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真没背下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显得瞎老道们莫测高深,黄云观解签之人更加络绎不绝。
第二天一早,陆双凤就兴奋起来,催促劳青山早早备好马车。
他已经许久没来樊楼,一路上击打马车车辕,尽情高歌,快活的不行。
一行人到了樊楼,每次都来打个转的顾妥娘,却没过来,只派了秦绮云来请师姒。
孙燕晚也不明白,顾妥娘怎么忽然邀请师姑姑,但也没拦阻的道理,只能一脸好奇的看着秦绮云引着师姒走了。
师姒其实也很好奇,这位艳名冠盖大琅的顾大家,怎么忽然要单独跟自己说话,当她跟着秦绮云到了一处静室,却见静室里挂着两张字帖,都是孙燕晚那日所写。
顾妥娘望着其中一幅,一脸的不舍,见到师姒过来,微微一笑,说道:“赠顾妥娘这一幅,是臭弟弟给我的生辰礼物,我就留下了。”
“另外这一幅,却不是给我的,我赏玩了这么多天,也该物归原主了。”
师姒抬头望去,见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等字,说道:“他都是给你的生辰礼物,怎么能说是给我?”
顾妥娘淡淡说道:“那一日在房中见你,我就知道,我不是输给那两个女孩子,只是输给你了。”
“我虽然会些歌舞,但他从不要看,何况顾妥娘一点武功也不会,纵然用尽全身力气,也蹦不得半尺高,何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我的头上金银不少,头面甚多,哪来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
“顾妥娘虽然没什么文采,也知道这两篇高低相差,宛若日月!”
“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又何必写仙人骑彩凤,昨下小樊楼,蟠桃三千年,灵椿五百秋?”
“更何况,这幅字要是写给我……”
“怎会没有赠顾妥娘四字?”
顾妥娘望着这幅字,淡淡的说道:“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说是给我的礼物,实际上却是写给师仙子。”
“只是他……不敢给你罢了。”
这一番话,让师姒无话可说。
就如顾妥娘所言,这幅字除了是写给她,绝无第二个人。
顾妥娘亲手摘下了墙上的字,细心卷好,交付在师姒手里,低声说道:“请这位姐姐多等几年,待他长大罢。”
师姒收了字卷,纳入袖中,飘然而去。
顾妥娘呆呆了一会儿,又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幅字,还是那半篇“洛神赋”,喃喃说道:“我都做到了这等地步。”
“师仙子应该也不在意,那幅字是我临摹的罢!”
第163章 蒙佛祖保佑,阿兰陀师兄已经是大宗师了
师姒回来入座,孙燕晚虽然看出来师姑姑的袖中藏有一物,想着可能是顾妥娘送了什么胭脂香粉,又或者茶叶手帕。
师姒也不跟孙燕晚提起,顾妥娘送了那幅字。
当天顾妥娘没有过来。
陆双凤好容易能再来樊楼,快活的不得了,武雉却有些沉默,极少开口。
孙燕晚搂住了武雉,问道:“是因为这次的案子,所以才不开心么?”
武雉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崇阳城,一年下来也遇不到几件案子。我一直都觉得是好事儿,没有人做坏事,难道还不是好事儿吗?”
“但这次来雒京,我忽然就发现,似乎天下有无数人需要人帮忙……”
“我想要闯荡江湖。”
孙燕晚大喜,说道:“此乃好事儿,为何忧愁?”
武雉沉默良久,没好意思说,他怕自己出来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事儿还没做几件,先招惹了一群红粉知己。
若是在崇阳城的时候,有人跟他说,只要一出江湖,就会有无数女孩子扑过来,武雉百分之一百不肯相信,只觉得这人过于自恋,白日发梦,但自从认识了孙燕晚之后,他必须要重视这个问题了!
前有年犀照,后有孙燕晚,这都活生生的例子。
年犀照的十二位夫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他无从得知,但孙燕晚的红颜知己,却个个真心实意,有的乖巧懂事,有的知书达理,有人名满雒京,有人……是魔教圣女,还有北燕的小公主!
