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钟家的惩罚！”
这话说完，众人沉默不语，他们对于钟家的灭亡自然是兔死狐悲的，但想到钟家临死前还想举报他们，拉他们垫背，便又对钟家的覆灭拍手叫好。
“钟家这是咎由自取。”
“就是可怜我那小女儿，嫁给钟家少君当了妻，结果被朝廷一起抓去当了官妓，唉……”
“用钱去赎回来就是，你们陈家还差这点钱？”
“这种事终究不太光彩，那些人会风言风语，说什么辽阳陈家女子居然曾经在女闾当过妓。”
众人一言我一句，如同乌合之众。
“诸位，盐铁产业之事算是暂时过去了，虽然各大家族都有所损失，但起码把家族保住了，没有像钟家一样不知死活。”王长治总结一句，然后继续道：“至于各个家族嫁到钟家的女子，有不幸被抓到女闾的，我会吩咐闾掾先不要让她们营业，也不用诸位去赎，暗中派人接回家就是。”
闾掾是女闾的管理者，女闾是官府经营的花楼，里面都是官妓，每个郡只有一个女闾，每个女闾都由闾掾管理，闾掾又是太守的下属。
女闾比盐铁还要更早被官营，女子特殊服务的行业，最早可以追溯到夏朝，但那时，这个行业都是私人经营，后来，管仲开办官营的女闾，其余各国纷纷效仿，渐渐地，女闾逐渐被官方垄断，私人经营的花楼直到目前还是被禁止的。
当然了，法律禁止是一回事，有没有人铤而走险违反法律则是另一回事。
法律还禁止隐瞒田亩佃农人口数量呢，豪强们还不是照样隐瞒田亩人口？法律还禁止私藏甲胄，但哪个豪强敢说自己家没私藏几件甲胄？法律还禁止百姓造反，但又有什么用呢？
女闾也是一样的，虽然被官方垄断，每个郡有且仅有一个女闾，私人被禁止经营，但各个县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都隐藏着一些散户，或者说自由从业者，她们在游侠（黑社会）的控制下，形成了许许多多规模很小的特殊服务产业。
女闾也是辽东郡府很重要的一笔收入，里面大多数都是罪人家族的女子，因为一般的家庭，即便穷得吃不上饭，她们宁愿去给豪强当丫鬟，也不可能去女闾谋生，所以女闾内是没有散户的，都是罪犯家族的少女。
“多谢府君。”
众人拜谢，他们自然不可能是缺这点钱，主要是可以偷偷接回家，别人就不知道他们家族的女子在女闾待过，要是光明正大地赎回去，那也太丢人了。
第92章 辽东官场（四）
一年半后
元鼎元年春
王家庄园
太书房
“两位姐姐，家丞递交上来的去年财算，议一下吧。”徐采薇微笑着对王柔静、王娇二人道。
在这两年时间里，家丞与家老的制度逐渐完善。
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否则基本不会再打扰到家主王长治。
去年一整年，王家总收入两千金，支出三千九百金。
【收入：落月原五百金，辽东诸岛四百金，山林收获一百金，海外诸岛二百金，朝鲜贸易六百金，食邑收入二百金，累计两千金】
【支出：庄园消费三百金，马匹消耗二百金，亲兵消耗一百金，装备船只保养一百金，奴仆丫鬟治安队消耗五十金，与其他家族联姻置办婚宴总计消耗五十金，新打造小型商船十艘花费三百金，打造中型商船一艘花费一百金，被朝廷割韭菜二百金，低价收购豪强们的产业设施二千金，招募失业工匠一百二十六名花费三百金，桃花源持续建设费用二百金，累计三千九百金】
之后，由于上一个主簿就是钟家人，所以钟家被灭族后，主簿的位置也空出来了，于是王长治又提拔王长菟做了主簿，并火速安排自己的另一个堂弟王长安做了兵曹。
然后中原有人根据这泄露出来的一部分流程，进行不断实验，最终在几个月以前制作出一种名为麻纸的纸。
竹简能写的字太少，用丝绸做出来的絮纸则太贵。
至于支出的最大头，二千金低价收购辽东豪强们的产业设施设备，则是必须做的一件事。
