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收取了一些弑仙之物作为物证，留下一张伪造的监副请假手书贴在门口后，陆宽悄悄离开了观星楼。
在临淄城的一间客栈内，陆宽正靠在床上翻阅大齐司天监击杀的仙人名册。
“大齐新历三千一百一十二年，三月初二，监副侯万宜将丧魂散涂抹于武器之上，亲自率领精锐死士三十二人，于聂城设下陷阱，殊死搏杀，击毙在大齐兴风作浪的天河宗唯一传人简离。死士死伤殆尽，侯万宜亦身负重伤，回归不久后，于四月初一，不治身亡。”
“尽管拼尽全力只是击杀炼气仙人，但此战意义重大。自今日起，凡人亦可屠仙，仙人不足惧，我等凡俗，亦可逆天！”
“……”
“大齐新历三千一百二十三年，六月初七，平安伯调用诛仙弩百具，于左丘城外，伏杀隐世宗门逍遥宗外门长老。尽管消耗甚巨，但此乃第一次击杀筑基期仙人，当为我辈铭记！”
“……”
“大齐新历三千一百三十六年，九月初九，威武王调用醉仙香三支，金针封穴术一套，“锁气阵”阵法一套，生擒在艾山城内兴风作浪，蛊惑人心的虫兽宗当代圣女萧舞儿。尽管最终未能拷问出虫兽宗的仙门法术，但此乃第一次生擒炼气期仙人，并通过审判判其死刑，如此壮举，当为我辈铭记！”
“……”
“大齐新历三千一百四十二年，二月初四，镇南伯调用醉仙香一支，金针封穴术一套，丧魂散一份，化仙水一服，于大秦王都咸阳城内，击杀大齐国师司马仲辉。”
第七十八章 试探
临淄城的夜晚，格外的黑，格外的冷。
陆宽一页页翻阅着大齐司天监的记录，心里冒出丝丝寒意。
被击杀的仙人，大部分都是旁门左道的小门小户出身，在大齐境内作恶，才被诛杀。
但是也有一些，如最后一条，镇南伯就是长孙嵩，他杀司马仲辉，就是私人恩怨。
有了能困住筑基仙人的阵法，有了能锁住筑基仙人全身灵力的针法，有了能迷倒仙人的迷药，有了能杀死仙人的毒药。
不得不说，只要略施小计，杀一个高傲自大的筑基仙人，的确如同宰鸡！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越到后来，这些出手频率就越高的原因。
在这些凡人心中，仙人，的确不足惧啊！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齐王并不在这份名单上。暗杀仙人的举动，是监副和威武王等人瞒着齐王做的。
至此，司马仲辉失踪一案已经可以结案了，大大齐暗杀二十五名仙人，触目惊心。陆宽收好证物，就准备御剑返回宗门汇报。
刚要起飞，他突然感到一股大危机从心底浮现。
不好！
受这股没来由的心悸的影响，他直接从剑上跌落，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汹涌翻滚，就连金丹居然也开始微微震颤，这是隐隐有道基不稳、金丹崩裂的征兆！
这怎么回事？
陆宽赶紧盘膝坐下，闭目凝神静气，平息体内的波动。
一炷香后，他总算控制住了身体的异常。
毫无疑问，这是金丹真人才会有的危机预警，而且是无比清晰，会身死道消的危机。
可是怎么可能，从天门内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陆宽身为真传弟子，金丹真人，回宗门汇报能遇到什么危险？
等等，陆宽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基不稳？
危机预警显示，回宗门之所以会金丹崩裂，是因为道基不稳？
陆宽站直了身子，皱紧了眉头，背着手来回走动。
司马仲辉一案，证据清晰，事实完整，没有什么太多值得讨论的。
但是凡间在短短四十年的时间里，大齐居然就发展出了成系统的可以强杀仙人的道具，这太可怕了。
是了，这是会让仙人们细思极恐，惊怒不已的大问题！
大齐能出现一个侯万宜，大秦，大楚，大燕，大魏就不能出现？
就算现在没有，将来呢？
不错，其它凡俗国家可能都是清白的，从未参与过弑仙。
可是孕育弑仙之物的土壤已经在这里了，大齐侯万宜走出了非常危险的一步，做出了非常危险的示范。
怎么可能没有后来者？
到时候从天门秉承宁杀错勿放过的原则，引发凡俗世界的大动荡、大清洗，这都是轻的。
极端情况下，从天门仙人们怕是会动手，彻底锁死凡俗发展，甚至强迫凡俗生产力大倒退，倒退到根本不可能生产出能威胁仙人之物的程度，他们才会安心。
至于这个过程中会死多少无辜凡人，会让本来就艰难求生存的凡俗生活变成什么样的地狱，都不是这些仙人关心的。
