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单于和头领们不至于这么蠢吧?从各个部落选军士,然后组成三百人的队伍迎战大秦铁骑,这三百人怎么好协同,怎么好指挥?
而且,头曼和各个头领还会暗里给各自部落的军士下不同的命令,像都不准向王离砍射第一箭,到时军令不一,这支匈奴混合军将何等混乱,还谈什么击败大秦铁骑?
除非头曼和匈奴众头领脑子坏了,否则应该不会这么做!
陈平却道:“以平观之,大抵会是如此,头曼作为单于,他首要所想非整个匈奴之利,而为他个人,他会先虑败不虑胜,还会考虑此次比试如若出现事故,需得如何?”
王离眯了眯眼睛:“因此,头曼单于会选择将其他头领都拉上,跟他捆绑到一起,败了一同承担,出现事故也一起承责?”
众人细细一想,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还相当大,主打一个共同背锅,只是要真像陈平所言,这匈奴单于和头领也太……
匈奴近些年被东胡欺,被月氏辱,也不是没原因的,尽管“东胡强而月氏盛”,但也有匈奴高层软弱,太不争气的原因。
同样都是匈奴,在冒顿带领下,可是将东胡直接给灭了,让东胡各部成为匈奴的奴隶,把月氏也给捶走。
王离叹道:“听次使一番话,离已料定此战必胜,可心中却着实提不起丝毫欣喜。”
陈平看了眼王离,没说话,他认为只要能赢就好,不必管是否是对手的问题。
难道这种轻松就能拿到的胜利,不好?非得要费尽千幸万苦,拿到的胜利才有意义?
如果可以,请多来一些这种不用多费力就能到手的胜利,他陈平并不介意,也只有王离这种大秦军三代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老想着摆脱父亲和大父的光芒,证明自己也不逊色。
听了王离的叹气,椒离正色道:“王离将军,还请以国事为重,陛下和李念公子还在咸阳等候我等喜讯,切莫大意,必须尽力拿下此番比试,向匈奴人彰显我大秦之威!”
见椒离神色严肃,王离也神色一正,起身向椒离抱拳:“王离遵令,定拿下比试!”
看通辽可汗的视频,有一个想法:不管是多么穷、弱、小的国家,总能榨出油水来。
第225章 没有悬念的胜利
三日后,距离头曼城不远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原野,头曼、椒离、陈平皆在此处,正观看大秦铁骑和匈奴骑兵的比试。
此时已算初春,尽管寒意未退,但冰雪已渐消融,草地上开始长出幼嫩的草芽,两支军队立在原野,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相望。
这已经是比试的最后一轮,也是最关键的一轮,最能体现各自军事实力的一轮。
在前两轮,射的比试中,大秦略逊一筹,弓箭是匈奴人吃饭的家伙事儿,几乎每日都要用,就算此次挑选来的是大秦精锐,也依旧未能胜过,但在角抵的比试中,匈奴又输了一阵。
当然,头曼、椒离等人也并不在意前两轮是输是赢,那只是真正比试前的小点心,赢了更好,输了也无所谓,关键还在于这一轮。
在王离的带领下,三百大秦骑兵在马上,人和马皆不动,一种莫名的气势散开,让对面年轻的匈奴骑士不由紧张起来,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头恐怖的怪物。
也确实是怪物,从战国吃鸡大赛决选出的秦军,还是从中挑选出的精锐,能不是怪物?
虽仅有三百人,但从激烈的战火中淬炼而出,哪是匈奴这帮临时凑起来的联合军可比?
看到大秦骑兵如同一体,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气势,而自家骑兵中却在人抖马动,头曼便知道匈奴肯定会败。
对这个结果,头曼早有预料,从他选择逼头领们都出兵时就已知道,一群混合而成的杂军怎么可能比得过大秦专程派来的精锐?