虽然他不敢强行辞退郡府里的其他吏，担心得罪太多人，但这些主动空出来的位置，他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塞人进来。
徐采薇：提案四，恢复与中原的贸易。
因此，今年王家的财政报告，已经不能再用竹简或者絮纸来写。
徐采薇：提案三，与朝鲜王室联姻，将王家女子嫁入朝鲜王宫当王妃。
“好像是房县李家。”主簿王长菟回道。
王柔静：不可！
王柔静：可！
王娇：不可！
王柔静、王娇：不可！
徐采薇：提案二，对各个农垦区实行不同租佃的政策，在落月原继续收七成租佃，在辽东诸岛只收五成，在海外诸岛只收三成，以此鼓励佃农多多去海外为我王家开垦荒地。
“我们王家好不容易盈余了两年不到，结果又开始亏空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数额。”王柔静也在一旁叹道。
为了增加与朝鲜的贸易量，同时更快地运输佃农去海外开垦，王家这些年也在打造更多商船，开销也是巨大。
徐采薇：提案一，彻底开放造纸术。
面对这种情况，王家也只好跟着使用麻纸，含泪降低自己的写字成本，同时进一步加紧技术审核，严防先进技术泄露。
王柔静、王娇：可！
这些东西，平日里如果想要买下来，起码得几万金，如今朝廷要官营，那些豪强才不得不忍痛低价卖给王家，免得被朝廷强行官营。
于是王长治便与那些把产业卖给王家的家族进行商议，就是不直接付钱，而是用察举名额来抵债。
“去年一整年居然亏空一千九百金？”王娇皱着眉，这么大的亏空，可不好弥补啊。
一年以前，王家的一个工匠不小心泄露了造纸术其中的一个流程，导致造纸术部分进入中原，虽然不久后王家将那个工匠凌迟处死，但为时已晚。
与此同时，由于断绝了与中原的贸易，加上落月原大量佃农不停地被运到海外，落月原的收入正在逐年下降，王泰然时期，落月原最高产出曾经达到一年八百金，如今只剩五百金。
起初，辽东兵曹病逝，空出一个吏的位置，于是王长治便趁机把自己的堂弟王长菟塞了进来。
亲兵逐渐寿终正寝，如今只剩五十一个亲兵还存活在世，花销因此比以往小了很多，加上王家在海外岛屿不停地开垦农田，因此海外的收入正在逐年攀升，与朝鲜的贸易更是收入的最主要部分。
由于王家此前花费两千金低价收购豪强们的产业，现在产业已经是王家的了，可是等到要付钱给各大家族时，王家却发现自己没这么多钱，如果强行付钱，就会当场亏空破产。
“不是的，购买产业的那两千金只是预算花费，还没有真的花出去，但大概率会花出去，所以就记在里面了。”徐采薇赶紧解释道。
王娇：可！
徐采薇，提案五，……
辽东郡府
“今年轮到谁家的子弟被察举到朝廷当官了？”辽东太守王长治对自己的主簿王长菟问道。
待看完去年的财算，徐采薇又拿出一张絮纸道：“那么，我们便开始裁决家丞的提案吧。”
此刻，她们正拿着许多麻纸，上面写满各种财政收入支出情况，甚至是具体到了某个丫鬟某天花了多少钱。
这种麻纸虽然很粗糙，远不如絮纸那么光滑细腻，但絮纸是用丝绸做出来的，成本极高，就算是豪强家族都没资本随便乱用，而麻纸却是用麻布作为原料制作出来的，成本降低一大截，很适合作为寒门子弟使用，亦或是作为官府记录大量文案时使用。
是你家族的子弟自己病死的，不是我辞退的，所以怪不到我王长治头上。
家丞提案的内容较少，所以为了字迹清晰，还是继续使用着成本更高的絮纸，财算因为内容太多，才不得不用粗糙的麻纸。
虽然不敢直接辞退这些人，但等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再趁机把王家人塞进来，慢慢地来，每隔几年就塞一个进来，迟早能把辽东郡府塞满，把辽东彻底变成王家的辽东。
