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末建立千年家族 第169节

自从汉顺帝刘保被王云气死后,按照大汉特色,梁氏外戚掌握大权,并且对刘保留下的那些宦官进行了大清洗。

大汉特色,皇帝死了就会外戚掌权,外戚掌权就会清洗宦官,顺带清洗那些不肯合作的士族,然后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皇帝长大了,想要亲政了,就会联合新的宦官铲除外戚,宦官就会重新掌握权力,并且对外戚发动大清洗,顺带清洗一下不肯合作的士族,然后等这个皇帝一死,新的外戚就会掌握权力,然后进入下一个互相大清洗的轮回。

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汉已经形成了一个外戚宦官轮流掌权的永动机,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永动机还能动多久。

中央朝廷忙着互相大清洗,没时间也没精力管理地方,导致地方士族趁机兼并土地。

随着士族兼并土地,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而宦官和外戚贪污的效率又越来越高。

收入比以前少了,支出反而比以前多了,那么多出来的亏空部分,自然是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士族们通过土地兼并减少朝廷的收入,外戚宦官们通过贪污腐败增加朝廷的支出,在三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大汉朝廷形成了一个财政恶性循环。

因为宦官外戚争权夺利,导致中央权力不稳定,地方士族便趁机加快土地兼并,因为士族加快土地兼并,导致朝廷收到的税越来越少,因为朝廷收到的税越来越少,所以只能加大对百姓的剥削程度,用百姓的血汗钱来弥补朝廷的亏空,又因为朝廷不停地苦一苦百姓,导致破产当流民的百姓越来越多,又因为破产流民变多,导致士族可以继续加快土地兼并,又因为士族可以继续加快土地兼并,所以朝廷收到的税又更少了,只能继续加大苦一苦百姓的力度。

在这样一个恶性循环里,外戚宦官还起着催化剂的作用,帮助这个循环更快地完成。

想要拯救大汉,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说容易是因为,只要把外戚宦官士族全部杀了,对整个天下的财富进行重新分配,重新分田分地,大汉就能焕发新生,从而暂时结束这个恶性循环。

说难是因为,没有人敢做这种事,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去做这种事,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汉在恶性循环里不断走向崩溃。

面对这个恶性循环,王云想要用良知来拯救大汉,而梁冀则想要继续加速大汉步入崩溃。

当一个国家开始走下坡路时,偶尔会出现一两个像王云这样想要刹车的圣人,但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出现梁冀这种猛踩油门的加速人。

“既然大汉迟早要亡,那我梁冀就变本加厉,让它加速灭亡,这就叫顺应潮流、顺应天意!”

外戚大将军梁冀掌权后,公然跟先帝刘保的宠妃们搞不良关系,还让后宫的先帝宠妃们怀孕。

并且在贪污时甚至懒得遮掩。

辽东王家贪污时好歹还会找个“抵御高句丽”的借口。

外戚大将军梁冀比较诚实,他在贪污时不会找借口,就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国库里的财富搬到自己家里,可谓是非常豪爽了!

而且所有想要做官的人,不看你出身,不看懂不懂经学,就看你给的钱多不多。

偷偷贪腐,这是梁冀不屑于做的事。

“只有你们辽东王氏和汝南袁氏这种腐儒才会偷偷摸摸地贪污,我外戚大将军梁冀光明磊落,所以只会光明正大地贪污!”

他自认为自己是光明磊落的人,所以都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向天下人索要贿赂:“要当官就过来给我送钱,不送钱的官吏,不管你是三公九卿还是太守县令,通通撤职!”

这,就是梁冀!

就是这么豪爽!就是这么光明磊落!没有一丝一毫的遮遮掩掩!

或许淳朴老实说的就是梁冀这种人吧!

对于梁冀这种人,士族们也是挺头疼的。

梁冀这种人实在是没办法直接合作,因为他太老实了,直接明着贪污,搞得别人都不敢跟他太亲近,怕因此玷污自己的名声。

比如辽东王氏,既不敢得罪梁冀,怕梁冀任性地跟王家一换一同归于尽,又不能太亲近梁冀,毕竟我们士族是要名望的,只会偷偷地找借口贪污,我们士族是要脸的,不能跟你梁冀这种光明正大贪污的人合作,不然会败坏我们家族的名声。

其余家族,诸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也同样对梁冀又爱又恨。

然而,思虑再三,王家还是给梁冀大将军送礼了。

名声虽然重要,但肯定没有土地兼并重要。

这是关键!

