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无错,反倒是朕确实有失于你。”
“毕竟玄成也并非那后世小说中的转世星君,有些许私欲,再寻常不过。”
“且能平乱世,固然有朕之才,但亦有叔宝敬德死战,有克明玄龄之策,更有药师独镇南地。”
“这当朝亦是如此,此非朕之贞观,乃是我等君臣之贞观,玄成留书表贞观之功,何错之有?诸卿之奏对,皆当入本朝实录。”
这魏征说民如水君如舟,但君臣之间不也是如此?
且若是计较历代之帝王的话,猛谏如魏征,功高如李靖,皆能荣宠善终,可为贞观佳话。
至于毁墓碑……引以为鉴就是,不行晚上留玄成吃个饭再赔罪。
过去拍拍魏征的肩膀,李世民笑的很洒脱。
初入于此的刘仁轨感觉此刻的陛下有夺目之感。
而李世民处理完这些事,看着后面的张亮谋反,一时间又有点头疼。
【靠着过硬的政绩,656年王义方被李治破格提拔,重新回到京城任职侍御史。
而眼看着皇帝下场拉偏架,王义方再也坐不住了,但奏疏写好之后,他反倒是踌躇了。
海南岛十年不能改志,但若是再次连累母亲该要怎么办?
老夫人是个伟大的母亲,说楚汉相争时王陵母亲宁可自杀也不愿儿子投奔项羽,如今你能为道义发声,做母亲的死而无憾。
有母亲支持,王义方上朝时候坦然出列谏言,认为李治身为万邦之主,应当为天下表率,请按照唐律,治奸相李义府死罪。
李治翻了翻唐律,治王义方以下犯上之罪,贬黜莱州参军,再次保下了李义府。
到莱州之后,王义方干脆辞官不干,办了一所私塾教书育人,并奉养老母。
老母安享晚年之后不久,王义方也病逝,享年五十五。
王义方这一辈子,几起几落,最高不过官至六品,但《旧唐书》为其单独立传,堪称是初唐时文人风骨的代表。
另外,张亮的谋反可能是贞观后期最荒唐的案件。
因为砍了张亮脑袋之后,李世民自己都承认张亮“反形未具”,并“至今追悔”。
但李世民说的意思也是认为张亮本身也有点不干不净的,毕竟认五百义子,私藏兵器,并且开始摆弄谶语,怎么看也不像正常人干的事儿。
而张亮这个案子掰开揉碎了也特别简单。
首先张亮本身不地道,出身贫寒种地为生,发迹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抛弃原本的妻子,迎娶了更加年轻漂亮的李氏。
旧唐书对这个李氏的形容有两个词:淫荡,骄横。
说她淫荡是因为跟张亮的好几个义子和她都是白天叫母亲,晚上叫夫人,玩儿的很大。
其中有个特别突出的叫张慎几,原本卖笔为生,但因为容貌俊俏,而且能歌善舞,李氏相中之后便让张亮认其为义子,带入府中夜夜笙歌。
而在感情日渐深厚之后,李氏便寻思着如何为心上人谋取最大的好处,而最终的手段,便是巫蛊谶语。
于是张亮在义子帮助下,顺利“解”出来两条谶语:
李氏有王姬之命;张慎几是大贵之人。
其中意思直白的可怕,但张亮不仅照单全收,而且迷上了巫蛊,身边很快也聚拢过来几个骗钱花的术士。
几个人关起门来一鼓捣研究,张亮就发现:
我居然有天命在身啊。
事情越闹大越大,很快就被有心人举报了,面对李世民的钦差,吹捧张亮有天命的术士拎得特别清,当场就把张亮卖了。
封建时代讲人人平等和法治公平是很难的一件事,因此张亮死就死了。
只是让人感叹的是,张亮撑过了隋末,度过了玄武门。
贞观时期治理地方能打击豪强抚恤贫弱,也是因此王义方才与其交好。
结果这么个草根出身的能人却翻车在后院上,不得不让人感叹历史总是有其相似性。
你说是吧?李世民,李治。】
第312章 朕没生气
负责任的说。
从王义方以六品官单独立传这方面,李世民想到了很多。
大兴科举更深层次的意义。
寒素官员更多之后所能带来的官场的改革。
还有读书的作用,以及究竟何谓华夏文化?
同时张亮的谋反原因也窥见一角,让李世民既觉得可怜可恨又可叹。
结果最后这话语一转,后世那一个戏谑的反问瞬间让李世民想要引弓拔剑。
什么叫历史的相似性?