至于察举轮到谁了，则是王长治与辽东各大家族的一笔交易。
比如李家卖给王家的产业折价是六百金，那么一个名额一百金，王长治需要把六个房县李家子弟举荐到朝廷当官，这样也算是给李家支付了六百金。
现在王家总计欠债两千金，也就是需要至少二十个察举名额，但每年只能察举两个，也就是王长治至少需要连续十年举荐这些家族的子弟去朝廷当官，才能把王家欠下的债务尽快还清。
虽然直接把产业上交给朝廷也能加官进爵，但大家都知道长安朝廷小气得很，抢了你的产业，给的却都是芝麻小官，那还不如把产业给王家，用产业从王家的辽东太守王长治那里换取察举名额。
毕竟通过察举制举荐到朝廷的，那光是起步就比朝廷给的芝麻官高多了。
第93章 长夜西域行（三）
西域
乌孙国
赤谷城
铛
“啊”
呲
咻！
“呃啊”
城内战乱四起，一伙乌孙国士兵正在与另一伙乌孙国士兵相互厮杀。
城内百姓遭受鱼池之殃，就连一直居住在城内的张骞等人也没有幸免。
“中郎，快跑吧！”王长夜骑上战马，对一旁的张骞劝说道。
“嗯。”张骞点点头，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第一次出使西域时，经常面临着这种生死危机。
自从他们来到赤谷城后，多此请求拜访乌孙国国王，但乌孙王惧怕匈奴，甚至懒得见张骞等人。
张骞等人也只好继续待在赤谷城，希望哪天，乌孙王会回心转意。
然而等待许久，乌孙国却发生内乱，听闻是乌孙王突然病逝，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正在相互厮杀。
这时，一伙乌孙国乱兵看到张骞等人要出城，于是拦住张骞，想要抢劫张骞等人的货物。
“杀出去！”
张骞很是冷静，对随行的几百个随从命令道。
“杀！”
几百个汉国使者在张骞的指挥下向着城外杀去。
然而，城门口的局势实在太乱了，张骞、王长夜、使者们在茫茫人群中被相互分离。
……
一个月后
乌孙国内乱终于结束，新登基的乌孙王很有雄心壮志，对着底下众多大臣道：“我乌孙国被匈奴蹂躏数十年，每年都要将公主送给匈奴人当玩物，还要赠送给匈奴大量财物，并且被迫高价收购匈奴的货物，本王要改变这样的耻辱局面。”
“大王！匈奴实力强大，我乌孙国绝不能以卵击石！”有大臣赶忙劝说。
“请大王收回成命！”其余臣子也劝说道。
“闭嘴！本王之前从一伙来自什么中原的商队使者口中得知，匈奴被一个叫作汉的国家打得溃不成军，连单于庭都被摧毁，甚至连匈奴人的圣山狼居胥山都被那个叫作汉的国家的一个将军刻下战功，现在匈奴奄奄一息，正是我乌孙国反攻雪耻的大好机会！”乌孙王冷哼一声，然后对一旁的亲信道：“将汉国使者召见进来。”
“是。”那个亲信答应一声，然后去传唤张骞。
不一会，张骞带着两个护卫来到王宫，用乌孙语对乌孙王弯腰恭敬道：“尊敬的乌孙王，我是来自中原大汉的使者张骞，我代表我大汉的皇帝陛下向您问安。”
这一年多来，住在赤谷城的张骞没有白白浪费时间，而是将乌孙语学得很流利，每日还顺便教导王长夜等人一起学习乌孙语。
“汉国使者请坐。”乌孙王微笑着回道，然后对张骞问道：“敢问贵国是如何击败匈奴的，可否告知？”
听到这话，张骞知道机会来了，于是赶紧把卫青霍去病王长治是如何反攻匈奴的事迹缓缓道来。
听完张骞的描述，年轻的乌孙王很是向往，以前他还只是个王子的时候，他的亲姐姐就被父王送给匈奴右贤王当玩具，后来就听闻自己的公主姐姐被活活玩死了，这让他很是愤怒。
他想要复仇，可是周边的人都告诉他，匈奴太强了，反抗的话，整个乌孙都会被匈奴屠戮，牺牲一个公主，却能换来整个国家的和平，这难道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