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薛放,笑着说道:“二兄近十年,一直为我筹措粮草,东奔西走,也是功劳不小,咱们也喝上一杯。”
见薛放也要起身,李云按了按手,开口说道:“此是家宴,不必拘泥礼数,二兄坐着就是。”
二人喝下了这杯酒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又叙旧了一番,李云这才说是正题,他对着薛收说道:“大兄在洛阳歇息一段时间,安置安置宅子,等安置完了之后,我还有个差事想要大兄去办。”
薛收立刻低头,说了声好,然后问道:“陛下,敢问是什么差事,我臣好有些准备。”
“河北道观察处置使。”
李云看着他,正色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河北道都相当要紧,别人过去我不放心,只好请大兄,再去操忙几年了,等这几年忙完,大兄就可以回到洛阳来。”
李某人笑呵呵的画饼道:“大九卿的位置,我给大兄留了一个。”
薛收连连摆手,正色道:“臣只管做好份内事,将来的官职,臣不考虑。”
李云又看了看薛嵩,微笑道:“岳父大人还有精力否?”
薛嵩低头喝了口酒,想了想,开口道:“二郎你也知道,老夫本就不怎么想当官,又到了这个年岁,本来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不过这个关口,二郎估计是缺人的,如果二郎需要,老夫可以再干个几年。”
李云与他极熟,闻言笑着说道:“是是是,岳父一点也不想当官,当初那个青阳县令,岳父都想要挂印辞官来着。”
这话,就带了一些取笑了。
当初,薛嵩在青阳做官的时候,就已经年近五十,他做了十几年官,还是个县令,官瘾当然是有的。
而且极大。
薛老爷闻言,老脸一红,正要说话,就听继续说道:“我也给岳父,留了个大九卿的位置。”
“岳父去任第一任大理寺卿罢。”
薛老爷听了这话,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开口说道:“二郎这样,是不是有些任人唯亲了?”
“不任人唯亲,还能任人唯疏不成?”
李某人理所应当,给老爷子倒了杯酒:“再说了,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我的熟人?哪个不是我的亲信?”
“我觉得,岳父能干好大理寺卿的差事。”
薛老爷听了这话,先是低头喝了口酒,然后笑眯眯的说道:“那好,那老夫就试一试。”
“若是精力不济了,再跟二郎请辞。”
李云说了声好,然后举起酒杯,众人各自喝了杯酒,李某人看了看薛皇后,然后咳嗽了一声:“岳父还有两位兄长来之前,我跟韵儿商议了一下咱们的爵位问题。”
李云看着薛嵩,问道:“岳父是想做国公,还是想做郡王?”
这个时候,李云给爵虽然并不吝啬,但是也不算大方。
但是给薛嵩,是可以大方一些的,因为这是跟自己这个皇帝有关系的岳父。
李正可以给个亲王,薛老爷当然可以给一个郡王。
薛老爷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就被李云打断,李云继续说道:“岳父不管是做郡王还是做国公,将来薛氏一家,都有个可以世袭的公爵。”
说到这里,李云又看向薛放,开口说道:“二兄这些年,筹集粮草,东奔西走,又隐姓埋名,很是辛苦,二兄家里,可有一个侯爵。”
李某人的意思很简单,薛老爷哪怕封做郡王,将来传下来,传到薛收这里的,也是公爵。
往后,就不再代降。
至于薛收,就不再另行封爵,只等着将来袭爵。
因为如果封两个爵位,就会有两个世系。
薛家父子对视了一眼,最终薛老爷还是选择国公爵。
薛氏,也并不想太高调,因为薛家…
其实明里暗里的势力,已经相当庞大,文官之中,恐怕只在杜家之下了。
而性格内敛的薛放沉思了许久,才起身对着李云拱手道:“陛下,我这个爵位…能不能直接封给犬子…”
他这些年,一直是商人,地位低下。
李云摆了摆手,开口道:“不妨事,二兄封了侯,依旧可以做现在做的事情。”
“新朝有官有职不得经商。”
“但是二兄只有爵位,无有官职。”
李云低头,认真想了想。
“或者,假手他人就是。”
…………
与薛家的家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薛家上下,才被送出了皇宫。
这一个多时辰,李云与薛家聊了很多,也基本上把薛家安排妥当。
李云对薛家的定位是,天子核心权力的对外延伸。
有薛家在,李云可以不声不响的,将手伸长许多。
等送走了薛家之后,李云正要回到书房里,处理正事,走到半路上,就有一个宫人上前,对着李云毕恭毕敬的低头行礼:“陛下,九司有急报。”
说着,他将一份文书,捧到了李云面前,李云顺手接过,展开看了看,只看了一眼,他的面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文书上的内容很是简短。
大概的内容就是,关中那个京城发生了动乱,有人意欲刺杀韦氏父子,但是最终失败。
京城里,因为这事,死了两三千人。
前周宰相崔垣,也死在了这场动乱之中。
还有一个消息是,清河崔氏的崔绍,已经逃出了关中,正在…
赶来洛阳。
第905章 新相
李云看了看手里的文书,想了想,然后吩咐道:“让孟海来见我。”
宫人立刻欠身低头,匆匆退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换上了一身官衣的孟海,就出现在了天子的书房里,见到了李云之后,他对着李云欠身低头,毕恭毕敬:“拜见陛下。”
