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卡尔天师”却恍若未闻,铅笔在羊皮本上疾书,同时追问道:“转炉车间工人日均劳动时间?工伤赔偿标准?”
罗耀国笑着一指车间里热火朝天的欢快场面:“卡尔老师,您看看那些工人有多欢快就知道他们的待遇如何了?”
一旁的弗里德里希已经在笔记本上计算好了:“现在一吨钢铁在欧洲的价格折算成太平银元超过300元,即便考虑到贝色麦转炉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价格也不可能低于200元,也就是说那一炉钢的价值超过了1000太平银元”
摩尔感慨道:“利润真是太丰厚了.这证明国家投资建设大型工厂是完全可行的。”
白斯文冷冷地插了一句:“钢厂的投资怕也是极为可观的吧?又是铁厂又是焦厂又是铁路又是煤矿、铁矿,还修了一座城给工人们居住,还有学堂、医院这些个,没有个几百万银元哪里够?”
罗耀国扭头对这个大清遗产道:“几百万可不够啊,徐州的钢铁-煤炭-铁路总局一期工程的总投资是1000万太平银元!”
当开往海州港的蒸汽机车的汽笛在云龙山东麓拉响时,摩尔突然用英语发问:“圣库公债的抵押品是什么?”
玛利亚的翻译淹没在了车轮碾铁轨的噪音之中。
罗耀国解开公文包的黄铜搭扣,取出一张公债的样票,“壹佰圆”三个大字压着朱红骑缝章。“京沪铁路未来五年的运费收入,”他屈指弹了弹票面,“还有两淮盐业总局未来五年的盐税收入。”
“就这些?”弗里德里希拿过公债样票,仔细打量着,“就这些抵押能发出去五千万太平银元的公债?利息还那么低?”
摩尔和弗里德里希之所以会关心太平天国的公债,是因为今天的谈话内容涉及到了太平天国工业化的资金来源。
工业化的生产力惊人,投资同样也是惊人的,光是一个徐州钢铁-煤炭-铁路总局一期工程的总投资就高达1000万太平银元!
而和这个项目相当的大项目,太平天国已经投了好多了,譬如京(天京)沪铁路,上海的江南制造局,上海的江南制药局,天京大学堂、徐州的徐州化工总局、北直隶的开平矿务局等等。光是第一个五年规划准备投资的大项目就得花费一亿几千万太平银元。
而历史上大清洋务运动运动了那么多年,也就花出去五千多万两而日本同时期在洋务上的花费大约是一亿五千万到两亿两!
所以大清洋务运动的失败和甲午战争的战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钱花少了。
罗耀国当然要吸取教训,所以他的投资手笔极大,计划在未来三十年先投个几十亿到一百亿!
这个钱.当然不可能靠太平天国的财政收入来了。
“天国的财政收支情况如何?”摩尔问,“方便透露吗?”
“当然,那是公开的。”罗耀国从玛利亚手里接过预算册,苏州官纸局特制的桑皮纸上密布蝇头小楷,“去年实收七千一百二十万,其中五千万养三十万精锐陆军和二十几条大小蒸汽兵舰,另外还得花八百万养四万多名吏部在册的官员,剩下的基本都用在了教育经费上。”
弗里德里希停住了钢笔:“贵国官员数量是普鲁士中央政府的二十倍?”
“吏部在册,还没算军官呢!”白斯文阴阳怪气地插话,“比大清道光年间多了两万有余”
罗耀国淡淡一笑,对弗里德里希道:“我们的人口也是普鲁士的二十倍啊!”
当然了,罗耀国说的四万多在册的官员,仅仅只是在太平天国朝廷任职或由礼部指派到地方的“官”,并不包括在地方或是在朝廷任职的“吏”,后者的人数还得再翻个十倍!
