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大小金川都被党项人占据，党项人属于西羌族的一种，这个时候的汉化程度几乎为零，远不如那些已经迁徙到中原的河西羌人。
所谓羌人，就跟后世人说的“西方人”“外国人”“外星人”之类的一样，只是对某一个区域的所有文明族群的统称，并不是他们真的就叫“外国人”“外星人”“西方人”。
羌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羌人，汉化以后，他们才知道自己是羌人，汉化以前，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某个部族的人。
同样的道理，燕国把香料群岛所有的土著都统称为“香料人”，可问题是，“香料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香料人，他们有着不同的部落和语言文化，相互之间还有血仇，根本不是一个整体。
进入党项人的地盘后，徐霞客被党项人勇士俘虏，被带到他们的部落里。
“你是吐谷浑人？”
一个党项人说着蹩脚的鲜卑语，把徐霞客当成了党项人北边的吐谷浑人。
吐谷浑人，是当初慕容鲜卑的分支，后来在八王之乱时期迁徙到了雪域高原边缘（青海省一带)。
因此，他们其实是鲜卑人，说的是鲜卑族，所谓的吐谷浑语，也就是鲜卑语。
徐霞客不懂党项人的语言，但幸运的是，他懂鲜卑人的语言，毕竟燕国常年跟鲜卑魏国进行交流贸易。
于是他用鲜卑语解释道：“我是来自东方的燕国人，只是前来游历，并没有恶意。”
随后，徐霞客用鲜卑语给这些从来没去过中原的党项人讲述着中原的强大与繁华，
并且教导他们农耕，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使得党项人并没有为难他。
在党项人的地盘待了整整一年，跟众多党项长老混熟悉以后，徐霞客才终于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并且在《西游记》上面留下这么一句话：大雪山过后，有党项人，不知稼穑、草木记岁，与中原隔绝，但与吐谷浑有交流。
就这样一路向西，又走了大半个月后，徐霞客又遇上了一场正在进行的战争。
第489章 武王伐纣（四）
燕公二百四十六年夏（456年）
下朵康
这里是雪域高原的腹地，生活着最原始的羌人部落，文明比之党项人还要低下。
去年的时候，下朵康区域的众多羌人部落联合起来入侵了西南方向雅隆王朝，一顿烧杀抢掠后，就跟雅隆王朝彻底结下仇恨。
今年，雅隆王朝的赞普带着众多诸侯军队前来讨伐这些原始羌人部落，誓必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人祭，如此方能血洗心头之恨。
众多诸侯军队里，以外服诸侯周国最为耀眼，因为周国是众多诸侯里距离这些原始羌人部落最近。
因为常年帮赞普捕捉祭品，还帮助赞普消灭了一些不听话的诸侯，所以周国新的国君姬历被赞普册封为“东伯侯”，也就是东部诸侯伯长，相当于东部地区所有诸侯国的名义老大。
“能当雅隆赞普的狗，就是我们周国人最大的荣幸！”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我们周人心里只有赞普一个太阳！”
大周国主姬历如是说道。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周国已经有国人两万余，甲士三千，奴隶四十万，是当之无愧的东方诸侯霸主。
军队行进路上，赞普对姬历欣赏道：“如果没有东伯侯镇守东方，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反贼犯上作乱。”
这些年，雅隆王朝内斗愈发激烈，王权与祭司阶层的尔虞我诈愈发没有底线，所以越来越多外服诸侯趁机反叛，历代赞普在镇压叛乱时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因此非常感激帮他们镇守东方的周国。
龙虎将军！
这是上代赞普对姬历的赞美，认为他是一位如龙如虎的百战百胜将军。
【以夷制夷】是历代赞普都在坚守的国策，利用外服诸侯来镇压那些蛮夷，同时又用内服诸侯来防备外服诸侯，最后王权掌控者只需要联合祭司阶层防备内服诸侯就行。
蛮夷相对论，你认为我是蛮夷，我也认为你是蛮夷，所以大家都是蛮夷。
到了最后，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愿为赞普您献出我的心脏，哪怕是用我的身体作为祭品，臣也毫无怨言。”姬历对赞普非常恭敬，他还在隐忍，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还不能直接跟雅隆王朝翻脸。
