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申时,主仆二人打马而回。
方才在角门翻身下马,那门子便早早的迎将上来,打躬作揖道:“俭四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李惟俭笑着道:“素日里也是这个时辰,怎地,今儿是有人寻我?”
那门子就道:“一早儿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就打发婆子过来传话,说是今儿是林姑娘的生儿,老太太邀着俭四爷也过去高乐呢。”
贾母叫自己去给黛玉庆生儿?
李惟俭转念便将内中情由想了个分明,怕是贾母以此来挽留自己呢。这倒是正中下怀,他留在贾府本就为着大姐姐李纨,如今事情方才开了个头,又怎会轻易离去?
他笑着颔首,随手将缰绳丢给门子,说道:“得,我知道了。今儿没带银子,改日再赏你。”
那门子没口子的笑道:“瞧四爷这话说的,四爷上次赏的足足的,小的再不知足可就说不过了。”
李惟俭撇下门子,与吴海平走夹道,绕过东院,随即又与吴海平分开。吴海平自去后方裙带房中安置,李惟俭则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这回迎出来的却不是红玉,反倒是莹。小姑娘连忙说了先前门子所说的,李惟俭便换了一身衣裳,这才领着莹、香菱绕行赶赴贾母处。
到得垂花门前,便有丫鬟上前见礼,引着李惟俭过穿堂、小厅、正房,转到正房后的大花厅内。
尚且不曾入内,李惟俭便听得内中丝竹、唱腔婉转,在抱夏中稍停,将披风交给香菱,一身月白衣衫的李惟俭这才昂首入内。
花厅里,贾母、李纨、王熙凤、三春、宝玉、黛玉聚拢在一桌,黛玉身侧还有个眼熟却陌生的小姑娘,隔着屏风另外置办了一桌,唯独坐了贾琏。
早有丫鬟上前禀报:“老太太,俭四爷到了。”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纷纷瞧向门前,但见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笑吟吟昂首入内。上前先拱手作揖与贾母见礼:“老太太,晚辈来的迟了。”
贾母就笑道:“不迟不迟,也是怪我,昨儿还想着打发人知会俭哥儿一声的。上了年岁,这记性就不足,结果到得今早才想起来。”
王熙凤在一旁赔笑道:“老太太是贵人事忙,一时想不起也是有的。”
李惟俭又与众人见礼:“大姐姐、凤嫂子。”
李纨颔首,王熙凤一双凤眸扫量了下李惟俭,笑道:“俭哥儿莫要多礼,有日子没见,俭哥儿瞧着风采比刚来那会子更胜了。”
“凤嫂子谬赞了。”他又转向席间众人,与宝玉等打过招呼,这才拱手恭贺道:“祝林妹妹福寿绵延千秋好,颖蕙达人纤姿妙。”
黛玉紧忙起身一福,还礼道:“谢过俭四哥。”
李惟俭又看向那圆脸的小姑娘,黛玉便介绍道:“俭四哥,这是史家的妹妹,名湘云。”
那湘云却是个爽朗的,当即起身一福,说道:“俭四哥,咱们又见着了。”
李惟俭笑着颔首,宝玉便在一旁纳罕道:“你们何时见过的?”
湘云娇憨着道:“一早儿过府时,我嫌气闷,挑了帘栊,正巧瞧见俭四哥骑着白马往外走呢。”
众人释然,贾母笑道:“你这丫头往后可得改改性子。”又看向李惟俭说道:“俭哥儿,今儿人有些多,便分作了两桌,莫客套了,快入席吧。”
李惟俭应了一声,转过屏风与贾琏见过礼,这才施施然落座。
花厅里燃着熏笼、火盆,外间窗棂间嵌着的又是透明玻璃,因是温暖如春。场中几个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却不知是从何处请来的昆曲班子。
一干人等瞧得目不转睛,独李惟俭欣赏不来,便与贾琏言谈着吃起了酒席。
桌案上布满了菜肴,李惟俭估算着,便是比不得那日薛姨妈入府时的宴席,想来也差不多了。隔着屏风,另一边语笑嫣嫣,时而便有王熙凤高昂、史湘云透着童音的笑声传来。
一席酒宴吃了大半个时辰,贾母便推说有些乏了,几个丫鬟搀扶着往前头去歇着了。过得半晌,大丫鬟鸳鸯悄然行来,低声笑道:“俭四爷,老太太想跟四爷说一会子话儿呢。”
李惟俭赶忙起身:“不好让老太太久等,烦请鸳鸯姐姐引路。”
又转身与贾琏拱手作别,他这才随着鸳鸯去到了正房里。
五间正房里,贾母歪在软塌上,见李惟俭来了,便笑着招手道:“俭哥儿过来,来人,给俭哥儿搬了绣墩来。”
丫鬟应了,搬了绣墩,李惟俭便行过去坐在贾母侧身不远。
贾母说道:“俭哥儿,这些时日在府中住着可还舒心?”
