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武王伐纣（一）
“外臣请求大秦发兵救援我周国，只要击败笈多蛮夷，我周皇帝愿意赠送半壁江山。”那位周国使者姬玉陇开门见山，恭敬地向苻坚请求援兵。
原来，自从当初那位女皇盛世结束后，大周国便走向衰落，之后的两百多年时间里，诸侯相互攻伐兼并，底层百姓和奴隶起义接连不断，财政天天破产，还有蛮夷不断内迁蚕食。
十年前，众多蛮夷中，一个叫笈多的蛮夷政权迅速崛起，攻占了周国国都洛阳，随后迁都镐京也不安全，于是派出使者去中原寻求援兵，只要中原天朝能够拯救大周的江山社稷，哪怕割让一半的领土都可以。
昔日女皇盛世时期，大周几乎统一了整个身毒半岛，而如今，大周最精华的土地全部失去，皇亲国戚和贵族们只能龟缩在雪域高原的山脚下，依靠着山川险要阻挡蛮夷。
“使者先在长安待着，等朕统一了华夏，就顺便去帮助贵国收复失地。”苻坚冷静地回道，他心中突然有了更加庞大的理想，那就是在统一华夏后，再顺便把草原也统一，然后把身毒也统一，然后把西垂之地的所有异域国家也统一，然后顺便把海外那些传说中的国度也征服，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以后，再休养生息，让百姓喘口气。
大周使者开始在长安城居住，当地佛教僧侣们非常憎恨大周的使者，因为他们的佛经里，将大周描绘成了一个极度邪恶的国家，一个不尊敬佛祖的地狱之国，而大周皇族姬姓一族更是人均阿修罗，那位统一身毒的大周女皇就是恐惧大魔王。
在长安待了几个月后，姬玉陇发现苻坚并没有救援大周的想法，再加上长安的僧侣排斥他，于是他索性偷偷离开了长安，伪装成西域商人，乘坐一艘船只顺着黄河水道来到了甲下港。
由于秦国禁止了燕国的一切贸易，所以甲下港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繁华，作为一个完全依赖燕国进出口贸易的城市，此刻已经因为城市经济衰败而陷入了崩溃。
到处都是小偷，街上随处可见出卖贞洁的女子，乞丐坐满一排排，一看到姬玉陇经过，所有乞丐都将破碗对着他，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也纷纷向他抛去媚眼，希望姬玉陇这个外乡人能够照顾一下她们生意，让她们有口饭吃。
一位怀孕的二十六七岁的母亲，看得出来还在哺乳期，居然正带着她那十二岁的女儿在当众拉客。
仅仅只是一个不留神，姬玉陇身上的玉佩就被一个小男孩小偷给顺走了，那个小男孩很快就跑没影了。
这个玉佩可是大秦皇帝苻坚送给他的礼物，珍贵的很，这事闹的，麻烦大了。
失业的手工业者以及经济破产的小商贩们聚集在一起，想要让城市的管理者站出来给个说法，但一伙秦国骑兵冲来，将这些聚集起来的民众屠戮殆尽。
一个中年男子光着身体，喝着高浓度的琼浆酒，整个人癫狂无比，浑身肌肤红润透血，正拿着一块尖锐碎石头划破自己的胸膛，每次流出鲜血，他都会感到快感，看他那飘飘欲仙的表情，应该是非常地舒服。
“这里真是太糟糕了。”
姬玉陇摇摇头，然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他来中原是搬救兵的，不是过来拯救这里的百姓的。
然而，刚才那对哺乳期母女却拦住了他，希望他能够照顾一下生意。
姬玉陇连忙推开，头也不回地跑得远远的。
又几天后，姬玉陇来到了东莱地区，发现这里尚未被秦国接收，许许多多燕国士兵正在强迁当地百姓，原本只是过来看戏的姬玉陇很不幸地也被强行塞到了船上，被燕船运送到了辽东。
在辽东的西平城，他说明自己的来历后，当地官吏很重视，将他的事情上报给了燕都的君侯燕琥。
燕琥每天都忙着处理防备秦国的工作，根本没时间接见这位来自身毒大周的使者，于是让自己的曾孙女苏岚去接见，也算是对储君的一种锻炼。
燕都
燕宫
“周国使臣姬玉陇见过君女。”姬玉陇已经提前被告知接见他的是燕侯的女继承人，所以便按照大周的习俗，称呼苏岚为君女。
君主的儿子被称之为君子，君主的女儿被称之为君女，国公的儿子被称之为公子，国公的女儿被称之为公女，诸侯王的儿子被称之为王子，诸侯王的女儿被称之为王女。
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有太大障碍，只是口音上有所差别，所以需要说的慢一点才能听懂，语速快了就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对于周国，在接见姬玉陇的前一天，苏岚提前做了功课，发现这个周国还是他们王家的世仇。
三百多年前，先祖王瑞在大航海时，途经周国，原本只是想拜访一下周国的女皇，却被大周女皇威逼利诱，最后在严刑拷打中死去。
不过这事，虽然王家记录在档案里还记得，可是周国早就遗忘了，况且周国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杀的就是王家家主王的继承人。
苏岚不久前刚在老狐狸谢安那里吃了一次亏，于是就想要在另一个方向上弥补回来。
比如，从这个周国使者口中探查身毒的情况，然后找机会去征服身毒，未尝不是一件给她增加政治资源的办法。
当苏岚好奇地看着姬玉陇时，姬玉陇也同样心跳加速地看着苏岚，仿佛有一种来自血脉的朦胧冲动。
他是大周皇族，而且是最正统的直系，身体里流着最纯正的先祖姬发血脉。