已经有好多个想要挑战雅隆王朝的外服诸侯被灭国，他们成为了祭品。
姬历小心翼翼，继续给雅隆王朝当狗，甚至还帮助雅隆王朝镇压那些反抗的诸侯，直到胜券在握之时，再给雅隆王朝致命一击。
历代老二想要挑战老大，都得冒着巨大风险，在姬历这个新的老二决定挑战老大之前，已经有数不清的老二死在了挑战路上。
很快，雅隆王朝的大军杀进了下朵康地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然而，在战斗过程中，赞普不幸被下朵康的羌人射中喉咙，当场毙命。
赞普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时现世神，如今居然被凡间的蛮夷杀死，这对于雅隆人的信仰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为了让赞普死的有尊严，赞普的亲族们散布消息，说赞普是被雷电击中，死于雷神的偷袭。
在他们看来，被神明偷袭杀死，总比被凡间的蛮夷杀死更有颜面。
反倒是东伯侯姬历，不仅毫发无损，几乎没有损失多少兵力，还俘虏了大量羌人奴隶，这些羌人奴隶都将转化为周国的生产力和战斗力。
然而，在将羌人奴隶带回周原时，一个特殊的奴隶引起了姬历的注意。
因为这个羌人奴隶，居然会说他们大周的语言。
自从他们周人迁徙到周原以来，就跟周边的族群格格不入，语言文化全部不同，如今居然有个来自北方的羌人会说周语，这如何不让姬历注意？
“尊敬的君王，我是来自东方燕国徐霞客，想要向西游历，却不幸在半路上被羌人俘虏，如今又成为你们的奴隶，但我有特殊价值，请您给予我做人的尊严。”
这个羌人奴隶在听到他们周人士兵的语言后，非常高兴，也用着周语跟他们交流。
燕国？
姬历很是疑惑，他们大周以前统治身毒时，确实在身毒建立过名叫燕国的诸侯国，但那个燕国在周原的南方，这人怎么说是来自东方呢？而且身毒的那个燕国都灭亡上百年了！
姬历将徐霞客留在身边，与对方好好地进行了交流，才终于明白对方来自遥远的中原，那是他们周人祖先的故乡。
回到周原仅仅三个月，雅隆王朝那边便派出使者，要求东伯侯姬历立刻前往吉曲城参加赞普的葬礼。
“父亲，赞普被羌人射杀，您却安然无忧地回到了周原，他们雅隆人不会信任您的，此行恐怕九死一生。”姬历的儿子姬昌提醒道。
“现在还不是正面挑战他们的时候，你忘了那些挑战赞普的诸侯是什么下场了吗？”姬历摇摇头叹气道：“无论是不是要残害我，为了所有周族人，我都必须去一趟吉曲城，消除雅隆人的疑虑，让雅隆人优先针对其他有造反意图的诸侯。”
说罢，姬历又将徐霞客引荐给姬昌：“徐子是我从下朵康带回来的奴……嗯……人才，他知道许多来自中原的先进文化技术，对我周族的发展壮大非常关键，你要好好重用。”
因为徐霞客是个很有用的人才，所以姬历尊称徐霞客为“徐子”，类似“孔子”“老子”“庄子”“孙子”“墨子”，都是属于尊称。
提前吩咐完后事，将国家大权交给姬昌后，姬历毅然决然地前往吉曲城。
最后，他果然被雅隆人杀死，雅隆人将他的心脏挖出，将他当作祭品进行祭祀。
“周国的东伯侯，当初是您自己说的愿意为了我们赞普献出心脏，哪怕是成为祭品也毫无怨言，现在我们满足你的愿望。”
祭司们把姬历剖膛破肚，将姬历的血肉做成肉酱，然后送给周国新的东伯侯姬昌食用。
“这是我们大邑雅隆对你们小邦周的赏赐，成为祭品是每个诸侯贵族的荣幸，用诸侯贵族作为祭品，才能更好地感动神明，你们周人应该对我们感恩。”雅隆王朝的使者来到周原，趾高气昂地对姬昌说道。
他们是神明的种族，而周人不过是凡间的种族，所以他们理所应当主宰人世间的一切。
第490章 西游记（七）
又一年后
燕公二百四十七年夏（457年
面对杀父之仇，姬昌忍无可忍，决定提前发动叛乱，率领三千甲士向雅隆王朝宣战，并且号召东部诸侯们一起反抗。
然而，姬昌的大军却在西进时，被一个暂时还忠于赞普的外服诸侯国“崇国”阻拦。
崇国，其实就是一个小城池，这个时期的所谓诸侯国，其实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小城池而已，有些诸侯国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就是一个村庄，但是它也叫诸侯国。
这就是动不动就能号召八百诸侯的原因。
崇国的城池恰好建造在山高谷深的地方，地形非常险要，把周国大军挡在东面寸步都无法西进。
反叛失败，姬昌立刻服软，给赞普送去双倍的祭品，并且声称自己是被手底下的奸佞小人迷惑，周人对赞普依旧忠心耿耿。
姬昌将那个背锅的所谓奸佞小人杀死，重新给雅隆人当狗，并且恳求赞普下嫁大邦之子，态度瞬间非常卑微，仿佛杀父之仇不复存在。
由于想要反叛雅隆王朝的诸侯国多如牛毛，如果是以前，面对周人这种反叛后又投降的诸侯，雅隆人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必须给你举国人祭。
