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季汉军已在这里搭建起来了一个临时的码头,庞统正在指挥着士卒们将流马上的东西拆卸下来在一旁放好。
这些流马在庞统建议下,用绳子首尾相连。
从葭萌关至此,西汉水逆流时士卒用绳子在岸上拖行,到了汉水顺流时只需要驾一叶扁舟,便可牵着它们至此。
张飞好奇打量着卸下来的东西,除了粮草之外便是一些木头或者铁器件,零零碎碎的。
“这些真能打造出来那云梯和井阑?”
庞统信心满满:“翼德瞧好便是,五日之内定让你能用其攻城。”
井阑与折迭云梯的构造早在公安县时便被孔明和黄月英摸索、复制、拆解的明明白白。
随后孔明就发现这东西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运输。
平原还好,如益州这种地方即使装了轮子也是寸步难行。
所以最终为益州定制出来的就是这种特别版本,关键零件在后方直接制作加工,如此运到前线后再就近砍点树便能复现出来。
于是在公安时孔明与黄月英便从军中选取了五百巧手士卒,教其军械制作之法,换做巧匠。
此次亦随着流马一同来到,这也是庞统的底气来源。
庞统既然如此说,那张飞自无不可。
回到自己中军大帐之后,张飞想了又想,还是吩咐范疆:
“去把封儿唤来。”
张飞小憩了一下,再睁开眼便看到刘封束手,安静的站在面前,显然已经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倒是沉得住气了。”张飞夸奖了一句。
“三叔,可是我惹父亲不快了?”
刘封强忍心中的情绪,颤声道:“封儿从未想过与阿斗…”
张飞抢先摇头打断刘封的话,想了一下如实道:
“等阿斗长大,那可有乐子看了。”
指指椅子示意刘封坐下,张飞大力拍了拍这个侄儿的肩膀:
“汝还年轻,若欲为良将,如何能不知兵?”
这个简单的说法成功说服了刘封。
于是刘封换了个方向:
“那糜家子和马幼常呢?”
张飞轻描淡写如实回答:
“糜芳私通江东,马谡弃军而逃。”
刘封一时间大为震撼:
“竟不斩之,父亲也是仁善。”
张飞不回答,而是另外问道:
“那若战场上糜马二子遇危,救还是不救?”
“这……”刘封迟疑了。
他刚想调侃一下这个问题,便看到三叔面沉如水,双眼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他。
咬咬牙,刘封道:
“当然要救,在伍则是同袍,其罪当不当死,还是应由父亲和三叔决定。”
张飞目光移开,刘封感到压力陡然一轻。
“这是一斤蔗糖,乃是你父亲交给你的,若是怯战或受伤,可以吃上一块,有些许作用。”
张飞指着桌子上一个纸包介绍,随即郑重叮嘱道:
“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刚才说过的话?哪一句?刘封提着小纸包有点茫然。
五天时间转瞬即过,阳平关守将杨任看着对面军营中推出来的东西,与左右笑道:
“这张飞竟还想再次使诈!”
“此前诳语于高沛赚得白水关,竟想使此小计诳吓我等?以为吾乃是那高沛一般无能乎?”
汉中益州相连,因此白水关的消息传到了这里,但杨任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那高沛杨怀竟妄称名将,果然是无能之辈徒有虚名!
此次看到这张飞推出来的东西更是沾沾自喜:
我果有名将之风,未战而先算!想到此杨任也不犹豫:
“传令下去,此乃敌将或乱军心之计,俱是当不得用的东西,乱语扰军心者斩!”
张飞有条不紊的下令,让士卒们藏于井阑之后推车前进,随后到了射程便开始射箭压制阳平关城头。
其次折迭云梯再行,士卒们也藏于其中,准备伺机攻城。
“敌方军心已乱!”
看着阳平关上的士卒慌乱奔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效果如此之好,但庞统还是大声做出判断。
并遗憾法孝直不在此,不然传自己命令岂不是更有气派?