大周以【儒-婆罗门】为国教，这是儒家与婆罗门教进行融合后的产物，既讲究儒家的君君臣臣，又讲究婆罗门的种姓制度，可谓是叠了双重buff，非常地稳固，强强联合。
在大周，底层百姓不仅要遵循君君臣臣的理论，必须忠于自己的君主，成为君主的奴隶，还要遵循种姓制度的理论，心甘情愿被奴役。
作为一位虔诚的【儒-婆罗门】弟子，他同样非常厌恶佛教，因此当来到燕国，发现这里没有佛教文化后，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中原这些年佛教文化发展太快了，尤其是羯赵、慕容燕国、氐族秦国都在大力推广佛教发展，想用佛教来维护内部稳定和统治。
第451章 逐鹿中原（二十三）
五个月后
长安
“陛下，不能再打了，冀州已经发生民变，兖州青州等地也开始出现流民，再打下去，晋惠帝时期流民遍地造反的景象就要重演了！”
“陛下，豫州又发生蝗灾，颗粒无收，豫州征兵之事已经无法推进。”
“凉州并州等地的鲜卑人和匈奴人蠢蠢欲动，时刻想要复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晋国讲和，然后全力解决国内的流民的蛮族。”
“辽东燕国在幽州资助鲜卑复国分裂势力，给慕容燕国的复国组织提供兵马钱粮，老臣只怕晋国还没打下来，我们的中原先丢了。”
“陛下，关中缺粮。”
“陛下，北徐州缺粮。”
“陛下，益州缺粮。”
秦军在长江淮河地区与晋国相持了大半年，但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水军，所以进展不大，大半年时间，只是占领了几个县城。
秦国的无敌骑兵纵横中原，可是碰到长江淮河就不好使了。
面对着大臣们的劝谏，苻坚愈发地不耐烦：“晋国马上就要被朕给灭了，你们就不能再忍耐忍耐吗？等再过几个月，朕彻底灭了晋国，自然会好好地休养生息，现在晋国还没灭，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眼见江陵战场和广陵战场因为长江和淮河的阻挡而无法继续推进，苻坚决定亲自去新开辟的寿春战场打开局面。
寿春是晋国在长江以北所剩的最后一座大城市，这里南边是合肥，旁边是淝水，通过淝水水系就可以进入长江水道，直接攻打建康。
所以，拿下寿春和合肥，控制淝水水道，进而威胁建康，就成了苻坚的目标。
又几个月后，大秦皇帝苻坚带着文武百官抵达寿春战场，亲自微操士兵攻城。
寿春战场，秦国有兵力25万，晋国有兵力8万。
为了抵御秦国，晋国临时征召了几万士兵，五千堵住夷陵，两万守备江陵，两万守备广陵，五千守备建康，八万在寿春战场准备与苻坚决战。
“无论怎么讲，25万对8万，优势在我！”苻坚自信满满，他让晋国降将朱序去寿春城劝降晋国守军。
朱序来到寿春城后，将秦国的底细一一告知：“秦国还有几十万大军正在中原征调集结，现在这25万还只是先头部队，苻坚本人就在对面的中军大营里，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击败这25万秦军，最好是生擒苻坚，否则，一旦后续的几十万秦军抵达战场，我泱泱大晋，就彻底没救了！”
随后，寿春的守将把这个重要情报火速递交给了谢安。
远在建康城的谢安立马做出军事部署，并且利用秦军鱼龙混杂不团结的特性，制定了许许多多可以影响秦军士气的计划。
谢安让寿春守军给苻坚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让苻坚误以为寿春会投降，这样，苻坚就暂时不会攻打寿春，晋国这边就可以有更多时间进行相应的安排。
果然，随着寿春守将一个模棱两可似乎要投降，却又给了一堆暂时不能立刻投降的理由之后，苻坚停止了攻打寿春，准备等待寿春自己打开城门投降。
这就是典型的军事错误，敌人投不投降是敌人的事，你打不打是你的事，怎么能因为敌人可能会投降，就暂时停止军事行动，白白错失战机。
后世的平津战役，一边让傅投降，一边继续攻打天津，这才是合理的军事行动，敌人投不投降是敌人的事，我打不打是我的事，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就这样白白浪费几个月时间后，每次苻坚写信询问寿春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投降，寿春都是回复：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这个所谓的马上就好了，就是过了好几个月，还是继续这样敷衍苻坚。
一直到了这一年的腊月，苻坚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对方根本不想投降，只是故意拖延时间而已。
“我以仁义对待寿春，答应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却把我当傻子，可恨！”苻坚大怒，下令继续攻城。
如此又是几个月过去，寿春城破，寿春守将被俘虏。
可是真的面对戏耍自己的寿春守将时，苻坚居然忘记了之前被戏耍的事情，再次对俘虏施展仁义，想要用礼贤下士来感化对方。