要是真想赢下秦人,他要么选自己手下的强军,要么只令某个头领出兵,而不是整一个部落大杂烩,就好比十八路诸侯讨董,还不如曹丞相一人带队。
但如果再给头曼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选,即使百分百确定能胜过秦人,他也会犹豫,何况还大概率胜不过,他需要权衡其中的风险利弊,尤其是于他自己的利弊。
赢了秦人,他确实能得到不少好处,如增长这些年中在匈奴日益下滑的威望,甚至达到二十多年前最鼎盛时,再如能知道秦人其实没那么强,他们匈奴或许可南下而牧马……
但万一输了呢?他的威望不仅会大跌,而且还会被秦人给记恨,到时都不用想能否坐稳单于这位子,还得考虑项上这颗大好头颅。
如果是当年那个雄心壮志的头曼,或许会冒着风险赌一把,然而现在的头曼已经不会这样去赌了,所以赢不赢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利益。
这也是很多时候,觉得统治阶层都是一群精英,接收到的信息、智谋见识都超过普通人,其等做出的决策也应该相当正确有远见,可实际上,统治阶层有时做出的决策,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很蠢。
是统治阶层真的蠢吗?当然不是,他们是人精,很聪明,只是因为他们做出某些决策看的不是整体利益,而是个人私利。
就算某个决策好,但会损害到他们私利,那么他们也不会采用这个决策,反而会推行一个于他们有利、对朝廷坏的政策。
这也是翻阅历史,看到许多王朝在中后期衰败时,出现各种离谱决策的原因,朝堂诸公确实有蠢人,但不会全部都蠢。
头曼是如此,跟随他的众匈奴头领也是如此:有他们才有匈奴,而非有匈奴才有他们,匈奴是我家,匈奴有钱由我花!
三百精锐的大秦骑兵随在王离身后,一动不动,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眼神冷漠地直视对面的匈奴骑士,无悲无喜无忧,只待王离号令一发,便摧毁对手。
而这对匈奴骑士来说,秦军不动,在不断向他们传递一种压力,让他们处在一种煎熬的心理中,尤其是想到比试前,单于和头领们给他们说过的话,怨言在一众匈奴骑士心中生起。
单于和头领们是不是有病,竟然让他们在比试中不准伤人,这还比个什么,干脆向秦人认输不是更好?
而且,再看这帮秦军的装备,所着之甲一看就比他们更好,就算不用木制的武器,换成真家伙,他们估计也难破开。
幸亏本次为不伤两家和气,箭给削了箭头,武器换为木制,通过留下的白点计算伤亡,反而让他们占了点优势。
见秦军一直不动,受无形的压力煎熬,再加之心中的怨言不满,匈奴骑士越发焦躁,宛如一根弓弦被不停拉,当弓弦有尽时,人亦有。
知道不能再这么熬下去,负责指挥的匈奴将领一声令下,三百匈奴骑兵率先发起进攻。
听到军令,众匈奴骑士反而觉得解脱了,一个个跟刚出笼一样,疯狂驭马前行,什么协同,什么配合,都不讲,如果要败,那不如早点败,趁早摆脱。
见匈奴骑兵冲锋过来,王离手持一杆木枪,先高高举起,随后重重挥下,原本立在那,不动如山的大秦铁骑瞬间动了,化为一道汹涌的洪流向前。
无须王离多指挥,大秦骑兵自发在冲锋过程中找到适合自己战斗的位置,与其他人形成协同。
战场上最忌单打独斗,唯有知晓配合,同他人协同才能在存活下来的同时,取得更多战果。
而这批匈奴骑兵显然缺乏这些战场经验,一个个急吼吼地冲来,看似冲得猛、冲得快,实则不堪一击。
见到匈奴骑兵先冲锋,大秦铁骑再如洪流般迎击,头曼和一些匈奴头领闭上眼睛,已经败了。
果不其然,两支骑兵厮杀到一处,大秦骑兵先像一阵风从匈奴骑兵阵中冲过,一波便让许多匈奴骑士被“杀”死,随后趁匈奴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再度冲击,将匈奴骑兵彻底击溃。
虽然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头曼等人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败有很多原因,比如他们在其中的操作,比如这三百匈奴骑士算不上匈奴最精锐的力量,面对的却是大秦精锐,但这败得未免也太快了,几乎是秦人摧枯拉朽冲垮了他们。
况且,这三百秦军就是大秦最精锐之军吗?
