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天后。
对外贸易科长在调查统计科信心满满地注视下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见着他再一次、甚至不出除调查统计科之外的人意料的，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怎么回事？”调查统计科长站了起来，满脸震惊。
对外贸易科长叹了口气：“数据调查的不合格，打回来，让我们重做。”
“不合格？”调查统计科长声音不由大了好几分，“凭什么这么说？我们这么辛辛苦苦，他一句话就抹去我们的成果，给出原因了么？”
对外贸易科长摇了摇头。
调查统计科长大步流星走过来，扯住他的手，抓着他往外走：“走，我们去见见卞兄，我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们回到超市。
卞修看到他们，都愣了一下：“这么快，重新做好了？”
“不，我是来请教卞兄。”调查统计科长抢过一旁同僚手中的调查结果，啪得一声，气势汹汹拍在桌上，“这份调查，究竟有何不合格之处？”
卞修叹了口气：“就为这个来的？”
他点点头。
“好吧，那我就和你详细说说。”卞修把纸张扯过来，看了一眼，指在上面一处，“就说这里吧。”
“你是怎么得出，钱庄最后赚得的钱，能是外邦商贾赚得的钱的三倍有余？”
“有计算过程吗？”
“还是说，你只是简单的，凭感觉估算了一下？”
调查统计科长一怔：“我这是问了大唐一些商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我这边也写了缘由……”
卞修提笔，用墨水把他指的那一段文字给涂黑：“这都是废话，要是几个商贾的感觉有用，要你们调查统计科干嘛？”
“首先，你要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少成本，到了他们的国家之后，能实际销售多少金额，以及他们最终能拿到手里的钱有多少。”
“他们这一趟行程所需的时间要多久？”
“以钱庄的脚程走完这一趟行程又需要多久？”
“他们平均下来每日的利润是多少，钱庄平均下来每日的利润是多少……”
“那些人和超市多久做一次生意，钱庄预期多久和超市做一次生意?通过计算，最终得出来的结果究竟是多少倍？”
“这些才是可以让人相信的数据。”
“而不是随便在东市里找几个商人，问一问他们的感觉，就可以敷衍的写出来一篇报告。”
“钱庄考核为什么那么在乎算学啊？不就是因为需要计算的东西有很多吗？”
“你算了吗？”
调查统计科长咂了咂嘴，有些无言以对，他满心嚣张的气焰，都被卞修这一盆冷水给浇灭过去。
“我还算好说话。”卞修叹了口气，“就这东西，要是拿到掌柜面前，掌柜估计就得把你给丢出去。”
“全篇都是废话，几乎没有可用的东西。”
“调查统计，调查统计，不仅要调查，还要统计，最终得出来一个结果。”
调查统计科长羞愧地低了下头，他没再说话，草草拿着自己那份不堪入目的报告，转头离开。
卞修的话，他听进去了，也不敢不听进去。
等他们下一次来，用的时间要比前几次更久，足足有五天。
卞修翻着看完，点了几处，问了问他们，写的不是那么详细的地方，用朱笔圈注了一下，就送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片刻后，卞修出来，朝着他们招了招手：“进来吧，掌柜愿意见你们一面了。”
他们俩人对视一眼，眼眶都快有泪花涌出来了。
不容易啊…
终于把卞修这块“门槛”给迈过去了。
第305章 给你们一个吉利数，九九折
他们迈过门槛，绕过门帘，走了进去。
这是他们第一回走入到这间屋子里。
装修已经好了。
系统在装修…或者说在“花钱”的事上从来都不含糊，装修得极好，基本就是大唐现在这种条件下的极致。
这间屋子本来是要拿来做超市的一部分的。
但当许墨搬进这间屋子之后，突然发现，外面那一间屋子的空间变得广阔了起来。
现在商品数量还没到需要用到第二间屋子的程度，于是许墨就把这挪用，做为自己的娱乐室了。
和传闻的一样。
这间屋子透着一股典雅大气的风格。
卞修走到许墨身前：“掌柜，钱庄的人来了。”
许墨朝他们招了招手：“坐吧。”
他们两个忐忐忑忑，不敢坐下。
“你们做的那份报告我也看了。”许墨没有强求他们，而是直接说了起来，“还算不错，十几天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张口要的折扣太大了。”
“我这也做了一份报告，你们看看吧。”
说着，他一摆手，袭人就捧出一叠纸，交给了他们。
这份报告，是许墨亲手做的。
当然数据不是他自己收集，而是系统提供的这一份数据，自然要比钱庄那几个不懂这些事的人收集来的情报，要更为详细。
