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双眼眯成了两条缝，看清眼前之人竟是梁帝之后，他突然轻轻地笑了。
“没想到陛下为了老夫，竟还会屈尊来到刑部这种满是污秽的地方。”
“看来在陛下心中，对老夫还是格外重视的嘛！”
梁帝脸上也挂着轻松的笑容，仿佛面前并不是那个自己一心想要置于死地的大蛀虫，而是一个与自己相识多年的老友。
“太师大人一世英名，朕来亲自送一送，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这话，上官仪的笑容骤然凝固在了脸上！
看来梁帝这是铁了心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啊！
“陛下今日前来，是向老夫宣告胜利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老夫可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
梁帝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太师大人的心态真好，事到如今，竟然还能轻描淡写地讲笑话！”
“朕是大梁的九五之尊，还需要特意向什么人宣告胜利吗？”
说到此处，梁帝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死死盯着上官仪。
“知道朕为什么一定要你死吗？”
“因为你越界了！”
“太子本性纯良，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引诱蛊惑，他也不会背叛朕，忤逆朕！”
“直至走上了不归路！”
“朕的这个儿子，是你害死的！”
上官仪冷笑道：“哦？”
“看来陛下也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而且，是不了解自己的每一个儿子！”
“如今陛下倒是对四皇子十分重用嘛。”
“只是陛下，你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吗？”
梁帝眯起狭长双眼：“怎么，太师大人一生在权力的漩涡中斡旋，临到终了还想离间朕与四皇子么？”
“朕的四皇子为朕带回了《龙骨遗书》，是朕得力的左膀右臂。”
“太师大人莫不是心生妒忌，只恨自己膝下没有一个这样的好儿子做帮手吧？”
梁帝的话，让上官仪大为震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四皇子便找回了那本《龙骨遗书》！
这一刻，上官仪的内心突然涌现起了一丝悔意。
第362章 老师，一路走好
若是能早些发现，四皇子是这样的可塑之才，自己也不至于盲目选择那个不堪大用的嫡长子宋玉！
他除了嫡长子的身份之外，可以说是毫无长处。
既不懂得韬光养晦，也不知道厚积薄发。
正是因为下错了注，赌错了人，才让自己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凄惨地步！
只不过，现在再去考虑这一切，却都为时已晚了。
“陛下有这样的好儿子，老夫心中当然羡慕。”
“只是陛下，别人不了解您，老夫在您身边五十余载，应该算是最了解您的人了吧？”
“您的儿子虽然好，但是您真的能对他完全信任吗？”
“那如影随形、时时刻刻守护在四皇子身边的影卫，究竟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监视他？”
“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能完全信任，做人做到这样的份上，又何尝不算是一种悲凉可怜呢？”
“这样看来，老夫真的输给了陛下吗？”
上官仪的这一番话，成功点燃了梁帝心中的怒火。
只见梁帝额上青筋暴起，紧紧握住的两个拳头也忍不住颤抖着。
仿佛早已忍不住那满腔喷薄而出的怒火，想要就地将上官仪碎尸万段！
“上官仪啊上官仪，你做了一辈子的朝廷命官，却依旧没能参透做人的道理！”
“念在你乃是三朝元老的份上，朕让你自己做选择。”
“你自己选一种死法吧！”
望着赫然摆在面前的毒酒、白绫与匕首，上官仪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解脱般的笑容。
与其担惊受怕，不知这一天何时来临，倒不如坦然接受！
“老夫谢陛下恩典！”
“陛下，老夫是个体面人。”
“这三种死法都不够体面，请陛下最后再给老夫些许时间。”
“明日一早，老夫自会让陛下听到好消息！”
其实，即便是今日不见梁帝，上官仪也已经想明白了。
一旦被押入刑部天牢内，自己想要重见天日的可能性，基本上就等同于零了。
倒不如自己送自己一个痛快，也不至于在惶恐中艰难度日！
为了最后的体面，上官仪已经在天牢的地上找到了一块锋利的小石头了。
权力的斗争，向来犹如奔涌而去的江水，裹挟着人不断前进。
自从数十年前踏上这条官途之后，上官仪就明白，这一路上身不由己，一切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人生在世不过四个字，生老病死。
人生中的其他选择都是身不由己，可临到终了，总能自己做一次选择了吧！
没想到，梁帝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梁帝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你上官仪就算是死，都不能决定自己的死法是什么！
因为你所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而至高无上的皇权，是绝对不可动摇的！
这一刻，上官仪心如死灰。
他发出凄凉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将那瘦骨嶙峋的双手伸向了前方的锋利匕首。
“老夫这一生，见证过权利的巅峰，享遍了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
“老夫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只是陛下，你膝下那四个儿子，可曾有哪个儿子，是你真正真心对待过的吗？”
“你从来不曾相信过自己的亲生骨肉，因为无论是哪个儿子，都绝不能比你更重要！”
“这样的人生，你不觉得遗憾吗？”
上官仪并不打算给梁帝任何反驳的机会，只见他高高举起匕首，猛地将那匕首的尖刃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噗”
随着鲜血的喷射飘扬，一代权倾朝野的太师，就此彻底落幕。
眼见上官仪自裁在了自己的面前，梁帝并没有想象当中那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不知道为何，反而竟还有些怅然若失！
犹记得四十五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皇子。
而那个时候，上官仪还不是权势滔天的太师，只是文渊阁中的一名大学士。
在先帝的一众皇子当中，上官仪一眼便看到了梁帝的潜力与魄力。
即便已经是时隔多年，梁帝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上官仪向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
“殿下，您想要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吗？”
当时谁也没能想到。
就是这个随口问出的问题，会在六年后，将二人各自都送上了权利的顶端！
然而此时已非彼时，眼前人，也已不是彼时之人。
梁帝闭上双眼，默默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老师，一路走好！”
……
出了皇宫，宋桓百无聊赖，竟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最近一直忙于奔波梁帝交付的任务，突然空闲下来，宋桓竟觉得有些无聊。
西郊各个工坊都在有条不紊地进展着，有刘庆操心，只要资金到位，就出不了什么事。
沈眉的白酒、茶叶生意也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自己只需要拿到她卖酒的分成，等着数钱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
宋桓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带程素素出去约会了。
虽说她偶尔是个脾气暴躁、性格刚烈的母老虎，但自己有正事要办时，她又可以化身为善解人意的贤内助。
一不给自己添乱，二不给自己添堵。
只是乖乖地等宋桓忙完，除此之外，绝不会天天缠着宋桓！
如此乖巧可人的老婆，实在是不可多得！
想到程素素那娇俏可人的脸蛋，宋桓的嘴角边便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事不宜迟，宋桓当即决定，跟程素素好好享受一天的二人世界！
顺便……
嘿嘿。
谁知，到了丞相府，宋桓却并没有找到程素素的身影。
“不好意思啊殿下！”
“我家小姐随通政使卢大人家的小姐出门逛街去了。”
“要不您在府中稍候片刻，奴才立刻去请小姐回来！”
宋桓没想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不觉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