仙凡，本就两别。
陆宽深深低下了头，手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掐得生疼。是的，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如果选择回宗门汇报，会导致道基不稳，金丹崩裂了。
因为他的道基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愿天下苍生，人人如龙！
道基立，金丹成，丹成无悔。
如果从天门的仙人为了安全，以莫须有的罪名锁死凡间的发展，导致天下凡人因此生活艰难困苦。
他陆宽，必然金丹崩裂，身死道消！
不行，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前，暂时不能将详细情况上报宗门，陆宽为了自身安危，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就算暂时不上报宗门，并也不代表陆宽可以无所事事。
他需要在参与过弑仙之事的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涉案人员抓捕归案。否则如果有人逃跑，带上库存的弑仙之物蛰伏起来，会非常糟糕。
但是，陆宽手里也只有这本薄薄的名册，他也不知道这些胆大包天之辈家住何处，相貌如何，弑仙行动中除了他们本人，还有哪些人参与。
要想短时间内把这些都调查清楚，不错杀一个无辜，不漏掉一个犯人，光凭陆宽自己，难度太大。
陆宽站起身来，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权衡。如此一来，就只能借助齐王的力量了？
想来，齐王不可能是昏庸无脑之辈。这些凡间君王，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只要暗示弑仙一事可能会导致的严重后果，相信齐王一定会竭尽全力。
就算齐王有心袒护这些皇亲国戚，有陆宽在旁监督，有神识监控，有名册在手，他齐王也不得不打碎牙齿和血吞，把这些参与弑仙的家族，以及大齐暗部都连根拔起。
在准备动身跟齐王见面之前，陆宽微微一叹，他心中还有一根刺终究放不下，让他寝食难安。
秦昌诚可信吗？大秦可信吗？
陆宽视大秦为心血，又是接纳流民，又是提供土豆，付出如此之多。
如果秦昌诚暗地也有弑仙之事，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稍作沉吟后，陆宽决定晚几日再去找齐王，他先在临淄城内多待几天，观察秦昌诚暗部的表现，看看他们究竟是偷偷抓捕长孙嵩和孟中浩，还是直接行暗杀灭口之事。
孟中浩远远地用神识关注就可，至于他自己，则是易容成长孙嵩的样子，静静等待，看是否有来自大秦方面的暗杀。
……
长孙嵩府宅，书房。
陆宽已经易容成了长孙嵩的样子，在书房练习书法。为了方便“暗杀”，也为了防止露出破绽，他特意支开了全部下人，嘱咐他们，除了送餐，不必服侍自己。
好在长孙嵩之前为了保护密道的秘密，也经常假装待在书房一整天不出来，下人倒是对陆宽这个做法没有起疑心，并不知晓主人已经换了人。
至于孟中浩，因为这几日正好没有朝会，他充分发挥了世家子弟声色犬马的本色，每日流连在外，寻欢作乐。
可是两日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这样一静一动的两人，既没有受到任何调查，也没有任何可疑人士谋划绑架他们。
陆宽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缕疑惑，大秦在大齐的暗部，到底有没有行动起来？
再拖下去，司天监监副失踪的消息可就要捂不住了。
那时候都不用大秦暗部出手，大齐其他参与过弑仙的人，就要动手消除证据了。
就在陆宽心情略微有些焦躁的时候，神识突然一颤，来了。
他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地小太监悄悄靠近了长孙嵩的府宅！
第七十九章 毒丸
他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地小太监悄悄靠近了长孙嵩的府宅！
