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天香 第17节

两眼闪动着慧黠,也透着几分逼人的灵气。

  姑娘出门儿来看见了郭怀,可是她没在意,本来嘛,街上路人多得很,路是人走的,门

口来了个人,有什么稀奇?何况一个大姑娘家,留意一个生人,尤其是个大男人,也没来

由。

  既然没在意郭怀,姑娘就寒着脸打扫上了,怪不得镖局破落倒挺干净,敢情有姑娘这么

一个人每日价打扫。看那双欺霜赛雪的白嫩柔美,真叫人很不得上前夺过扫把来,替她操

劳。

  可是郭怀没有那么做,不但没有那么做,而且站在那儿看姑娘扫地,一动不动,一声不

吭。这么样个人儿,姑娘她就不能不在意了。

  姑娘停下手,直腰转脸凝望郭怀,似乎,她这才看清楚郭怀,呆了一呆,一只杏眼之中

异采闪现,上下打量了郭怀一下,然后她开口说了话.话声清脆甜美.好好听:“你……没

看过人扫地?”

  郭怀微一笑:“那怎么会,黎明即起,洒扫擦洗,廿年来,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只有最

近,才算间断了。”“熬出来了.可以不做这些活儿了。”

  “不,因为我上京里来了,其实我觉得这活儿没什么不好,修身的第一步。”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谈吐不俗,知道修身,大半你是个读书人。”

  “不全是.也当不起,因为我并不专.别的也都涉猎了,多少都会一点儿。”

  姑娘发觉.这个人不但谈吐不俗.而且说话有意思.当然,对这么个人就更在意了:

“刚听你说,你上京来了,显然你不是本地人?”

  郭怀道:“不是。”

  “那么你一大早站在我们镖局门口——”

  “我想来找个差事儿.来得早了点儿。”

  “怎么说.你想上我们镖局找个差事儿?”

  “北京城这么多买卖字号,你怎么单找上我们镖局?”

  “是家茶馆儿伙计告诉我的,说你们局里短人手。”

  “他怎么告诉你的?”

  “我说实话,姑娘可别在意。”

  “不会。”

  “他告诉我,京里原有不少家镖局,可是自从‘打磨厂’的威远镖局设立了之后,生意

全让他家比下去了,一家连一家的关门儿歇了业,只有你们这一家还开着,但是却缺乏人手

帮忙——”

  姑娘道:“是实情,可是人往高处爬,你为什么不上威远去?”

  “我还是说实话,仍请姑娘别在意,我有自知之明,有多大命,吃多少饭,在威远显不

出我来,再说他们也未必要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要你?”

  郭怀笑了:“我也只是前来试试运气,不过我认为,比上威远镖局去,能成的成份大一

点。”这人说话可是真有意思,真的有什么说什么,不隐瞒,不掩饰,也不拐一点儿弯。

  姑娘又忍不住打量了郭怀一阵,然后道:“你知道镖局是干什么的?”

  “姑娘,找个三岁小孩儿来问问,他都不会不知道。”

  “那么,你会什么?”

  “我刚说过,涉猎了不少,多少都会一点儿。”

  “会一点儿不行——”

  “这个姑娘放心,虽然不多,但是保证样样可以派上用场。”

  “呃···?我们这儿管吃住,可是给得却不多,我们是短人手,实际上我们却养不起

人手。”“伙计也告诉我了,我跟他说,自己有多少,自己清楚,所以并不敢多求,只要有

个管吃管住的地儿,我就很知足。”姑娘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她美目深注,又打量了郭怀一

阵,打量过后,不知道她相信了没有,但是她这么说:“你跟我进来,用不用你,我做不了

主,万———”

  “姑娘放心,万一不用我,我会自己再走出来。”

  这种谋事儿的,姑娘是生平头一回碰见,要是她做得了整个儿的主,她会用他,一点儿

都不犹豫。

  姑娘把扫把、簸箕往门口一搁,带着郭怀进了镖局。

  带,自然是走在别人的前头,可是不管跟在后头的是什么人,都会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很