李云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此时的孟海,已经换上了一身湛蓝色的袍服,衣服上有着隐约可见的蟒纹。
这是李云与刘博两个人,定下来的九司服色。
如今,大唐官服的颜色已经定了下来,七品及以下着青色四品及七品着朱色,三品及以上着紫。
蓝色,就是独立于朝堂之外的颜色,被李云给了九司,也就意味着,往后的整个新朝,九司都会独立于朝堂正常的官僚体系之外,直归天子统领。
而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银色的鱼袋,上面绘制了一道鱼纹,也表明了他的品级身份。
五品。
九司官职的品级,已经正式确立了下来,刘博这个总司,被李云特意拔高,已经是三品的要职,与六部尚书几乎平起平坐。
而总司之下的各司司正,则是只有五品,司正往下,一个司就只有两个七品官,以及四个九品官。
九司的品级并不连贯,主要是因为这个衙门相对特殊,而且权柄很重。
所以在九司中下层办差的人,不宜给太高的品级,也不宜给太多的官位,否则就会引得许多人,争先恐后的涌入九司。
会影响正朝。
因此,九司的职级才会这么跳脱,差距才会这么大。
李云上下打量了几万孟海,笑着说道:“人靠衣裳马靠鞍,你小子穿上这身衣裳,精神多了,真有一些官人模样了。”
孟海微微低着头,开口笑道:“如今可不是官人了?要是列祖列宗知道,属下也能做个五品官,恐怕要高兴的没有边了。”
李云跟他说笑了几句,然后开口说道:“坐着说。”
孟海是李云的第一任跟班,也是陪在他身边最久的近人,此时也没有太客气,道了声谢之后,就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问道:“上位这么急着找属下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李云没有急着说事情,而是看了看他,问道:“孟家已经搬到洛阳来了罢?”
“是。”
孟海连忙低头道:“家父以及家里人,已经搬到新家之中了。”
李某人微微点头,又问道:“朝廷将要成立铸币司,名义上挂在户部名下,是个七品的衙门,往后就由你父亲担任这个司正。”
“新朝成立,新铸的章武通宝,要渐渐流通下去,越多越好,所以洛阳这里铸币,要尽快开始。”
“当年,我与你父亲说好的。”
李云正色道:“只要孟家干得好,不出问题,往后铸币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家。”
孟海微微低头,立刻说道:“是,属下回去之后,就跟家父说这个事情,如果上位有空闲,属下带家父进宫来一趟,面见上位。”
“好,这几天就让他进宫来一趟。”
李云看了看孟海,笑着说道:“有个事情,我要跟孟家交代清楚,往后这个铸币司,每年铸多少钱,怎么个铸法,只听天子诏命,不必理会朝廷里其他所有衙门。”
“除非,所有宰相联名去书。”
说到这里,李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这个衙门要紧,这段时间,我会调派一些人手,作为铸币司衙门的兵。”
他看着孟海,笑着说道:“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铸币司,将会成为洛阳城里,为数不多有兵丁的衙门。”
孟海站了起来,下意识低头,正要应是,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说道:“上位,属下是在九司任事,铸币的事情…等家父进了宫里来,再与上位细说。”
李云看了看他,然后哑然一笑:“你小子越来越精了,好,咱们说正经事。”
“坐下说。”
等到孟海坐下,李云才开口说道:“关中那里送来的情报,是你手底下的人转送到宫里来的,细说一说罢。”
“是。”
终于说起了自己的本行,孟海低着头,把关中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他笑着说道:“上位入主中原之后,中原的日子一天一天见好,如今上位又正了大位,关中的百姓们自然人心思归,想要归顺上位,因此才会有这场动乱。”
李云闻言,微微摇头,闷哼了一声:“不用给我脸上贴金。关中的百姓们,未必就知道关中以外是什么情况,真正知道外面情况的,是那些关中的旧权贵们。”
“他们被韦全忠给欺侮了,又担心投奔过来的太晚,没了他们的位置,因此才狗急跳墙。”
孟海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李云低哼了一声,望向书房外面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书。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老实说,他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借韦全忠之手把那些旧世族给统统弄死,然后再去接手关中,但是如果不趁机而动,将来江东军…
或者说唐军,将来再去取关中的时候,损伤一定会大上不少。
“孟海。”
李云喊了一声,开口说道:“你去接一趟崔绍,别让他死在路上了,同时跟关中那边的九司多多接触,有什么事情,尽快报到我这里来。”
孟海立刻低头,应了声是。
李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笑着说道:“这一次封爵没有你的名字,心里难受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