大概不是,秦人还有更强的军队,那也就意味着一件事:秦人的军事力量远胜他们,秦人如果要出兵征伐他们,那他们只会败。
头曼和众位头领也懂秦人要借这场比试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大秦不打你们,不是因为实力不够,只是暂时没空,要是想打,随时可以出兵打赢你们。
所以,不要认为大秦软弱可欺,老老实实听从大秦的话,当好大秦的小弟,乖孩子有糖吃,若不乖,兄长也略懂一些拳脚!
第226章 我拜的大哥是大秦
比试结束,头曼和匈奴众头领的姿态又低了很多,没办法,大秦老大哥已经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兄长为何是兄长?
就算大秦一时半会儿确实抽不出时间来捶他们,但还是老实为好,因为现在抽不出时间,不等于以后抽不出。
此时在秦人面前吆五喝六,上蹿下跳,秦人也许是会捏着鼻子忍了,不会出动大军,但等过个三五年,秦人理顺了南边诸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秦人会怎么做?
头曼和众头领不傻,自然知道,怕是会比被李牧击败还惨,一战给打到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甚至会联合东胡、月氏将匈奴来个彻底灭族。
而现在和大秦交好,拜大秦当大哥,不仅能从大秦那获得诸多好处,还能得大秦庇护。
什么东胡、月氏,曾经欺负我,看到我现在拜的大哥没?
大秦,世界第一扛把子,你们以后再欺负我,我就告诉大哥,我大哥很能打的,在南边一打六,硬生生灭了六个,凶残得很!
尽管大哥现在家里有事,不好动手,但等大哥腾出手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虽然等大秦能出军时,很可能会先灭了他们匈奴,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借大秦的威名震慑诸国。
头曼也想到了这,在比试后的宴会上问椒离:“说来惭愧,那东胡、月氏时常欺我匈奴,贵使可有办法?”
都已经决定认大秦当大哥了,头曼也就不在乎那点面子,这时的匈奴人也莫得脸面这个说法,主打一个务实。
椒离听后便明白了头曼的意思,不过对这事,也早有预料,他笑道:“单于莫急,如今匈奴与我大秦建交,大秦会派使者往诸国宣讲此事。”
这意思是告诉东胡、月氏等国:都给我注意点儿,现在的匈奴是咱大秦的小弟,由咱大秦罩着,以往的事,咱就不过问了,但从现在起,欺负他就是不给咱大秦面子,而不敢咱面子,后果自负。
椒离又道:“除我大秦相助外,匈奴也须自助,李念公子曾言‘人不自助,天难助;人若自助,天也助’。”
头曼道:“敢问如何自助?”
椒离笑道:“单于和众位头领当自强自壮,我观匈奴控弦之士甚多,为何却为东胡、月氏所欺?”
要是匈奴真的自强起来,大秦肯定不会乐意看到,但有时候,尤其是外交场合,就是要睁眼说瞎话,“洗衣粉”是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拿着的人能不知道?
对椒离的这个问题,头曼和众位头领自然不会说是在他们带领下,才使匈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头曼叹道:“族中虽控弦之士不少,但未经沙场,不通军阵,既不敢战,也不能战,为之奈何?且我匈奴军备薄弱,所用弓弩刀甲皆远逊东胡、月氏……”
椒离听出了头曼后一句话中之意,这是想向大秦要兵器啊,但目前是不可能卖给匈奴的:匈奴是狼崽子,别看现在温顺,可拿到大秦售卖的武器后,说不定就会偷袭大秦一波。
就算要买,也要等大秦军队换装之后,否则就算是六国的兵器也不能卖给匈奴,因为那都是金属,匈奴可以融了重铸。
椒离装作没听出头曼的意思,笑道:“‘未经沙场,不通军阵,既不敢战,也不能战’无非是未经历真正的战争,经验不足,胆气不够,此可以训练解决。单于和众位头领若有意,我大秦可提供一批军事教官援助诸位。”
“这些军事教官皆为大秦百战兵将,久经沙场,战场经验极是丰富,可助诸位训练匈奴勇士,授我大秦战法!”