数据的列出，许墨也不是像钱庄的调查统计科，所做的报告那样，只有文字。
列出了函数。
画出了图表。
黑笔代表外邦商贾，蓝笔代表大唐普通商贾，朱笔则是代表对钱庄的预测。
在同一个表格里的折线图，看起来可太直观得多。
若到此为止，他们俩人说不定心里还能有一些自得自己和许万年做的表格虽有些差距，可至少差距没那么大。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在这件事上，所用出来的本事，和许万年差别也没那么大。
但…
他们羞愧，他们恨不得把这几天辛辛苦苦做的调查统计报告给撕碎，恨不得钻进泥缝里，重新读几十年书，再钻出来。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许墨还列出了整个大唐市场的环境、大唐正式树立外臣体系后，已经有了哪些影响，还会有哪些影响
而这些数据，是他们没想到，也绝对不可能想到的东西。
大环境…还能影响到商贾贸易的？
列出的这些数据，也确确实实，佐证了许墨在这一份报告中提出来的观点。
境界、眼界、能力？
他们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差距。
“是学生几人做事不精了。”调查统计科长攥紧了手里的报告，深吸口气，“这里受教，只是有个冒昧请求……”
许墨看向他。
他又深吸口气：“不知…这一份文章，我们能否拿回去，供我科室同僚学习。”
许墨没说话，只是看向卞修。
卞修处理这一套已经非常有经验了：“不行。”
调查统计科长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失望，但不强求。
“这些东西都要归档处理，如果丢失了，万一以后要用到，很不方便。”卞修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你们可以派人手过来，抄一份回去。”
这让他脸色陡然转变，变得欢喜起来。
和同僚的没心没肺，全牵挂在这篇文章上相比，对外贸易科长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不是过来学习，是过来谈生意的。
天平的一端，已经朝着许万年那边倾斜过去了最大的说价筹码，别人做的比自己还好。
“折扣是可以谈的。”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张开了嘴：“既然如此，八七折如何？”
许墨摇摇头：“你啊，狮子大开口。”
“先不说这个了，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那份报告也好，我的这份报告也好，都缺了一点东西。”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们俩人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就不说他们做的那篇报告了，许万年做的这一份，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尽善尽美，怎么…还会缺了一点什么东西？
“在他们两个打完那盘球之前，告诉我答案。”许墨抿了一口茶水，“如果回答不出来，就老老实实，别再想折扣的事了，给我原价去做生意。”
他们两人，顺着许墨颔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台球桌上，程咬金和秦琼快战至尾声，他们虽不懂台球要怎么玩。
但…桌子上只剩下一个白球，两颗红球，还有些彩色的球，看上去空空荡荡，这盘游戏似乎就要进入尾声了。
秦琼和程咬金听到许墨的话，他们俩也不再做防守。
哐当一声
程咬金利索地打出一杆，红球落袋，让这两个人紧张起来。
好好想一想…
缺了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困难，他们两个人很快就想到了答案，而且也很确定自己想到的答案就是许墨想要听到的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
对外贸易科长开口回道：“是那些外邦国家的市场情况。”
“还缺了这个东西。”
他们的货物，终究是要卖出去，就像之前卞修说的那样，只是听人说、凭感觉，没有任何的用处，数据得自己实实在在去调查、去总结、去归纳。
那些外邦商人们等什么？
他们只懂得，该如何去尽可能的，从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手里，榨出每一份能炸出来的金钱，再如何尽可能的去谄媚那些他们得罪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