被俘虏的寿春一众晋国将领沉默不语，既不反抗，也不归附，来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只等着晋国大军过来解救他们。
不仅如此，苻坚还把主动背叛晋国，把晋国情报透露给自己的一个晋国投降将军给杀了，理由是不忠不义。
这个操作就更加错误了，连军事原则里最基本的统战价值都不懂。
你把主动背叛过来投靠你的人杀了，以后谁还敢叛逃过来投奔你？
统战价值懂不懂，千金买马骨懂不懂，别管对方忠义不忠义，你都不能杀，你可以因为对方不忠义，所以不去重用他，给他点钱打发一下就行，但绝对不能直接杀了。
对于宁死不降的晋国将领，苻坚佩服他们，对他们施展仁义，对他们礼贤下士，想要感化他们。
对于主动投降的晋国将领，苻坚反而要杀了，还顺带给所有人宣传一下自己多么在乎华夏的忠义，是当之无愧的华夏正统。
当初姜太公吕尚初到东海之滨建立齐国时，对那些主动投靠齐国的名人好吃好喝地招待，对于那些宁死不降的殷商遗老遗少和东夷名人，直接用上各种酷刑折磨致死。
虽然姜子牙的这种做法一点也不仁义，还非常残忍，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种手段把齐国治理好了，使得反对齐国的势力减少了很多。
如果是大一统王朝，当然可以把不忠义的投降者贬低甚至杀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忠义的形象，防止自己的臣民对自己不忠不义，比如乾隆就是这样做的，在统一天下后，才弄出贰臣传这种东西贬低那些主动投降的汉臣，以此标榜自己多么在乎忠义，让自己的臣民也要对自己忠义。
但你都还没统一呢，就开始贬低杀害主动投降之人了，是否操之过急了呢？以后谁还敢主动投靠你呢？
此时此刻的苻坚，还没大一统呢，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一统的君主，一个没有大一统的君主，却正在做大一统君主才应该做的那些事，这就是狂妄和不知死活。
就算你要树立忠义，标榜自己是华夏正统，那也得等到统一之后，而不是在统一之前。
赢的人才有资格谈仁义礼智信，输的人已经变成了骨灰，作为割据势力，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赢，而不是考虑这么做会不会影响统一后的形象。
谢安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赢，而苻坚却每天都在想着这么做的话，赢了以后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仁义形象。
第452章 逐鹿中原（二十四）
一个月后
当苻坚正在寿春进行休整，准备渡过淝水继续南下时。
洛涧
刘牢之带着五千北府兵精锐强渡淝水的支流，顶着对岸秦兵的箭雨，踏过只能及膝的小河。
对岸虽然有五万秦兵，但都是苻坚临时征调的农民军，平日里只摸过锄头，突然就要上阵杀敌，根本没有作战经验，秦军的精锐都在寿春休整。
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刘牢之的五千北府兵精锐气势如虹，五万秦兵愣是被吓傻了，秦军主帅直接抛弃军队先跑为敬，五万秦军顿时乱作一团。
刘牢之的五千精锐兵分五十路，对逃跑的秦兵进行抓捕。
洛涧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苻坚这里，坐镇寿春的他非常气愤，下令立刻渡过淝水南下。
然而，却在渡河时被河对岸提前埋伏的谢玄迎头痛击。
“你不是说晋军都是乌合之众吗？这哪里是什么乌合之众，分明是百战精锐！”苻坚大吃一惊，带着士兵退回了岸边，并对苻融斥责。
前几个月还信心满满的他，因为几次挫折就心灰意冷，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一个合格的统帅，可以做到打了胜仗不骄傲自满，打了败仗也不会心灰意冷，无论胜负都能够调整好心态，认真总结自己指挥中出现的错误，争取下一次作战不会出现这些错误。
在撤兵回寿春的路上，苻坚远远看到对岸有许多草木，便误以为都是晋军，吓得他脸色苍白，此为草木皆兵。
然后又听到呼啸的风声，以及白鹤的叫声，便误以为是晋军的军队鼓声，是晋军正在四面八方地合围他，更是他让心惊肉跳。
就这样相持了一个多月后，苻坚不敢再继续渡河，谢玄人少同样不敢渡河，双方隔着淝水天天对骂，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谢安提前跟朱序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利用秦军各个民族混编、鱼龙混杂的特性，等到秦军士气低迷时，作为秦国将领的朱序突然在军队中制造混乱，给晋军制造反攻机会。
于是，从谢安那里得知作战计划的谢玄，写了一封信给河对岸的苻融，希望秦军后退十里，让他们晋军渡过淝水，秦晋两国在寿春城下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苻融将这封信转交给了苻坚，苻坚大喜：“这是个好机会，等他们渡河到一半时，我们再半渡而击，必定能够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