什么叫在后院上翻车?
李世民第一次痛恨这光幕之隔足足有一千多年。
否则他真想给后辈好好介绍一下天策上将的宝剑巨弓以及胯下青骢。
而且李世民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为何后世历史中的他会因为魏征劝谏暴跳如雷喊着“会杀此田舍汉”!
想必那时引得他大动肝火的,就是这种羞恼之感。
对于李世民来说,你说张亮就说张亮,干嘛忽然拐到这里来?
也是因此,李世民扭头看了一眼魏征。
魏征去往北地处理事务了半年,北地奔波辛苦,因此回来后痛痛快快休息了一个月,此时尚且不是很明白,正拉着房杜二人低声询问。
但房杜二人此时正埋头对着光幕抄录,仿佛根本抽不开身一般。
不过嘛……李世民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因为魏征大动肝火了。
魏征确实有说王义方“直”的理由,毕竟他的劝谏虽然切中要害,但并不刺耳,君臣之别依然看的清楚。
完全不像这后世,言语间那股挑事儿的味道李世民感觉自己都能嗅到了。
但……没什么办法。
魏征他碰得到,后世碰不到。
魏征虽然执拗,但毕竟还是唐臣,依然有所求,只是所求的不是蝇营狗苟罢了。
而后世则完全无所求,高兴了夸一夸,不高兴了骂一骂,甚至若是光幕突然消失,惊慌失措的还是李世民自己。
于是整个甘露殿在刘仁轨茫然、魏征不解的目光中,陷入了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在群臣眼角的余光当中,李世民在坐榻旁边来回走了两步,最终飞起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个屏风。
心中略微舒缓了一点之后,李世民才重新安坐榻上,冷着个脸。
孙思邈怡然不惧:
“陛下若是愤怒,骂出来便是。”
“否则怒气郁结,于身体反而更不好。”
李世民咬牙切齿:
“朕!未!有!怒!也!”
孙思邈敷衍的点点头,借着榻上的桌子,抽出炭笔,飞速写就了一张药方:
“温水煎服,早晚各一,服三日可解怒气郁结。”
说罢孙思邈才迤迤然坐下。
这张药方在李世民手里飞速被握成一团就要丢掉。
但随后还是将其延展开,迭好塞到袖子里,还不忘重重哼了一声。
眼看陛下那边稍安,其他人方才出声议论。
李世几乎是迫不及待摇着头和苏定方感叹:
“张亮与我本是僚属,初时还是随我投的陛下,几经辗转方才有微末功绩。”
苏定方对此略有羡慕,认真说来他与李世最大区别也就在此。
李世先是在瓦岗扬名,随后投了陛下,而他苏定方若无光幕提点,现在估计还在匡道府猫着看人拔河呢。
虽然在高宗一朝终得重用,但光幕此前说的明白,李世官至宰相,且后来还拿了灭高句丽的功劳。
相较之下,苏定方心中愈发坚定:
他要做贞观良将,青史留名算什么?迟早有一日要让这李世做他副将!那才算人生圆满!
李世不知道苏定方心中转动着的念头,还在那里故作感叹:
“等下次见了张亮,我定要当面提点于他。”
“堂堂郡公能镇守一方却镇不住后宅,竟以笑话传后世。”
御榻那边传来很响亮的一声“哼”,李世有心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又怕越描越黑,只好低头闭嘴。
苏定方好笑的摇摇头,看着光幕倒是觉得各人的人生际遇都不相同。
王义方因母亲教诲,秉公直言教书育人,虽然仕途不顺却青史载名。
张亮的妻子淫乱,迷信巫蛊,妄信谶语,因此身死族灭贻笑千古。
看来一个人的成就啊,也不能仅仅只靠自我的奋斗。
不过苏定方看着刘仁轨倒是略有好奇。
同样都是大器晚成,他是从辽东打到中亚,辛苦转战方有后世之名。
这位只需……一战?
……
看着光幕上后世的反问,庞统摇头感叹:
“我倒是发现了这李世民,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刘备满脸好奇:
“士元何出此言?”
庞统幽幽提出了一个猜想:
“若是翼德能在唐朝为谏官……”
刘备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
“士元忘了,这李世民与曹操一般,可是有头风之疾的。”
被议论的主角张飞颇为不服:
“既然那唐皇做的,俺如何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