不过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地方的吏员)是不从中央财政拿钱的,那是地方财政的支出。
另外,太平天国还有大同会和真约派这两个“非政府组织”以及数量庞大的地方民兵,他们的经费也不从财政走。
其中真约派的经费主要来源于西海岸和南洋,而大同会的经费则来源于罗耀国早年在上海商埠的投资(会产)和真约派的“捐赠”,至于民兵的经费则来自地方财政拨款。
“可是你们的财政收支并不乐观,”文咸听罗耀国介绍完了太平天国的财政收支,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你们的公债怎么可能卖的那么好?到底是谁在买进?”
“这就不知道了,”罗耀国笑着摇摇头,“公债是不记名的,谁都可以买。”
罗耀国当然知道公债是谁在购买?
太平天国公债最大的买家是真约派银行和预言基金会.前者的资金来源是南洋的华人移民和西海岸的淘金客那可是天父背书的银行!后者的资金则是罗耀国卖预言赚来的钱,那也是一大笔啊!
正是因为有这两笔外财支持,罗耀国的工业化投资的规模才能那么大。
苏北沿海的浊浪拍打着明轮蒸汽船的船舷,弗里德里希一边吸着烟斗,一边望着苏北绵延的海岸线:“吴王也认为欧洲在未来必然会诞生工人国家?这是因为各国无产者最终会联合起来?”
“恰恰相反,是工业资本推动民族主义走向极端的反噬。”罗耀国捧着杯咖啡,抿了一口,“虽然工业化的制造早就已经开始,但工业化的战争仅仅只是见到了端倪.刚刚停战的对俄战争并不是一次真正的工业化战争,民族主义也没有被推升到极致。战争爆发的原因仅仅是沙皇个人的野心,而不是俄国工业资本想要通过战争获取资源和市场。所以这场战争是沙皇想停就能停的。对于英国、法国来说,情况也是一样的。”
摩尔一边翻看着太平天国的工业计划,一边追问道:“你预言未来的工业化战争将摧毁欧洲的资产阶级?”
“不是全部,而是一部分,”罗耀国笑道,“这是显而易见的,当工业资本面对产能过剩和原材料、市场不足时,必然会推动各自国内的民族主义走向极端。而工业化规模下的战争不再是少数军人、贵族的战争,而是全民参与的总体战。这意味着”
弗里德里希眼前一亮:“意味着工人会掌握武器!”
“对!”罗耀国点点头,“各国只有让工人掌握武器,才能维持伤亡巨大的战争!而要哄骗工人走进军营,又需要极端化的民族主义。这意味着”
摩尔道:“战争将无法在统治者感到得不偿失时停止。”
“对!”罗耀国笑道,“战争可以由统治者推动.是推动,而不是发动!但无法由统治者中止。一旦大规模的帝国主义战争开始,等待他们的就是胜利或者革命!”
第607章 摩尔:发现一个想要支配世界的恶魔!
蒸汽机轮的震动沿着柚木地板传来,而罗耀国的舱室内,三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摩尔才摘下自己的眼镜,掏出手绢一边擦拭一边问:“所以您认为工人国家会在未来列强大战的战败国中诞生?”
“那是当然的,胜利者总是可以免于惩罚的。”罗耀国将目光转向舱壁上悬挂的世界地图,“当各国用极端的民族主义把上千万工人、农民煽动起来,给他们装备上大工业生产出来的枪炮,把他们送上战场之后战败将会变成不可承受之重,而停战和谈也会变得异常艰难。皇帝与首相们会发现,他们释放的战争恶魔再也装不回瓶子里。等到他们无力维持战争的时候,他们差不多也耗尽了在本国维持统治的力量。”
罗耀国站起身,将搁在铸铁暖炉上的咖啡壶提起来。“根据我的预测,”他往景德镇出品的骨瓷杯里倒着黑褐色的液体,“由于炼钢技术的突破,三十年后,全世界的钢铁总产量很有可能会突破6000万吨比现在增加三百倍!而由于钢铁这种基础原材料的突破所带来的铁路、机器、造船、能源等各行各业的大发展,将会在未来三十年中创造出可怕的产能”
“而工人的工资无法消费那么多的产品,哪怕工资在未来三十年中上涨三倍都不可能.”