更不用说还有师姒这等仙子……
若是庸脂俗粉,又或者水性杨花的女人,武雉自问可以把持的住,但孙燕晚这种情况……
武雉暗叹一声:“算了,且不要去乱想。回去问一问师父,他应该经验丰富。”
老衙役在崇阳城,忽然打了个喷嚏,脸色古里古怪……
吃过了饭,孙燕晚就着急回去修炼,陆双凤虽然不想这么早走,但也拿他无可奈何。
神刀镖局的事儿告一段落,孙燕晚七成的时间练武,两成的时间读书,不知不觉就到了过年。
过年的时候,是家家户户团员的时候,但孙燕晚只有孙灵蝶,南梦宫,师姒,还有武雉,陆双凤,乃至丁凤陪着过年。
孙灵蝶和南梦宫根本不提回家的事儿,哪怕天机孙家和南梦家,其实都有给两位小姐送来过年的一应事物,钱粮柴米,鲜肉鸡鸭,绫罗绸缎,乃至新调教好的丫鬟和下人。
师姒居然也没提回家,孙燕晚微微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师姑姑的确有理由,也就释怀了。
陆双凤是舍不得离开,跟着孙燕晚,他的日子比自己一个人闯荡的时候舒服太多了。
武雉是一直没想好,该出来闯荡江湖,还是回去崇阳城,在自己最喜欢的环境里,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父母都没了,只有一个师父,但老衙役似乎也并不需要陪伴。
丁凤倒是在雒京有家有业,故而过年的时候,只是过来拜会,送了一次礼,不算一直陪伴。
过了年,孙燕晚虽然周岁仍旧十三,虚岁已经十四了。
在大琅朝,已可定嫁娶,宜婚配。
孙燕晚并未因为大了一岁,而有什么变化,他已经决定了,春闱的时候以孙燕晚的名字参加会试!
晃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孙燕晚又打通了两条经脉,贯通的经脉到了一十八条。
二十四条经筋,有十一条到了阴劲的层次。
因为他时常去李忘忧府上求教,文章也做的渐渐四平八稳起来,还结识了好些读书人。
除了孙燕晚自身的变化,他身边也有了些别的变化,因为一举铲除了观心宗,丁凤在雒京的名气越发大了,投奔他的游侠儿又多了些,如今已经是雒京游侠儿中执牛耳之人。
孙灵蝶和南梦宫主持的天马帮,把业务做到了雒京,吞了原本观心宗的地盘,有些改成了货栈,有些改成了骡马行,还有几家就如黄云观一般,多了个玄黄童子,也多了诸如求签,算卦,烧香,许愿,平安符等项目。有池塘的都养了鱼虾乌龟,让游客乱丢铜钱,打中了有各种吉兆,没有池塘的就生造什么爱慕读书公子的千年柳妖小姐姐,被雷火劈死,留下的雷劈柳木,据说可保胎儿平安。
一月诸事繁杂。
二月孙燕晚全力备考。
在大琅武林,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一个北燕的僧人,悄然踏入了雒京。
他第一站,就去了樊楼。
身穿大红僧衣,宛如怒目金刚的北燕僧人,默默念诵经文,久未露面的北燕小公主吉雅坦娜给他斟了一杯茶,说道:“阿兰陀师兄,你为何来大琅?”
她的确非常不解,按照道理,这位阿兰陀师兄,应该在龙藏寺,继续做他“没有前途的外家宗师”,遮掩人耳目,而不是来大琅招摇。
和尚笑了一笑,说道:“从今日起,师妹可称呼我摩诃那叶!”
吉雅坦娜全身微微一震,惊道:“阿兰陀师兄!?”
摩诃那叶大和尚,再次微微一笑,双掌合十,低声宣了一声佛号,缓缓说道:“蒙佛祖保佑,阿兰陀师兄已经是大宗师了。”
这个消息,宛如闪电,击中了吉雅坦娜的心灵,这位草原上的大日金翎,欢呼雀跃,叫道:“我这就回去北燕。”
摩诃那叶低声说道:“此番来,我可不是把小师妹你带回去,我是为大琅皇室带来了北燕国书。”
“阿兰陀师兄证位大宗师,欲尽起北燕武林,跟大琅王朝来一场比武。”
“双方各选十人,五名先天下,五名先天境。”
“此番比武名为争鼎!”
