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指向秦军正行进的方向,又道:“前方便是安营扎寨处,我等已做好布置。”
王贲看了眼头曼所指的方向,点头道:“有劳诸位费心,那便先安营扎寨!”
头曼等人主动为王贲引路,赶往定好的安营扎寨处,一边赶路,王贲一边和头曼等人交谈。
王贲向头曼等人介绍跟在他身边的将领,介绍到韩信时,只听王贲道:“这位是韩信,乃王某师弟,并不为将,此番是随军过来长长见识!”
听道王贲话后,头曼等人的目光都落到韩信身上,这个孩童竟是王贲师弟,岂不是说这孩童可能是王翦的弟子?
这孩童有何德何能,能被王翦收为弟子,是其出身不凡,还是其天资极高?
希望其只是出身不凡,而不是天资极高,否则大秦在日后又会出一名将。
面对头曼等人的看来的目光,韩信一点也不畏惧,淡然行礼道:“秦人韩信见过单于与各位头领!”
他自称“秦人”,而非“王翦弟子”、“王贲师弟”,代表其确实不是领兵的秦将,只是过来长见识。
头曼等人并未因韩信是一孩童而轻视,向韩信还礼,并笑道:“未想小郎君竟是王翦将军弟子,日后必又是一名将!”
一众匈奴头领也出声夸赞韩信,韩信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会夸他是因为王翦,而非他本人。
如果是没遇到李念前的韩信,不仅不会因这些夸奖感到高兴,反而会感到排斥,然后说出:王翦虽为吾师,但我韩信不逊于恩师,在日后定会将之超过,取得比恩师更大的成就。
但跟随李念学了一年的韩信,已经会隐藏自己的某些想法,明白有些事可以在心里那么想,却不能在嘴上说出来。
面对头曼等人的夸奖,韩信谦虚道:“不敢求能成为和王师一般的名将,只要能及上王师十一便可。”
韩信和头曼等人没注意到,听到韩信这话后,王贲眼神古怪地看了眼韩信,他作为听后世历史小组的成员之一,自然也得知了自己这位小师弟在历史上所取得成果,以及结局。
如果是历史上的那位韩信,大概不会这么谦虚,说出“只要能及上王师十一便可”这种话,那肯定是王翦虽为吾师,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吾必会超过吾师。
但这种改变是好的,代表这位小师弟小韩信已走上了一条和那个历史上不一样的道路,其人生道路已变,结局也将不同。
王贲道:“还有些将军正在各部领军,未在此处,不能为单于和诸位介绍。”
蒙恬便不在这,尽管他加入了大秦海军学堂,日后将作为海军将领,但此番出征,其并不是全程来观战学习的,而是作为只在王贲之下的将领,统帅指挥秦军。
海军学堂的很多秦将都是从大秦陆军中选拔而来,此次都被授予了领兵作战之职。
头曼道:“上将军有心,但当以正事为重,不能因我等延误。”
不多时,王贲等人便看到安营扎寨的地方,此地是由头曼等人和陈平、椒离共同商议选定。
头曼指着营地,解释道:“说来,我等当为上将军建好营寨,可我等所建营寨未必合上将军之意,遂未修建。”
王贲道:“谢单于好意,但如此便好,搭建营寨还是由我等自己动手!”
要是头曼等人真帮忙提前建好营寨,他们还未必敢用,自己建的才更安心。
王贲立刻下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头曼等人虽未建好营寨,却准备好了建营寨要用到了许多物资。
本次出征,其实匈奴也是要充当后勤的角色,作战主要靠大秦,匈奴则负责提供粮草等后勤支援。
头曼等人也带了匈奴大军,在离此三十里外,此距离不算远,但有这么一段距离比没有好,总不能两支大军挨着安营扎寨,那万一某一方擦枪走火,将会酿成严重的事故。
为了双方能更加和谐,还是分开安营的好,距离才能产生美,离得可能很危险!
在秦军安营扎寨时,头曼等人一直陪着王贲等人聊天,等主帐搭建好后,王贲请头曼等人入帐相谈,并设宴。
宴上,王贲举起杯子,道:“在我大秦军中,临战前不可饮酒,今日只能以茶代酒,慢待了诸位,请诸位见谅!“
头曼摇头道:“上将军客气了,此茶滋味甚好,不逊于酒,何来慢待之说?且想要饮酒,等到此战终了,大胜归来之时,我等再一醉方休!”
一匈奴头领也笑道:“单于所言甚是,茶水较于酒水,别有一番味道,上将军以茶代酒,岂是慢待?想起当初,我初品茶水时尚不觉如何,甚觉有所苦涩,之后却余味无穷,现今每天都必会饮用。”
另一匈奴头领点头附和道:“我等每日所食以肉为多,然食肉过多,甚觉油腻,茶水却能解腻,每餐过后饮上一杯,甚是舒坦,已为我等平日必须之物!”
听到这些话,王贲脑中闪过一些念头:首先是大秦对匈奴的影响越发深入了,像这茶已经成为匈奴单于和头领日常生活的必须用品,但这是好现象,其等都在用大秦之物,陷得越深,也就越来摆脱。
其次是这些人还好意思说,这茶从大秦运到匈奴,卖得极贵,这些人能喝得起,还能天天喝,可以想象匈奴的平民、奴隶过的是何等的日子?