弗里德里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顿住,笔迹停留在了德语“生产过剩”之后。
摩尔摘下玳瑁眼镜,灰蓝眼睛盯着舷窗外翻滚的浪花:“吴王殿下认为,当工业产能突破临界点,战争就会像转炉里的钢水般喷涌而出?”
“那是很显然的!”罗耀国喝了一口咖啡,“战争是工业投资最后的变现手段当工业投资无法通过销售产品收回成本时,发动战争去摧毁敌人的产能,就成了终极的竞争手段。所以,工业资本主义的终点必然是战争!”
舱房再一次陷入沉寂,只有蒸汽活塞的喘息在回荡。
弗里德里希突然起身推开舷窗,咸腥的海风卷着“轰隆隆”明轮转动声扑进来。摩尔忽然问:“那么.你认为哪里的工人将会首先赢得他们自己的国家?”
“我认为是.俄罗斯!”罗耀国缓缓地说。
“俄罗斯”摩尔的脸色渐渐阴沉,“哦,是了,工业化战争的输家一定是工业薄弱实力的一方!”
弗里德里希突然转身问:“如果工人国家诞生在战败的俄罗斯的废墟上,它拿什么对抗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绞杀?”
“所以它需要来自东方的盟友!”罗耀国缓缓道,“我现在就愿意成为欧洲工人兄弟们的朋友.”他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对中国的工人多友善?我为他们建立了学校、医院,还给他们造了质优价廉的住房。他们在天国圣库投资开办的工厂、矿山中拿到的工资比他们在乡下种地时多十倍!如果欧洲在未来要成立一个国际间工人组织的话,我愿意提供赞助,也欢迎欧洲的工人领袖来中国参观圣库工厂和矿山,那些厂矿都是没有资本家的,他们属于太平天国的全体国人!”
“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国主义者!”摩尔轻轻合橡木舱门,然后对弗里德里希说,“他在为一场三十年后必然会爆发的世界性的战争做准备!”
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随着海浪起伏扭曲
弗里德里希用火柴点燃雪茄,青烟缭绕中翻开札记本:“看这个数据”
煤油灯照在潦草的算式上:一座贝色麦转炉=五万吨钢铁年产量,一百座贝色麦转炉=五百万吨,如果转炉大四倍,那就是两千万吨。
弗里德里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笔记本:“以中国近乎无穷的人力和异常辽阔的疆域中所埋藏的煤铁资源,30年做出2000万吨完全没有难度,他如果再疯狂一点,甚至可以做出5000万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摩尔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是另外一道算术:七到八亿人口,百分之六的动员率=四千二百万到四千八百万军队!
假定伤亡占总人口百分之三=战败,那么太平天国可以承受两千一百万到两千四百万伤亡。
而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承受同样数量的伤亡=灭绝!
俄罗斯承受两千三百万伤亡=青壮年男性灭绝!
弗里德里希猛吸一口雪茄烟:“所以.这个疯子想要支配世界!”
摩尔摇了摇头:“不,他不是疯子通过最简单的数学计算都能证明他的设想是完全可行的,5000万吨钢是可行的,2400万伤亡,也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他会胜利?”弗里德里希脸色阴沉,“他会支配世界吗?”
摩尔思索了一下:“他的赢面不小。至于支配世界,这就不好说.毕竟中国距离大西洋太远,它在未来最多成为太平洋的绝对主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罗耀国不想建立一个工人国家,他想成为一位大帝!而俄罗斯也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工人国家。俄罗斯的工业起步晚,生产力也比不上英、法、普、美、奥,这样的工人国家一定会非常脆弱。除非.”
弗里德里希说:“除非在西欧和中欧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工人国家!”
“上帝啊!“文咸的银手杖差点掉进江里。黄浦江西岸,三十座砖砌烟囱喷吐黑烟,不断污染着上海滩的空气。各种各样的船只挤满了这条“水上大马路”,杨树浦江边的江南制造局船厂新建的船坞内,10条1000吨的铁肋木壳船正在同时开建!其中的几条隐约有“果敢”级巡洋舰的影子。
白斯文扶正自己的丝绸礼帽,阴恻恻笑道:“当年大英帝国若不是非要用坚船利炮砸开我大清的国门,何至于有今日之局面?对了,今日还只是个开始,三十年后”
“闭嘴吧白先生!”文咸扯开衬衣领口,“还是想想你的大清还能活几日?两个月前,罗吴王的军队就打下了四川!现在大清控制的省份就剩下山、陕、甘、云、贵了.没有一个富庶的!”
