芜菁粥。
张善护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孙子张二郎看着苏烈的那身精良铠甲,很崇拜的问:“你就是我阿祖经常给我们讲的少年万人敌苏二郎苏定方?”
“嗯,万人敌不敢当,我正是苏烈。”
“你能收下我吗,我今年十八岁了,我也想参军。”
“你为何想参军?”
“兵来匪往,家业衰败,我不想再这样任人欺凌,我也要当兵,我要保护家人。”
张善护道:“这是大郎家的二郎,他哥不久前也被突厥人杀了,留下一个还没满岁的孩子。”
苏定方拍了拍这个少年,“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我老家冀州邑暂时还安全,
张伯,你带上家人,去武邑苏家庄子上暂避吧,我家庄子也还有些粮食积储,先在那边避避,等朝廷剿灭叛军,到时你们再回来不迟。”
张善护听完后,没有拒绝,如今这里确实是难以生存。
“谢了。”
“张伯跟我客气做什么。”
“我明天进趟饶阳城,帮你们打听一下城中叛军的情况,我在城里也还有一些熟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帮你开城门。”张善护主动道。
加了炒米和肉脯的芜菁粥,
张家人吃得很香。
“我听说诸葛德威如今就在饶阳城中?”
“嗯,他跟着崔元逊一起投了高贼,崔元逊被授为深州总管、刺史,诸葛德威被授为车骑将军,他驻守饶阳城中。”张善护答道,“你认识诸葛德威?”
“他以前是我义父高雅贤的旗手,后来是我义父的亲兵校尉。我义父在水被秦叔宝杀死后,他也受了重伤,事后他选择解甲回乡了,没想到这次却去投了高开道。”
张善护倒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既然如此,那我明日进城替你送封信给他,说不定能劝降他。”
“我这有道李司空盖印的赤牒告身,只要他肯降,授他正五品上定远将军。”
谢棱崔元逊败入饶阳城,城门守卫很严,苏定方没机会入城,想到了饶阳县郊的父亲旧友张善护。
“张伯不需亲自入城,找个家丁把信送进城给诸葛德威便行,我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相信他能听我几句劝言。”
次日,
张善护还是坚持亲自前往饶阳城中,怀揣那张定远将军的赤牒,他一路顺利的入了城并见到了诸葛德威。
“刘公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相告?”
“诸葛将军,你也是我饶阳本地人,咱们两家以前也有些来往,我与你父亲也曾是老友,”张善护上来先攀关系。
诸葛德威点了点头,“嗯,张公今日不只是来叙旧情的吧?”
“有个故人之子,托我给诸葛将军送封信。”
“故人之子?”
当张善护把苏威的信,和李逸给他的赤牒递给他看过后,诸葛德威怔怔出神。
“诸葛将军,高开道难成气候,将军又何必明珠暗投,我等河北人虽都怀念窦公,可如今天命归唐,我等也当顺应时势。
如今高开道叛乱,还引突厥入寇,到处烧杀抢掠奸淫妇人,将军也是饶阳子弟,又岂能助纣为虐?
将军当倒戈反正,擒谢棱、崔元逊,开城归唐,换取富贵也。今若错过机会,
高贼等只会越发扰乱河北,废我等生活。
将来叛乱平定,诸葛将军又将如何?甚至饶阳子子孙孙,提起诸葛将军,又将置将军于何地?”
“武安王李司空已经出兵,正在攻打定州,诸葛将军以为,高开道能挡的住李司空?”