有家族子弟当了辽东太守,王家才能在辽东肆无忌惮地搞土地兼并。

“看在这件神衣的份上,就让辽东王家那个九岁的小屁孩王允当辽东太守吧,哈哈!”

梁冀从孙寿手里接过那件王穿过的火烷衣,很是喜爱,这种用水无法浸湿、用火无法烧毁的衣服,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

正当他还在研究着火烷衣的奇妙之处时,一位亲信将宫里的公文带来。

朝廷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梁冀处理,皇帝不过是傀儡,三公没有实权,司徒只负责给他梁冀盖章。

看着公文里的内容,梁冀不禁皱眉。

“扬州九江郡有一个叫华孟的人造反,还敢称帝?!”

“扬州庐江郡也有人造反,太守亲自领兵镇压,结果太守被反贼打死了?”

“扬州丹阳郡有人造反,太守也死了?”

“徐州广陵郡有人造反,已经攻下三座县城!”

“好啊,一群刁民,以前被镇压了,现在看皇帝驾崩不久,就想着趁机继续造反是吧!”

梁冀吹胡子瞪眼,这些刁民简直没把他梁冀放在眼里。

十多年前,扬州的大反贼章河造反,人数规模最高到了十万之众,但最后都被圣人王阳明镇压。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在剿灭完这些因为无法忍受苛捐杂税而造反的百姓后,王阳明说出了这样一番人生感悟,然后又上书朝廷对扬州休养生息、减免赋税,以后就有了被皇帝刘保关进大牢的事。

而现在,这些扬州反贼余孽,在时隔十多年后,又高举鸿雁道的旗帜继续造反了!

第273章 乌合之众(十二)

第二天

雒阳

袁府

“梁冀这个跋扈将军,居然要立一个体弱多病的宗室当皇帝,他这分明是想要一直权倾朝野!”名士李固在袁府痛斥着梁冀。

“本以为宦官死了,天下就太平了,没想到外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旁的王光也愤愤然,他跟王允同辈,都是“儿”字旁,是王允的族兄,都属于王家第十五代家族子弟,今年刚满十五岁。

本来以王家的名望,就算不用送钱也能轻松混个太守,然后跟其他家族互相换位置,以此规避朝廷自和帝时期规定的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当官。

比如,王家子弟去汝南当太守,袁家子弟去辽东当太守,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梁冀此人贪得无厌,害得王家忍痛放弃了火烷衣才得到了太守位置。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梁冀这个人根本没把朝廷的制度放在眼里,明知道朝廷有规定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当官,但是为了捞钱,他不管,有钱就给官,管你什么朝廷回避制度。

“诸君,稍安勿躁。”袁家的老太公袁京早就去世,现在的袁家家主是袁汤,袁成卸任幽州刺史,并且来到雒阳当了一个九卿。

梁冀上位后,对人事调整很大,庐江郡舒县县丞周景因为沾染了王云的名气,所以被梁冀调到大将军府任职,以此给自己的大将军府也能加点名望。

至于袁家,依旧是那个站队高手。

以前的袁家明面上给宦官送礼,暗地里与其他士族们合作,现在的袁家,明面上给梁冀送礼,暗地里又继续与其他士族合作。

每一次都能够站在胜利者一方,从而被掌权的胜利者任命为三公作为回报。

袁家的站队技巧,值得王光好好学习。

王家在七国之乱时站队七国,在新莽乱世时又站队张步,两次站队失误让王家险些遭受灭顶之灾,好在后面及时地拨乱反正。

“明日朝会,只要我们全体士族同心协力,一起反对外戚梁冀,不让他继续立傀儡皇帝,那么梁冀一定会害怕!”天真的李固还在那里充满信心道。

“子坚所言甚是。”王光在一旁符和着,然后亲自为李固倒满一尊酒,以此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子坚是李固的字,此刻他也是非常激动,他也跟王云一样是个真正做到了尊君爱国的人,不过他有些天真了,觉得其他士人也跟他和王云一样。