白斯文哼了一声:“现在想念大清了?”他吸了口雪茄烟,“想的话,回头去趟西安,见大清最后一面吧!”
文咸哼哼道:“我本来就要去的”他看了看摩尔和弗里德里希,“你们去不去?”
摩尔倚着铁栏杆,笔记本被江风吹得哗哗作响。外滩岸边,新落成的西式海关大楼竖起花岗岩立柱,脚手架间隐约可见“万国咸宁”的匾额。外滩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仅有中国人,还有许多穿着洋装的外国人,哦也有穿着中式长袍的外国人。
听见文咸的问题,摩尔淡淡一笑:“去,当然要去.我要去看看,一个没有发生太平天国革命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
白斯文道:“那一定是更可怕的黄祸在伦敦那帮老爷的嘴里,在《泰晤士报》上面!”
“没错,很快就没人敢说太平天国是黄祸了!”弗里德里希突然指向浦东一座新建的码头,“看那条蒸汽帆船,应该是从南洋开来的正在卸下大米、白糖和木材。当五亿人需要这些的时候.”
文咸的大衣在风中颤抖:“大英帝国绝不会允许”
“你们已经在允许了!”白斯文突然尖叫,“江南制造局的铁肋木壳兵舰,用的可是英国制造的蒸汽机,甚至还有合资的蒸汽机工厂!”
摩尔点点头:“这是资本主义的味道。当市场和利润的绞索收紧时,绅士们会自己把脖子伸进去不管绞架设在印度还是澳大利亚。”他回头看着文咸:“不信是吗?你们一定在合资的蒸汽机工厂里做了很多手脚,但我保证那没有用。因为罗耀国可以给出任何资本家都无法拒绝的利益文爵士,您在马来亚的锡矿是怎么找到的?”
文咸咬着牙,一脸的怨恨,心道:“他该告诉我哪里有黄金?黄金比锡值钱啊!”
江面忽然亮起灯火,江南制造局的专用码头上的煤气灯将货物堆栈照得雪亮。码头工人们欢快地搬运着印有“徐州钢铁总局”字样的钢锭他们现在同样拿着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工资,而在黄浦江东岸,一排排新建的“筒子楼”已经组成了一座新建的“工人新村”,只要180太平银元,他们就能买到一套小小的“二居室”,而且还可以分期付款,每年只需要支付20元.
“最多四十年就会有一场世界性的战争了!”弗里德里希轻轻拍打的船舷,“世界市场的容量承受不起第二个工业英国,何况是二十个英国体量的太平天国?”
一艘悬挂米字旗的货轮缓缓驶过,文咸隐约看到一台比他在徐州钢铁厂见到的贝色麦转炉还大两倍的大型转炉,就摆放在这条货轮的甲板上。
第608章 摩尔,我们一起开心地收割太平天国吧!