好看。镖局分前后院儿,后院儿许是住家,前院儿空空荡荡的,一间间屋子不少,可是都上

着锁,只有一间屋没锁,是间不大不小的客厅。

  客厅里摆设很简单,但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最显眼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文文山的“正气歌”,一笔相当不错的行书,龙飞凤舞,

铁划银钩。姑娘让郭怀稍坐一下,还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走了。

  郭怀没去坐,他搁下了行囊走到那幅“正气歌”前,从头看到尾,这笔字真不错,功力

火候都够,没几十年的造诣.写不出这么一笔字。

  最后,他目光落在署名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复姓,两个字“欧阳”。

  正看着,传来了步履声,矫健轻盈。

  郭怀回身看去,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一位是刚才那位姑娘,另一位,则是另一位姑娘。

  这一位,看年纪,比刚才那位是大两岁,黑底红花裤褂儿,一般的刚健婀娜,但是,比

刚才那位不但多了股透人的灵气,还多了股凛人的冷意。

  这位,进来先打量郭怀,脸上没一点表情,一双霜刃般冰冷目光,似乎能看透任何人,

然后道:“坐。”“谢谢姑娘。”

  分宾主坐下,头一位姑娘,就站在后来那位身边。

  后来那位凝眸冷望:“别的,我妹妹已经都告诉我了,我不再多问,但是我要知道你姓

什么,叫什么?”敢清两位姑娘是姐儿俩。

  郭怀道:“我叫郭怀。”

  “哪两个字儿?”

  “郭子仪的郭,胸怀大志的怀。”

  “要是你真胸怀大志,就不该上我们这家镖局来。”

  “先人都望我怀有大志,我也不愿意妄自菲薄,但是目前我只求栖身糊口,不过,世间

事任何人难以预料,投身到这家镖局来,未必就不能施展抱负,达到志向。”

  “可惜以我看,在这儿,你也只能谋个栖身糊口。”

  “听姑娘的口气,对镖局,似乎已灰心了?”

  “事实如此,我们比不上人家,永远也比不上。”

  “既是这样,姑娘又何必强撑?”

  姑娘脸色微一变:“要不是我们姐妹的强撑,恐怕你今天也就不会有这么一个栖身糊口

的地方。”这话厉害。

  郭怀淡然一笑,没说话。

  “从哪儿来?”

  “东海。”

  两位姑娘一怔:“东海?”

  “是的。”

  后一位姑娘道:“为什么跑这么远,到京里来谋栖身糊口?”

  “京里机会多,想有所成,路也近一点。”

  “你所谓的有所成,是指哪一方面”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那么你想过选错行没有,你可知道保镖是个什么样的生涯?”

  “的确,人怕选错行。但是我要是怕,我也就不来了,并且我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勉

强能派上用场,镖局里的每个人,并不一定都要出外保镖,是不是?”

  “我们是短人手,可却很难说短什么样的人手,所以我们要用的人,大小事都得派上用

场,什么杂事都得管。”“我觉得这个差事很适合我,我也很适合这个差事。”

  后一个姑娘冷冷的看一着郭怀,道:“我们姐妹复姓欧阳,我叫欧阳霜,二姑娘单名一

个雪字。”这姐妹俩,真是如霜似雪。

  郭怀道:“是的,大姑娘,二姑娘,那么两位就是——”

  大姑娘欧阳霜道:“局主,老镖头是家父,他老人家现在卧病在床。”

  原来还有位镖头,本来嘛!哪有两个年轻姑娘家开镖局的。

  郭怀“呃”了一声道:“原来老镖头——不知道老镖头得的是什么病,如果两位姑娘允

准,我倒愿意略尽进镖局来的头一次绵薄。”

  姑娘欧阳雪忙道:“你还会看病?”

  郭怀道:“我刚说过,不管什么,多少都会一点,也都能派得上用场。”

  欧阳雪转望乃姐。

  不料,大姑娘欧阳霜冷然道:“不必了,我请得有大夫看病,你还是到门口去把地扫扫

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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