财富并不会凭空产生,有人岁月静好、大鱼大肉、吃好喝好,那就必定有人在负重前行。
匈奴单于和头领们岁月静好,那必定是匈奴的平民和奴隶在为他们负重,为他们创造财富,让他们能用得起大秦的各种事物。
可这还是个好现象,代表匈奴高层和底层正在产生巨大的割裂,当负重的人到了极限,再难忍受时,匈奴定会爆发内乱。
到时,大秦只须在其中进行引导,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匈奴吞灭,甚至还是匈奴自己将自己给烹熟。
又一匈奴头领出声道:“听闻这茶是李念公子所制,敢问上将军,这传闻可真?”
王贲笑道:“茶,其实在早年便有,神农氏尝百草中便有茶,其被记之为‘荼’,武王伐纣时也有记载……”
“但以往之茶和诸位今时所饮之茶有区别,若说这今时之茶,其制法的确为李念公子所创!”
他们今天所饮用的茶,是李念某天发现这时代没啥好的饮品,于是便将后世的制茶方法给搬到了大秦。
只是此时的茶业并不兴盛,种茶的人不多,茶叶产量有限,茶多被用以药用和食用,导致李念弄出后世的制茶法后,并没制出多少茶,且制出的茶多被李念当做贵重货物卖给了匈奴。
因为匈奴的吃食以肉为主,常会油腻,茶水能解腻,茶在匈奴卖得极好,让大秦用茶从匈奴狠赚了一笔。
这也是那些匈奴头领说他们每日都能饮茶的原因所在,是大秦售卖过去。
听了王贲话后,那名询问的匈奴头领笑道:“如此说来,我等当感谢李念公子,若非公子,我等岂能有茶可饮,恨不能得见公子,当面向公子道谢!”
王贲看了眼说话的匈奴头领,道:“诸位若想见李念公子,只要去往咸阳,或许便能一见公子。”
那还是算了,在如今的匈奴,他们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生活很满意,可等到了大秦,他们的身份地位就不顶用了,与其在他人之处装儿当孙,不如在自家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
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不可如此说,那头领道:“上将军之言极是,有机会一定去咸阳拜见陛下和公子!”
王贲再次举起杯子,邀饮道:“诸位,且饮此杯!”
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架势,但没人拒绝,便是在坐在大帐内末尾的韩信也举起茶杯。
将杯子放下后,头曼道:“本该我等请上将军与诸位作客宴饮,未想竟是上将军设宴招待我等,我等未尽主人之宜,实在羞愧,待到击破东胡、月氏,我等必要备好美酒,请上将军与诸位畅饮一番。”
王贲摆了摆手,笑道:“一顿饭食罢了,大秦与匈奴为兄弟之邦,何分彼此?不过,单于的好意,王某领了,单于的这顿酒宴,我等必会前来,只要单于不嫌弃我等太能吃喝便好。”
头曼哈哈大笑道:“我等的酒也许没大秦的好,吃食也不如大秦美味,但上将军和诸位若来,保证酒管够,肉管饱!”
帐内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小韩信也露出笑容,此番他随军要见识的不仅是如何指挥作战,还有如何同人交际。
看着王贲熟稔地和匈奴单于、一众头领谈笑风生,韩信只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仅是军事内的东西要学,还有军事外的。
成为一名能在战场上打胜仗的指挥官容易,可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便不容易。
韩信想起李念曾和他说过的话:‘军人可以不参与政治,但不能不懂政治,而且在很多时候,不是军人不想参与,就能不参与。’
‘因此,你需要学习一些在兵法外的知识,让你懂得辨明形势,在某些情况下知道该如何应对,而不只是单纯领兵作战。况且,有些时候,战争的胜负未必在战场之上,也可能在战场之外。’
‘王贲师兄便做到了李师所言,不仅能处理好战场上的事宜,还能处理好战场外的事。’
王翦、王贲父子不仅是杰出的将领,为人处世、看人等方面同样杰出。
早年时,王翦便站在始皇这边支持始皇,使得始皇亲政后,十分信任倚重他,后来在出征楚国前,反复地向始皇帝要房要钱要地,以此安始皇帝之心,再到后来功劳太大,又及时和其子王贲隐退,成功得了善终。
虽是一场无酒无美人起舞的宴席,但宾主甚欢,气氛一片融洽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秦、匈奴真成一家亲了。
所以说,男人间的快乐并不一定需要酒和女人,有时谈得来,谈得尽兴,同样能快乐起来,但有酒能加深这种快乐,有女人则未必。
宴饮到了最热烈时,有一匈奴头领问道:“敢问上将军打算在何日向东胡、月氏出兵?”
此问一出,帐内瞬间变得安静,所有匈奴人都看向坐在主位的王贲,认真聆听起来。
王贲道:“王某以为此战当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不利,近几日便当出兵,以求一战将东胡、月氏平定。此战……”
王贲站起身,准备趁这个功夫给匈奴人讲一讲他的战略构想,只是他站起来后才发现帐内还没摆上地图,于是下令:“将舆图拿来!”