马车轮碾过新建的外白渡桥上的一块块厚木板,震得文咸手中的《每日航运新闻》簌簌作响。这是一份去年才出版的英商主办的英文报,是由1850年开业的北华捷报馆发行的日报,也是太平天国境内获准发行的为数不多的几家外国资本控制的报纸之一。
罗耀国对外国报纸管得很严,之所以没有全部封杀,主要是因为太平天国的工商业,特别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商人需要一些了解国际行情的渠道。而太平天国自己的报纸眼下还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就只能特许洋人办报了。
而这份《每日航运新闻》上除了美国俄亥俄人寿保险与信托公司倒闭,引发金融恐慌的坏消息之外,最能引起文咸注意的就是法国“灵能学家”巴斯德在上海江南制药局的实验室中发现了“蚕病菌”并且提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蚕病菌”检测方法通过杀死产卵后的雌蛾,并死蛾磨成糊汁,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方法找出致病的蚕卵.虽然这套检测方法可能会引起一部信奉佛教,不愿意杀生的养蚕人的反感。
但是太平天国的户部和南直隶农会还是联合发布了将会设立苏湖蚕病菌防治所的消息。
而让《每日航运新闻》的洋记者们有点绷不住的是真约派代理宗主教韦昌辉,龙虎山第六十代张天师张珏和南直隶佛门联合会的会长空空禅师还联合声明,宣布蚕病菌乃是妖魔,奉上帝、玉帝、佛祖的最高指示,必须彻底消灭!凡是袒护蚕病妖魔者,死后必下十八层阿鼻火狱.唉,这地狱都三教合一了。
看完了报纸,文咸就撩开锦缎窗帘,看了看车窗外苏州河北岸的风景:“现在这里都是缫丝厂了.我在上海当公使的时候,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是稻田,现在都变成缫丝厂了,上海的生丝出口一定长了不少!”
弗里德里希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上海缫丝厂的数量,听见文咸的话,就在笔记本上写道:“缫丝厂的增加意味着有大量的江南农户弃稻种桑,每亩收益固然可以大增,但是粮食自给率.”
“这是资本主义的痼疾!”摩尔用烟斗敲打了几下窗框,评论道,“当缫丝厂盈利良好时,资本家就会一拥而上,而生产过剩,又将导致生丝价格暴跌,这些工厂主会像抛弃破袜子般抛弃工人。那些弃稻种桑的农户就会面临破产的危机,而他们的桑树园又不可能马上变回稻田.到时候失业的工人,破产的农户,又得面对高昂的粮食价格!”
“没错!”文咸好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这就是太平天国的死穴!”
摩尔却微微摇头,他觉得这点危机根本不足以打垮太平天国。
马车突然急刹,车夫咒骂着避让满载钢锭的骡车。文咸趁机指向车外:“但他们的工业机器已经停不下来了这些徐州运来的铁锭应该都是送去江南-斯蒂芬森蒸汽机制造公司的,那是江南制造局和斯蒂芬森公司的合资工厂,一期工程的达产目标就是年产蒸汽机250台.”
当马车停在苏州河北岸新落成的英国领事馆门外时,白斯文阴恻恻插话:“你们大英帝国当时要放大清一马,现在大清一台蒸汽机都造不出来!”
英国领事馆的铸铁大门缓缓开启时,六辆满载生丝的独轮车队正从门前经过。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文咸看着这六车生丝,歪着脑袋对身后的摩尔道:“摩尔,中国的生丝生产还要多久才会出现严重过剩?”
“爵士,您在问生丝的事儿吗?”英国领事查尔斯温彻斯特热情地迎上前来,“去年太平天国一共出口了超过四千吨生丝.是国际生丝市场上的绝对霸主,今年预计可以超过五千吨!”
文咸的文明杖重重在花岗岩台阶上敲了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市场?还会增加吗?”
“会的!”摩尔回答道,“还会增加,应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是吗?何以见得?”英国领事打量这位“摩尔”先生,虚心地发问“摩尔”可是犹太人的名字!那可是最精明的商人啊!
“那是显而易见的,”摩尔一边将自己的行李箱从马车上搬下来交给从领事馆里出来的印度仆役,一边解释道,“现在每年有十一二万人去美国,还有更多的人下南洋这些人当中的相当一部分都会在异国他乡赚到比在中国多一百倍的财富,他们都是中国丝绸、中国瓷器、中国茶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中国制造的商品的消费者。所以你们不能只考虑白人的消费,还要考虑中国移民的消费。”
“有道理,分析得很有道理!”一个四十来岁,穿着身考究的燕尾服的中年人从领事馆里走了出来,摩尔发现他的燕尾服上绣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徽章。
“纳撒尼尔罗斯柴尔德,”中年人自我介绍道,“来自不列颠。”
摩尔指了指自己:“摩尔,《水星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