但是，现如今，叛军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有这时间收拾已经投降的东伯侯姬昌，不如先去收拾那些叛乱还不肯投降的诸侯。
不久后，新的赞普为了统战，果然下嫁了一位大邦之子（公主），姬昌对这位大邦之子非常宠爱，生怕惹恼雅隆人，让雅隆人优先镇压自己的周国。
重新当狗后的姬昌也并没有真的效忠于赞普，而是暗中资助那些已经反叛的诸侯，并且跟那些想要反叛但还不敢反叛的诸侯国进行联姻，为了有足够多的儿女用来当联姻工具，姬昌死劲生孩子，还把亲戚家的孩子过继给自己，总算是凑满了一百个孩子，有足够多的联姻工具可以用来拉盟友，然后暗中建立反抗雅隆人的包围网。
为了获得诸侯们的好感，为将来第二次反叛雅隆人时可以有更多盟友，姬昌努力在各个诸侯国塑造自己公平公正仁德的形象，并且不停地给雅隆王朝的那些祭司以及内服诸侯送礼讨好，时刻观察雅隆人内部的权力斗争情况，就等着雅隆人内斗到最激烈的时候，突然给雅隆人致命一击。
不得不说，为了周人的未来，姬昌已经足够忍辱负重，迎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还要假装宠爱她，面对杀父仇人，却向对方俯首称臣，为了有足够多的盟友，把自己当成没有感情的生育工具，根本不在乎身体的损耗，还要隐藏内心的愤怒，营造仁德的形象。
在周原待了一年多的徐霞客都看呆了，他不由得感叹：“有这样一位英明的君主，将来夺取雪域高原的，必定是周人。”
又几个月后，徐霞客在留下一些农书、医书后，便告别了姬昌，继续向西行进。
当他来到人祭总部的吉曲城时，发现这里的统治阶层内部斗争已经白热化。
一些祭司贵族无法忍受自然神的祭品越来越少这种现状，公然咒骂赞普，然后就被赞普剖心挖肺，成为祭品，用来祭祀祖先神。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赞普并不反对人祭，他只是反对祭司们掌握人祭的权力。
意思就是：我人祭，可以；你们人祭，不可以！
这跟后世之人认为的赞普反对人祭、提倡人性化改革是不一样的。
人家从来没反对人祭，只是反对别人掌握人祭的权力。
本质上依旧是统治阶层内部的权力争斗，最终内斗失败的祭司贵族们选择勾结外敌来推翻剥夺他们权力的王权。
“身为君王，在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不想着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先击退那些明面上的外敌，却为了集中王权，强行跟贵族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就是典型昏君，没什么可说的，我们燕国王家以前也出过这样的君主，那就是王霆，为了集权，导致家族内战。”
“内斗失败的一方，往往就会勾结外敌，比如勾结司马昭，险些让家族被司马昭覆灭。”
对于雅隆人的这位新赞普，徐霞客只是初步了解后，就对其有了这样的评价。
徐霞客是以姬昌弟弟的身份来到吉曲城，因此倒也没受到为难，毕竟姬昌已经跟雅隆人暂时和好了。
这个已经日落西山的王朝，徐霞客观察了一个多月，只留下一句话：雪域高原有国曰雅隆，风俗同殷商，好人祭，其主昏庸，喜淫乐，已有亡国气象。
这里的淫乐，不是指淫荡的音乐，是指不合规矩的音乐，也就是赞普喜欢那些不符合祖宗之制的音乐，这让那些遵守祖宗之法的贵族们非常不满。
随后，徐霞客继续向西而行，来到了“象雄国”，象雄位于圣山（喜马拉雅山）的最西端，毗邻西域，南接身毒，西临贵霜，有人口百万，在雪域高原上，实力仅次于雅隆王朝。
象雄国并不是国家，而死类似炎黄部落的部落联盟，内部也是不同的部落之间更换共主，共主由各个部落推举产生，文明形态类似中原炎黄时期。
在这里，徐霞客感受到了原生态的上古华夏文明，仿佛置身于史书中描绘的上古时代。
于是，他在《西游记》上面留下一句话：雪域高原之极西，有国曰象雄，若上古炎黄之风俗。
随后，在象雄各个部落兜兜转转一年多，靠着教导他们更加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纺织技术，得到了他们的好感。
甚至于，象雄国的共主，居然要下嫁自己的女儿给他，就如同舜迎娶了尧的女儿一般。
并且，还有部落为他建造了石头雕像，将他封神，视他为神明。
徐霞客婉拒了共主的好意，离开了象雄国，继续向西而行，来到了已经衰落的贵霜国。
随着笈多人的崛起，不仅是大周王朝被摧毁，就连大周旁边的贵霜，也被国力上升期的笈多王朝打得险些亡国。
贵霜国昔日称霸一方，还敢进攻大汉朝廷的西域都护班超，如今却只能向西边的波斯臣服。
当来到这里时，徐霞客才终于发现了一些先祖王长夜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