“回老太太,都好。”
贾母撇嘴乜斜一眼,说道:“怎么到我眼前也不说实话?我可是都听说了的,你身边的丫鬟都说你要搬走。”
李惟俭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说道:“老太太,论理来说,我一个外男总不好在府中久住……”
不待其说完,贾母就唬着脸道:“这是什么话?珠哥儿媳妇儿是我嫡孙媳妇,与你亲姐弟也似,怎么能算是外男?都是自家亲戚,俭哥儿再这般外道我可不依!”
“这……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话锋一转,说道:“俭哥儿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常言道,牙齿碰舌头,锅碗碰着勺。这一家子人难免有个吵闹的,总不能拌了嘴就不过日子了。”
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你这般年岁,搬出去不说珠哥儿媳妇儿,便是我也放心不下。俭哥儿且放心,来日我让凤哥儿多看顾着,再不能让你受了欺负。”
应着贾母殷切的目光,李惟俭装作怅然一叹,说道:“老太太这般说了,我还有何话可说?全听老太太吩咐就是了。”
贾母顿时笑将起来:“这就对了。得啦,我实在困乏,你且去与兄弟、姊妹们好生耍顽。”
自曝一处伏笔,主角名,对应贾府穷奢极欲。
还有一处伏笔就不说了,看哪日哪位仁兄能点出来。能力有限,只敢在开篇埋伏笔,后续要连载更新,实在没那个心力了。
另,周二求追读~
感谢新垣结衣的连体睡衣、百熙、鱼玉羽、20刀几位书友的打赏,拜谢拜谢。
第37章 更新安排
马上要睡了,还是说一嘴吧。我每更都是四千打底的大章,算算到上架之前,每周更十章,初步定是周日、周一、周二双更,可能会调整,但十章肯定少不了。
大家也体谅一下,我每天铆足劲顶多就写八千字。偶尔偷偷懒,实在存不下什么。恳求大家多多追读~
晚安。
第38章 车员外密会贾赦 秦可卿闻丧而病
正房后大花厅里。
戏班子撤了,一众姊妹并宝玉饮了酒,顿时闹将起来。先行投壶,转而又对句子。
贾琏二十出头的年岁,哪里还耐烦与一帮小孩子顽闹?只扯着李惟俭东拉西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没一会子便有些熏熏然。
非但贾琏,便是李惟俭心中也有些不耐,眼见贾琏酒意上脸,便干脆推说不胜酒力,欲先行告退。
贾琏顿时欢喜起来,起身道:“俭兄弟吃多了酒,我送送。”
二人绕过屏风,与一干人等言语一声,这才施施然离了大花厅。余下人等心思各异,探春、湘云有些惋惜于不曾与俭四哥这般奇人多说会子话;宝玉自觉没了管束,愈发的纵意;黛玉、惜春心中没做旁的念想;李纨则思忖着老太太方才与俭哥儿说了什么。
剩下二人,迎春怅然若失,转念一想,好歹又见过了一次,这回可得将俭哥儿的模样好生记下来;王熙凤一双凤眸瞥着行将出去的二人,一面思忖着老太太与李惟俭交代了什么,一面则想着贾琏那兴冲冲的模样,说不得又去哪儿偷腥了。
李惟俭与贾琏又去正房辞别老太太,鸳鸯却在抱夏拦下,说老太太饮了酒,这会子已睡下了。鸳鸯又打发两个丫鬟挑了灯笼相送,二人到得垂花门前这才分别。
回程路上,李惟俭将今日之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严希尧意欲何为暂且想不明白,只能等着其来日挑明;政和帝微服私访,身旁却带着贾元春,想来元春得宠之日不远了。
他方才却没在贾母面前提起,毕竟事涉圣人,不好随意传扬出去。
进得夹道里,倏忽听得身旁传来哼哼声,扭头就见莹仰着小脸满面的笑意。
李惟俭笑着道:“这般高兴?”
莹就猛的点头:“听了戏,还吃了几块萝卜糕……那萝卜糕可真好吃啊。”
“贪嘴,你若想吃,回头去厨房使了银钱尽管吃个够就是了。”
莹却摇头道:“公子,银钱还是省着些吧,公子来日还要……嗯,总之不能胡乱花销。”
还要什么?自然是还钱。
李惟俭却浑不在意道:“老爷今儿教你个道理,这银钱是赚来的,可不是省下来的。你便是再能吃,又能抛费多少?”
不想,莹这憨丫头却一本正经的道:“我可能吃啦!”