吉雅坦娜想起了一件古老的传说,惊道:“岂不是历代北燕王庭都会跟中原皇帝的争鼎之战?”
摩诃那叶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
“这是一场绵延千年的传统!”
“之前我们北燕并无大宗师,故而不敢轻启争鼎。”
“如今阿兰陀师兄已经晋升了大宗师,合该再启争鼎,振奋我大草原上年轻武者的信心。”
“若不然,怕再有一二十年,我北燕的年轻一代武者都默认了,北燕武学不如大琅,草原上的年轻雄鹰,不如大琅的年轻武士。”
第164章 若无勇气挑战绝无可能战胜的目标,如何能有资格踏上武道绝巅!
争鼎之战源自千年以前,殷王朝和银月王庭的一场比武。
当时双方本来要兵戎相见,但殷王朝的皇帝和银月王庭的银月王都不想发动战争。
殷王朝当时国内有诸侯造反,银月王庭最北方有大敌寇边,都欲先解决心腹大患,故而约定了各自派出年轻武士,以比武代替战争,凭胜负定两国之约。
后来殷王朝赢了,银月王庭让出了最为富饶的阿如兰纳草场,原本不过是两家的一时缓兵之计罢了,只不过谁也没料到,争鼎之战后,两国各自发生了许多事情,真就方罢兵数十年,出现了极长的一段和平时期,史书上极为浓墨重笔,素来为史家夸赞。
再后来,几乎每次改朝换代,总有各种契机推动争鼎之战,也几乎每一次比武后,都会赢来一段难得的和平,渐成天下传统。
吉雅坦娜忍不住问道:“虽然争鼎之战,约定为年轻武者,但大琅可有三位绝顶,难保不会出手,阿兰陀师兄为何如此冒险?”
摩诃那叶苦笑道:“谁都知道是冒险,阿兰陀师兄又岂能不知?”
“我也曾反对,但阿兰陀师兄说服了满寺僧众,也包括了我。”
“他真正说服满寺僧众的,只是一句话:若无勇气挑战绝无可能战胜的目标,如何能有资格踏上武道绝巅!”
吉雅坦娜惊道:“阿兰陀师兄是想要推动争鼎之战,从而汇聚北燕武者人心,凝聚磅礴大势,争取一丝突破绝顶的机缘吗?”
才刚刚晋升大宗师,就要直指绝顶!
这份心胸气魄,让吉雅坦娜震惊不已,她虽然钦佩这位师兄,可还是摇头,皱眉道:“谁敢保证大琅的三位绝顶不会出手?”
摩诃那叶微笑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如真出现了这种事儿,就代表龙藏寺和北燕武运不昌,合该多沉寂百年。”
“阿兰陀师兄还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知道。”
“你也知道,我也知道,三位绝顶互相间也知道,他们最希望弄死的人一定是彼此,而非是哪位大宗师。”
“他晋升大宗师之后,有信心用一条命,换取任何一位绝顶的重伤。”
“重伤的绝顶,就不算是绝顶了,只会成为被围猎的目标。”
“让一位绝顶心甘情愿的为天下牺牲,并且在死后,他的家族,他的亲眷,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他的徒弟,他重视的一切都会被天下人群起毁灭……”
“岂非天方夜谭?”
这套逻辑无懈可击,吉雅坦娜甚至都找不到可供辩驳的破绽,但她仍旧不赞同这件事儿,甚至觉得,阿兰陀师兄疯了!
她断然说道:“这还是太冒险了,我要回北燕,说服阿兰陀师兄撤回争鼎之战的国书。”
摩诃那叶低声说道:“阿兰陀师兄有一件任务给你。”
吉雅坦娜皱眉问道:“是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