立刻有亲兵出帐,将大秦绘制的草原舆图给拿到帐内,悬挂在一张木架上。
第371章 分兵之策
帐内众人看向挂在木架上的舆图,这舆图跟大秦以往的不同,绘制得更加精细,上面不仅标注了地名,还有各种符号所代表的地理事物,不同的区域也以不同颜色进行区分。
在舆图的右下位置还特别绘制了一个方框,将舆图上所有符号代表的是何事物备注在了其中。
头曼等人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制样的舆图,他们从大秦买到的舆图也是按这种标准绘制,只是这样精细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据说这种舆图的绘制标准是那位李念公子定下,李念公子当真博学多才,同样是人,其是如何懂那般多的?
他们现今用的好些东西都和那位李念公子有关,像他们日常生活用的琳器具,烧火取暖用的蜂窝煤,食用的盐,饮用的茶……
为何这等大才不是生在他们匈奴,而是在大秦?
大秦本就已经很强,现在还有这等大才辅佐,他们匈奴只怕拍马也难再赶上,只能一直跟在大秦身后伏低做小。
王贲不知道匈奴人的这些想法,他手执一根小木棒点了点舆图,说道:“自古兵法有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此‘知’不仅要知,更要所知准确。单于和诸位头领常与东胡、月氏往来,比我等对其了解更深,我等所知必不如单于与众位。因此……”
王贲话锋一转,道:“王某接下所言中若有错漏之处,单于和诸位定要及时指出,以便王某修正!”
对东胡、月氏的情况,大秦就算战前收集了相关情报,也肯定不如头曼等人了解,毕竟其等都是游牧民族,且经常往来,对草原的地势环境,东胡、月氏军事布置,生活习俗都更了解。
这也是大秦征讨东胡、月氏,要让匈奴辅助的原因之一,由其等提供更准确的关于东胡、月氏的情报。
头曼也听懂了王贲话中之意,郑重点头:“上将军放心,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贲用小木棒在舆图上的两片地区圈了一下,道:“据我等所知,在这个季节,东胡和月氏人当在这两片地放牧。”
东胡、月氏都是游牧,而游牧逐水草而居,需要根据水草随季节的变化不断迁移,以保障放牧的牲畜生存成长。
迁移放牧的地点不是随意任选,看到哪的草长得好,就往哪边迁,而是要做好规划,将水草资源尽可能在一年都利用上,若违反规划,将打乱整个部族的迁移规划,后果严重。
因此,每个季节在哪放牧几乎是固定的,除非季节反常,不得不违背规划,就算是匈奴,别看头曼等人现在长时间居住在头曼城,但其等掌握的部族也在按这种方式游牧。
依照大秦所收集到的情报,在现在这个季节时间,东胡和月氏主要部落该在这两个地方放牧。
头曼回想了下,道:“东胡和月氏的主要部族此时的确应在这两地方,上将军之意是直接突袭两地?”
王贲笑道:“正是如此!”
这一战没什么特别的奇谋布局,真正的战场用兵,少有演义小说里那些奇谋妙计,多是以实力对碰。
用兵之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其中“以正合”更在“以奇胜”之前,且“以奇胜”的“奇”指的是将领当熟知战场形势,以灵活应变取胜。
听到王贲承认要直接突袭东胡、月氏,头曼等人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秦人是打算和东胡、月氏硬碰。
一匈奴头领问道:“敢问上将军打算先平东胡,还是先定月氏?”
今日过来的秦军只有数万人,以这点兵力,秦人应该会选择先平其中一方,之后再回师对付另外一方。
他们和乌孙的作用这时就体现出来,在秦人对付其中一方时,他们或辅助配合秦人攻打一方,或为秦人牵制另外一方。
秦人总不可能同时对两方出兵!
分兵作战乃兵家之大忌,且这次过来的秦军,在头曼等人看来,兵力并不算多,这种情况下还分兵,说不准是秦军平东胡、月氏,还是东胡、月氏灭秦军。
王贲身为大秦名将,应当不会犯这种兵家大忌……
然而,王贲听了这问题后,给出回答却是:“王某既不打算先平东胡,也不打算先定月氏,王某打算将此二者一并平定。”
听到这话后,帐内所有匈奴人不禁看向王贲,他们不知道是这位大秦名将轻敌狂妄,还是大秦的确有此能力?
同在帐内的陈平、椒离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与我们所想一样”的神色,大秦这次过来就是要立威扬威,自然得取得一场惊人的大胜。
有匈奴头领想劝说王贲,又不知如何去劝,他们只是匈奴的头领,劝不了大秦的将军啊。
而且,看王贲的态度,分兵,同时出击东胡、月氏一事,根本不是在和他们商议,而是在向他们通知。
可分兵征讨东胡、月氏,就不是一个好决策,难道秦人就这般自信能获得胜利?
更让帐内的匈奴人感到憋屈的是,他们好像只能跟着秦人一条路走到黑,因为此战落败,东胡、月氏首先要清算的便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