惹得李惟俭仰头大笑了一阵,愈发欢喜莹的憨直、纯真,随即忍不住抬手便了莹的小脑袋瓜。
待回到东北上小院儿里,留守的红玉、晴雯上前迎了李惟俭,接过褪下外氅,红玉就道:“四爷,今儿梨香院那几位去了王家走动来着,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哦。”李惟俭应了一声,心道难怪方才不曾瞧见宝钗。
薛姨妈去王家求助,本就是应有之举。只是这会子王子腾在外任官,家中都是些妇孺,薛姨妈此行只怕是无功而返了。
进得正房里,绕过屏风便见浴桶摆在厅中,一旁还燃了熏笼。随着的晴雯就道:“我想着今儿四爷一准儿饮了酒,就吩咐人准备了……四爷可要沐浴?”
李惟俭顿时心中熨帖,笑着冲晴雯颔首。这一晚李惟俭沐浴过后早早入睡,自是不提。
转过天来,一连两日李惟俭早早的赶赴外城武备院,本道圣人见过自己之后,那内府大臣忠勇王总要见过自己的。且此前面呈了条陈,政和帝看过这般惠而不费,且大有赚头的谋划,总要打发忠勇王前来过问才是。
不想,这两日却始终不曾得见忠勇王。李惟俭心中纳罕,那太监分明叮嘱过的,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第三日一早,李惟俭赶赴武备院路上,领着吴海平寻了间铺子用了些油饼、豆腐脑,忽听有食客议论纷纷,说那圈禁起来的废太子前日竟死了!
京师首善之地,皇城脚下的百姓极擅言谈,说起过往阴私典故来如数家珍,各类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
废太子死了,却不见报纸上刊载,于是流言四起。有说太上赐了鹤顶红,废太子是服毒而死的;有说今上断了废太子吃喝,废太子是生生饿死的;也有说废太子死在女子肚皮上的……林林种种,说什么的都有。
李惟俭这才恍然,敢情是废太子死了,无怪这两日忠勇王没空来见自己一面。
吃罢了早饭,李惟俭先行去武备院游逛了小半日,临近午时这才随着严奉桢去到了严府。
刚进府便听得轰轰作响,严奉桢就道:“怎地这般大动静?”
二人去到侧园里瞧了,就见那打井的地方,刘家父子先用绞盘将那辘辘升起,露出其下吊着的冲锥,而后松开绞盘,那冲锥骤然降下,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来。
严奉桢也不曾见过打井,紧忙上前观量,刘大赶忙拦下:“诶唷,公子可得离远些,这下头挖着石头层了,冲锥砸下去能飞出来碗口大的碎石子,打着人可不是顽闹的。”
李惟俭上前问道:“打到岩石层了?测没测过,如今凿了多深了?”
那刘大躬身拱手道:“回李公子,算算打下去四丈有余,这出水的地方都用三合土封死,又用篝火烤干了。”
“哦,这就好。”
那刘大却犹豫着说道:“李公子,您还请给个准话儿,这到底还要往下打多深啊?莫不是李公子想着的不是打水井,而是打盐井不成?”
严奉桢听着有趣,禁不住嘎嘎怪笑。便是李惟俭都乐了,说道:“又不缺工钱,你只管往下打就是了,什么时候出水什么时候算。”
“哎,得,您是东家。”
京师风沙大,土层厚,打下四丈才过了土层,料想那深层地下水应该不远了。
这日直到过了申时,也不见严希尧回返。寻徐管事扫听了下,却是严希尧今日有应酬,什么时辰回府可就不一定了。
李惟俭有些怅然,施施然带着吴海平打马回返贾府。
却说这日大老爷贾赦晌午与同僚吃罢了酒,这才熏熏然往回返。行到长安西街,忽有人拦住去路。
大老爷贾赦端坐轿子里,就听外间有人喊道:“可是一等神威将军贾老爷当面?”
贾赦挑开帘栊,便见一账房先生也似的人笑吟吟拦在轿前,当即发话道:“正是贾某,你又是何人?”
那账房先生笑着拱手:“见过贾老爷,在下替东家来给贾老爷送拜帖,还请贾老爷过目。”
说着,自袖笼里抽出一封拜帖来。早有随从上去取了,转身双手奉上。
大老爷贾赦接过来眯眼打量,却是大同有名的富商车庆和,车员外。贾赦当即心中一动,想着莫非此人找上自己是有事相求?那车庆和富甲一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求上自己说不得孝敬少不了。
贾赦正愁着家中开销不足呢,不想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他沉吟着正要开口,那账房先生就道:“贾老爷若有闲暇,不妨与在下东家一叙?”他探手一指临街茶楼:“东家如今就在此楼上恭候着呢。”
贾赦抬眼观量了下,笑道:“正好晌午吃酒吃的口干,那就去饮一盏茶。来呀,落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