尽管神识感应听不到声音，但是从画面也能获得不少信息。
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没有去走正门通传，而是绕到府宅后门，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轻轻以特殊的节奏敲击右侧小门。没一会，就看见一个府中青衣小厮打开门，探出头来，怀疑地目光审视着小太监。
小太监侧过身去，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木牌，在小厮眼前迅速晃了一晃，又赶紧揣回怀中。
青衣小厮见到金色木牌，大吃一惊，本来还有几分倨傲的他，脸上立刻乌云转晴，满脸堆笑。他正要弯腰行礼，却被小太监一把搀住，被手掌堵上了嘴巴。小太监拉着青衣小厮一起缩入府宅，迅速关上了后门。
从后门进入府宅后，青衣小厮一路低头快走，不久就将小太监领到了府宅东侧内一间厢房里，随后赶紧退下。
房间里有一个管家打扮的蓝衣人接待小太监。蓝衣管家关紧房子门窗后，才开始与小太监交谈。没一会儿，只见蓝衣管家的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可是小太监神色坚决，又一次拿出了怀中的金牌，神情激动地说了些什么。
蓝衣管家见到小太监拿出金牌，只得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他随后起身，锁好房门，领着小太监在府中行走。
他们果然径直向长孙嵩书房而来！
感应到这两人已经接近书房小院后，陆宽仔细调整了自身气息，检视身上衣物，确保不露出破绽，然后端坐在书桌后，静待二人前来。
只听到蓝衣管家在书房门口两丈处停住，跪下做了一个揖，高声呼道，“禀老爷，有宫里公公来访，小人不得不来通传！”
陆宽在房间中假装不悦，大声呵斥道，“老夫不是说过，所有人等，一概不见吗？自给儿下去领罚吧！”
虽是责罚，但是蓝衣管家听到只是领罚，如蒙大赦，脸上神情轻松了很多，立刻就跪谢老爷，随后转身告辞。
走之前，他悄悄转头给了小太监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思是虽然因为被打扰了，长孙大人很不高兴，但是既然是宫里头来的客人，都到房门口了，便没有不见的道理。
小太监心领神会，悄悄对蓝衣管家道了个谢。待蓝衣管家走远后，他对着书房大门鞠躬一礼，尖着嗓子呼叫道，“长孙大人，还请一见，咱家是带着那位的旨意来的。”
陆宽低头在房间继续写字，头也不抬地冷笑道，“宫里头的旨意，老夫不知道接过多少次了，哪有你这么说话藏头露尾，没前没后的？”
见“长孙嵩”把话说开了，小太监也收起了畏畏缩缩的伪装，站直了身子。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也冷笑道。
“长孙大人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咱家为何不走平日里的传旨路数，以您的睿智，难道猜不到吗？”
“咱家也知道，您不想见咱。可是咱家劝您，还是别赌气，见一见的为好，免得到时候，追~悔~莫~及~！”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小太监语气阴森，威胁之意，展露无遗。
陆宽眼睛一亮，哦？来得好，正愁秦昌诚没动作呢！
他装出竭力压制愤怒的语气，沉声说道，“哼，进来吧！”
小太监也不客气，提起衣摆，大摇大摆就走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看见“长孙嵩”没搭理他，正在练字，小太监也不客气，自顾自地靠近了书桌，一边看桌上的字画，一边带着几分讽刺地说道。
“啧啧啧，长孙大人好雅兴啊，这时候了，还不忘书法？咱家也是佩服得紧啊~”
边说着，小太监边从怀里掏出了金色木牌，递给陆宽查验。
陆宽一个仙人，哪里懂什么大齐的金牌？
除了知道这是皇室出品，其它就一概不知了。毕竟以他的身份，他哪里需要知道大齐不同的皇家信物所分别代表的含义。
只是不知这小太监背后到底是大秦暗部的人，还是大秦把消息透露给了大齐，大齐派人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