不用庞统说,张飞已经骑马往前压,同时大声咆哮让士卒加快进攻,抓住机会努力前压。
刘封等三人站在军阵中,他们属于预备队,此时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堪称惨烈的场景。
同袍们喊着号子拽动麻绳,将云梯伸展开,随后一个个悍不畏死顺着云梯往上爬。
虽然井阑上箭如雨下成功压制了阳平关城头,但事先准备好的防御用的东西还是不受影响。
士卒们从城头跌下,摔在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偶尔还有没死透的还能呻吟两声。
马谡紧紧咬着牙,感觉自己身体再次开始发抖。
刘封面无表情,类似的场景在荆州南逃时他已经见过。
在怀中摸了摸,刘封摸出来一块混着汗水的蔗糖,粗暴的捏开马谡的嘴巴塞了进去。
马谡想怒骂,但是舌尖上绽出的甘甜味道让他一瞬间如痴如醉,理智也回归少许。
刘封头也不回,睁大眼睛看着阳平关的攻防,说给两人听:
“准备一下,至多还有两拨,便轮到我们了。”
第179章 三尺之剑
张飞面沉如水,骑在马上观察着战场的情况,不断大声咆哮发出命令调节战场。
而阳平关上的杨任同样面沉如水。
完全没见过的攻城器械完全超乎了杨任的预料。
攻伐开始前的预判更是让阳平关的守军对于上司产生了一丝不信任感:说好的只是不能用的东西呢?
但士卒们也不敢说话,毕竟将军当时的命令是乱军心者斩。
甚至已经有士卒在心中偷偷抱怨了:
将军乱俺们军心啊!
对此杨任毫无所感,只是不断下令让士卒们压上:
城头决计不能失守!
对此张飞毫无感觉,只是一边督视着战场,一边不断抬头看天色。
又一队士卒填了上去,在马谡身体再次有点发抖开始央求刘封再给一块饴糖的时候,张飞也终于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
“范疆张达,随我先登!”
刘封瞪大眼睛,眼看着自己三叔下了马,在那边军械堆上随手抄起一个大盾和一柄长刀,然后全副武装站在了自己身前。
刘封下意识挺直了腰杆,但张飞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以刀击盾,声若洪雷:
“汉家儿郎,随我杀贼!”
刘封的心炙热了起来。
虽然一直压制糜芳马谡二人,但恰恰刘封的实战经验才是最少的,他仅经历了由荆州南逃的一战。
糜芳从徐州起就有跟随父亲,马谡更是随父亲破益州多城。
所以虽然刚才给马谡塞蔗糖帮他平复,但实际上刘封心跳并不比马谡慢多少。
但此时看着前方三叔的背影,刘封忽然无比安心。
怕什么?我三叔可是万人敌!
刘封同样以刀击盾,大吼:
“大汉万胜!”
猛将最能提振士气,更勿提主将先登。
于是士卒们一开始是稀稀拉拉,但这些声音最终也汇聚成了一句话:
“大汉万胜!”
后方的庞统笑吟吟道:
“破城虽难,然如今仰仗器械之利,伏兵待发,彼军心弱而我军心强,破城之日就在今朝!”
随即庞统有点遗憾的咂咂嘴,如此臧否战局之时竟无孔明或法孝直相伴,实属遗憾。
但庞统内心亦紧张:今日若不能破,那等对方熟悉云梯和井阑之后,很可能要在此僵持半月之久。
不能速胜则必然生变!
于是庞统的目光也投到了张飞身上:
北方猛将,徒有虚名乎?
刘封等人由张飞所率,气势如虹的扑了上去。
折迭云梯的精妙设计之一就是云梯顶端的铁钩,在展开之后铁钩嵌入城墙的墙头,除非彻底打断云梯,不然的话这个钩子极难脱落。
阳平守军并不晓得力学,只是徒劳的几人合力想把它掀翻下去,但稍微将云梯抬起来一丝的几人霎时间感觉手上一沉。
随即朝下看去便看到了正在往上爬的张飞。
好一个熊罴猛将,矫若游龙!
两步并一步攀上城墙,张飞撩刀一扫便清出一小片空地。
有个守军悍不畏死扑上来想夺首功,张飞一侧身提起盾牌便拍了上去。
后面正在向上爬的刘封便看到一个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挣扎着飞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