“你和王云才是另类呀。”主座上,袁家少君袁成内心这般叹息着,然后表面却依旧微笑着为李固敬酒:“子坚,真乃当世之广明也。(广明,王长炯的字)”

“有汝南袁家帮助,梁冀定不敢为非作歹!”李固大喜,能够得到天下第一士族的汝南袁氏支持,他对于打倒梁冀就有了更大的信心。

其余士人为了体现自己的铮铮铁骨,也纷纷笑着符和道:“子坚,我等心向往之。”

“子坚放心,我们都是孔圣人的门徒,自然是要同心协力,同进同退。”王光在一旁恭维道。

“是啊是啊。”其余士人也纷纷符和着,似乎整个天下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如果单纯论纸面实力,其实士族的力量早在光武帝开国时就超越了整个朝廷,只要他们能够真心团结,别说一个梁冀,就算整个大汉朝廷,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成分越复杂、人数越多、利益纠纷越多、相互间差异越大的团体,就越是难以团结。

士族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就好比蛮夷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在蛮夷团体外的华夏人眼里,蛮夷似乎是一个团结的存在,但在具体的某一个蛮夷眼里,我就是我,我跟其他蛮夷不认识,不熟,团结个锤子。

放在士族圈子也是一样的。

后世之人总是过度夸大这个团体的能量,其实是违背人性的。

每一个士族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各自的利益追求,有各自的七情六欲,怎么可能因为士族这个笼统的概念而铁板一块呢?

一方面,他们整体的实力确实很强,强到可以让朝廷感到恐惧,另一方面,他们又很难真正形成一个铁板一块的整体,很容易被朝廷和掌权者各个击破。

作为一个阶级整体时,他们是无敌的,皇权也无法撼动他们,但作为一个个体时,他们又是脆弱的,随便一个得势的宦官都可以让他们家破人亡。

就如同老百姓这个笼统概念一样,作为一个阶级整体时是无敌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一切反动力量,但作为一个个体时又是非常脆弱的,随便一个士族家的奴仆都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是整体和个体的区别。

王说的乌合之众,莫过如是,看起来很强,可要是真斗起来了,大部分都会做鸟兽散,各扫门前雪。

当然,如果把乌合之众逼急了,逼到绝路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真的铁板一块,比如王莽的改革,就是彻底把豪强们逼到绝路,强行逼得原本保持中立的豪强们团结起来反对他。

所以要怎么对付这群乌合之众,非常考验统治者的手段。

对付好了,就是汉光武帝,对付不好,那就成了王莽。

一众士人们在酒宴上大力支持李固,鼓励李固勇往直前地去反对梁冀,然后他们躲在身后看情况伺机而动,等着摘桃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现在的问题是,人人都想做黄雀,却没人肯做螳螂,所以原本应该被捕的蝉反而非常安全,因为每个人都只想做黄雀。

……

又一天后

南宫

正殿

“上朝!”

随着小宦官拖长声音,一众大臣脱下鞋子,踩着布袜进去大殿,并三呼“万岁”。

朝会刚开始,梁冀就直入主题:“天子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当立渤海王之子为帝,谁赞同,谁反对?”

说罢,大将军梁冀扫视群臣。

昨晚还在袁家宴会上信誓旦旦要联合起来反抗梁冀的一众士人官员们纷纷缩头缩脑,谁也不敢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

袁家少君袁成一句话不说,两耳不闻殿内事,王光看着大殿内的柱子,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弘农杨氏的少君则东张西望看着其他士人,还朝袁成挤眉弄眼。

最后,愣是没一个肯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的,所有人都想当老六。

一众士人的态度让李固心寒,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反对道:“渤海王之子年幼,不可为帝,当从宗室中择一成年者为帝!”

锵!

“大胆!”梁冀大怒,直接在大殿上拔剑怒视着李固。

现在的李固已经是太尉,但其实没什么权力,权力都在大将军梁冀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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