本能地感觉椒离没安好心,但未等头曼和众头领说话,椒离又道:“单于和诸位且放心,这些军事教官只帮助诸位训练,不会插手匈奴军队管理和指挥。”
“在其等手中,将匈奴勇士训练同为大秦铁骑一般,再交于诸位之手,以之防东胡、月氏,岂不美哉?匈奴勇士自发得训而强,非我大秦之军直接相助,为诸位自助也,大秦军事教官只是从旁辅之。”
这话令一些头领心动起来,觉得这事可以一试:那什子大秦军事教官只负责训练,并不插手管理和指挥,也即是指挥军队的权力还在他们手里,且他们掌握着后勤,大秦的军事教官纵使有什么想法,也应当翻不起大风浪。
只需随时盯着那些大秦军事教官,知晓他们每日做了什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应该……吧!
但也有如头曼者觉得不妥,他能在当年战败后还稳坐单于位子几十年,还不是仗着手上握着匈奴最多最强的军队。
头曼虽不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却也晓得军队乃重器,为他单于位子之本,岂可轻授与人?
即使这位大秦使者说那些军事教官只训练,不参与管理和指挥军队,也不行,万一大秦包藏祸心,致使军队发生了变故。
但看到某些头领的脸色,头曼知道就算他不同意,某些头领也会同意找秦人帮忙训练军队,直接驳回秦使的提议也不好,那属于不给秦使面子。
虽然他不看重颜面,可听说南边这些人非常看重,头曼想了想,道:“谢贵使好意,然大秦练兵之法未必适于匈奴,以我观之,不若先使一批匈奴勇士受训,若成效颇好,再扩之?”
椒离心里很遗憾头曼没完全同意他的提议,但他也知“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显得太急切,反而会让匈奴人更警惕,遂笑道:“便依单于所言,有需要我大秦派遣军事教官的头领,可说与椒某。”
这也是使团出发前在李念那得到的一个想法,参考于后世常帮人训练军队的鹰酱、毛熊,通过派遣军事教官训练对方军队,从而影响对方军队,使之倾向于大秦。
就算不插手管理和指挥匈奴军队,但大秦军事教官在匈奴军队里,那本身就是一种影响。
见到教官们吃的好喝的好,每天都自信满满,能挺着胸膛做人,再看看他们自己?匈奴的士卒会怎么想?
这样做,的确会让匈奴学到一些东西,但大秦即将建军校,且武器也会更新换代,军事方面的发展会将匈奴远远甩在后面。
第227章 李念未来的隐忧
咸阳,六英宫,李念正在抄录后世的医方,将之转译成这时代医者能懂的方子,讲述其中的药理,以及所能治疗的病症。
这些时日,他非常的忙,在抄录后世医学知识的同时,还要负责编新字、编字典、编教材。
幸亏参加咸阳大考的很多考生未离去,参与了这些项目,减轻了他的负担,让他一般只需审核编好的内容,把控编纂的质量即可,否则他一人完全不够。
纵使身为有挂的穿越者,也力有尽时,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但他的精力和时间终归有限,还是得有其他人相助。
将现代的知识转化成这时代人能懂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并不是把后世知识抄过来就能用,就不说语言文字有差别,但说李念抄写的这些医方。
大秦没有现代的医学设备,就算从引擎中搜到某些正确的西医知识,搬过来也用不了,自然是以中医为主,而中医是在不断发展的。
这也导致了一个情况,在后世中药方子里有的药材,在这时并未被认为是药材,甚至大秦现在都没有。
中药有的药材并不原产于华夏,而来自于域外,在到了华夏后,被医者们发现其药用价值,再慢慢融入到华夏的医学中。
因此,李念现在拿出药方,还得专门给医者们讲说这类药材,绘制其图形,描述其生长(生活)习性,讲说如何采收,如何制作为药。
这也是在医者们没被召集来咸阳前,李念并未将后世医学知识传播开的一个原因。
李念正忙碌时,忽然,郭典走近,小声向李念禀报:“公子,圣上召您前往章台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