第506章 辕门兵变
风卷红旗,
唐军铁骑踏过河冰面,无数马蹄铁与坚冰敲击出的声音汇聚,如同无数战鼓声响起。
晦暗的天地间只有这沉闷单调的撞击声,和呼啸的风声。
李逸在马上忍不住心里再次骂起李瑗无能、王君廓该死,若不是他们,自己这个时候应当还在州永年城的大总管府里享受冬日的闲暇,哪用的着寒风中长途跋涉。
哈气成冰,
胡须都结冰了,脸也麻木了。
那呼啸的寒风无孔不入,不断的带走他的体温。
李建成也该死,不行就别抢功,你让李世民出马,也早就收拾高开道了。
李渊也有责任,总是想着打压秦王,甚至连自己都要压制,总想着平衡,
可他的平衡注定是要失败的。
现在他被迫让自己出马,将来也还得让李世民出马。
只是害了无数河北百姓了。
这一耽误,河北十余州动荡,多少人遭受叛军和突厥人的烧杀劫掠。
河北岸不远,就是唐昌县城了。
这一带饱受燕军和突厥人的劫掠,路两旁的村庄大多残破,甚至有些已经荒无人烟,
道路旁还有许多尸体无人收尸。
“有些是饿死的,也有冻死的,还有是被杀的”
云师端面无表情说道。
“派辅兵,把沿途路上的这些尸体,都挖坑埋了吧。”
“土都冻硬了,挖坑要费不少功夫。”李逸的便宜老丈人提醒。
“咱们是王师,”李逸叹了声气,“都埋了吧。”
他抬头望天,
天还这么冷,“今天好像是二月二?”
“嗯,二月二,龙抬头,过几天就是惊蛰了,可这天却还这么冷。”云师端在王世充郑国做过左武卫将军,如今却只有个云麾将军散号将军衔,他爹云定兴安排他到李逸这来做个高级幕僚,混点表现。
“早点打完这仗,希望能赶上春耕,别误了这季农时。”
云师端直言:“这么多百姓南下逃难,今年必然饥荒。”
一骑如离弦之箭,自朔风中破出。
“报!”
马上翻下一名皮甲轻骑,他滚鞍落马,单膝砸在冰面上,嘶吼着报捷,“报!
典军苏烈定州深泽大捷,伏击叛军大将谢棱部三千人马,阵斩六百,夺粮三千石,俘虏千余。”
李逸精神一振。
“好,苏定方果然万人敌也,一千轻骑,打出了这么好的战果,哈哈哈。”
云师端笑着拱手,“恭喜司空,旗开得胜。”
大军继续前进。
天黑前终于抵达唐昌县城,这座城门大开,燕军已在昨日便主动撤离。
进城打探的前锋回报,“叛军把唐昌城抢掠一空,还掳走了许多壮丁和年轻妇女。”
李逸黑着脸下令部队入城驻扎过夜。
王行敏诸将各去安排防守、当值等。
李逸进了县衙,这里也是被洗劫一空,百姓眼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八字衙门,一片狼藉。
既不见官,也不见吏。
亲兵生起火来,烧水煮茶。
“报!”
骑士带着一身风寒进来,“禀报司空,典军刘黑闼将军深入敌境,夜袭义丰,歼灭突厥游骑百余。”
李逸接过捷报,
“辛苦了,赶紧坐下烤烤火,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参军刘世彻把这好消息在地图上标记,笑道:“捷报连连啊。”
形势确实不错,
李逸出兵以来,叛军和突厥人都一直退避,并没有与他一战之意,而现在李逸派出的几路轻兵出击,却也都是取得胜利。
看着地图上刘世彻做的那些标记。
唐军正全面反击北进,而叛军则在收缩后撤。
“高开道是否有意要把兵马收缩到定州,与我们一战?”李逸问他。
刘世彻摇头,这位徐州豪杰道:“我料高开道没这个胆量,司空你料定突厥人只是来抢掠,并不想跟我们硬拼,更不会为高开道死战,
高开道没有突厥人支持,他哪敢在定州和我们决战?
司空可别忘记,幽州一直没有动静,但幽州手头也有两三万兵,哪怕在蓟州被诈降伏击了一次,但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王君廓定然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高开道只要敢据定州与我们大战,那王君廓绝对会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捅他一刀。”
李逸听到王君廓的名字就来气。
“王君廓若是有担当,他现在就不该龟缩在幽州城不动,他现在应当立即出兵易州,收复易州,再不济也该趁机收复长城居庸关。”
可李逸都已经快杀到定州城了,王君廓却仍没动静。
但李逸相信刘世彻说的,他真要跟高开道大战,最后王君廓肯定要来捡便宜。
正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