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李父告诉几人，下午来了三四拨人看宅基地，有两家还问他们家是不是真买了大船？
还有人问他们搭架子那块批出去没？说他家这一排是块风水宝地，他们才批下地基没多久，就把买大船的钱都挣到了。
“明天试船回来，来看宅基地的肯定更多。”李长乐没想到自家买大船，还能让人把这块地跟风水宝地联系到一块。
“才把架子搭好几天，就有人来看宅基地，那我们不是白忙了？”
“是啊，有这块地我们晒干货比以前方便多了。”周若楠看向李长乐，“阿乐，等会儿你问问阿冬伯，我们可以买下来么？”
“可以！”李长乐咽下嘴里的饭，“我跟阿冬伯说过，他说买地皮跟批宅基地不一样，我们屋旁那块地要五六百块，才买得下来。”
李父见他早有打算也放下心来，“以前没人看，现在有人来看，如果有人指定要这块地基，你阿冬伯也不好不批给人家，吃过饭你就赶紧去买下来。”
“吃了就去。”
李长乐放下碗，就回屋拿了钱，提上布料、糕点、老酒去了陈会计家。
老俩口坐在小卖部听收音机，林福珍见他提着东西进来，满脸笑容的站了起来，“阿乐来啦，赶紧进来坐。”
她现在对李长乐满意的不行，觉得还是这混小子上道，不像村里那些老实头子，找人办事连包好点的香烟都舍不得买。
李长乐把篮子放下，“冬伯，伯娘，丈母娘买的糕点和老酒，说感谢二老为阿楠转正的事帮忙说话。阿楠在鹿城买了两块哔叽料子，给你老和伯娘做冬装。”
林福珍看到料子眼就亮了，拿起一块发现还有些压手，“哎呀！老头子，你摸摸这料子，真好啊，你看织得多密实啊，颜色也好看。”
眼浅皮薄的死老太婆！
陈会计横了她一眼，林福珍讪讪的放下布料，站到一边去了。
李长乐笑着递了支香烟给陈会计，“阿楠在鹿城黑市买的，比镇上跟百货大楼便宜多了，给家里人每个都买了一身回来。”
陈会计接过李长乐递来的香烟，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再便宜也要十来块一米，花钱买这东西做啥？我跟你伯娘有衣服穿！”
他喜欢李长乐的性子，聪明、知进退、也听得进去话。
“你的是你的，我们买了孝敬你们的是我们买的。”李长乐笑嘻嘻的把料子塞他怀里，“你要心疼我，买地皮钱给我便宜点就成。”
“抠门！才拿到九百多的赔偿，买地皮足足有余。”陈会计白了他一眼，把料子递给早就心痒痒的老伴，冲她摆摆手，让她把糕点和老酒提进去。
林福珍客气的说道：“阿乐你坐，伯娘进屋了。”
“好嘞伯娘。”李长乐拿了火柴给他把香烟点燃，“阿冬伯，你不晓得，我们兄弟几个就筹钱买了条船而已，南山凹就成了风水宝地……”
陈会计拉了条凳子过来给他，“你才干了两月，就买下了沙头村第一条二十多米的铁皮大船，能不惹人眼红么？”
“冬伯，自家晓得自家事。”李长乐苦着脸哭穷，“我们四家掏空家底合伙买大船，钱也还差一大截。
本来都不打算买了的，丈母娘说小船不安全，掏空家底借了几千给我，酒楼的管事坤叔也拉了我们一把，这才把船定下来。
我兄弟几个现在欠着一屁股债，这才没日没夜的干，争取早点把欠债还清。”
陈会计吐出一口烟，“人家才不管你那么多，只看到你家又是建新房，又是换大船。
赖大都快眼红死了，今天从派出所回来，口口声声说你家的那块海域全是好货，日进斗金。”
李长乐明白他在提醒自己，这两月风头太盛，招小人嫉恨，“那龟孙就不是个好鸟！我就不该写谅解书给他，让他家赖豹在里面蹲几年。”
陈会计睨了他一眼，“就赖豹那德行，真让他在里面蹲两年，对他家才是好事。”
李长乐冲他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乡下人常说，宁愿相信寡妇能守寡，也不相信滥赌鬼会戒赌，何况还是赖豹这种十几岁就滥赌的。
“少拍马屁！”陈会计敲了他脑门一下，“老子跟你说，下午来了三拨人问南山宅基地，你再不把钱交了，我就把地批出去。”
“我真的穷啊，要不是今天拿到九百多，根本就没钱来买地皮。”李长乐一边哭穷，一边从包里掏出几扎大团结，“五百大洋，你老数数看对不对？”
陈会计接过数了一遍，戴上老花镜，打开抽屉开了收据给他，“明天我让人去丈量宅基地，最好把红本办下来，省得以后麻烦。”
“冬伯，明天我要去试船，麻烦你带我阿爸去办红本，该送人情的麻烦你老提点他一下。”
“你阿爸那人我还不晓得么！”陈会计笑道，“你阿爸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咋就养出你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哪有？我明明跟我阿爸一样老实！”李长乐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回家。
第300章 新船第一网
翌日凌晨，兄弟仨带着周若楠妯娌准备的早饭出门，在石桥头接上李父，王新城三人一起去水路张开船。
李长乐把渔政发的渔船编号给了老张，等他们试船回来，还要把渔船编号喷在黑色的船身上面。
黑色的船身上用大红油漆写着东升号，渔船水线以下的部分用的是一种含有氧化铜等成分的大红色油漆。
这种油漆可以驱赶或杀死附着在船底的生物，可以有效防止海洋生物的附着。
李长乐和老张炸了鞭炮后，李父提着香烛、千张的手微微颤抖着，相继在船头和船尾点燃香烛和千张，嘴里念念有词的祷告完后，大伙儿这才上船准备出发。
李大哥这个老规当仁不让的坐到了驾驶台上，发动渔船驶出埠头，“阿乐，到哪里作业？”
“朝虎子岛的方向走，去远一点的海域走一圈。”
“好嘞！”
李大哥加大马力，船很快就到了沙头村码头，靠岸接上买了冰块等在岸边的陈永威，缓缓驶离码头。
这个点出海的渔船还不少，李父站在高大的船头，看着下面渔船上熟悉的身影，和扭头羡慕的看着大船的船家，激动的拍了李长乐兄弟几下。
“好小子，都是好样的，比阿爸能干！”
李长乐兄弟几个高兴的对视一眼，“阿爸，后年还有三十多米的大船要试，你老等着，我们以后还会买更大的渔船。”
“好好好，阿爸等着你们买更大的渔船。”李父激动的连声叫好。
今天的风浪比昨天大多了，李长乐几人对这样的天气满意极了，试船嘛，还是有点风浪，才能试出渔船本身的质量。
李二哥拉着老张派来的技术员，请教一些以前在大船上遇到的问题，还让阿城帮忙记下技术员说的解决办法。
李父激动的在船上逛来逛去，李长乐和陈永威在驾驶室看李大哥操作。
大船很快就到了虎子岛水域，李大哥降下船速，指挥几人放拖网，李长乐几人到甲板上启动滑道开始放网，长长的拖网通过滑道轻松地放入水中。
李长乐冲李大哥打了个手势，他驾驶着渔船匀速朝虎子岛前面的水域驶去。
今天试船，也没带延绳钓，吹圆岛的地笼也要试船回去后，再到码头开船去收。
拖网放下后，要两三个钟头才收网，大伙儿没事做，索性去了船舱睡觉。
进了休息室才发现，固定在甲板上的铁板床光秃秃的，连被褥草席都没有，几人直接躺在床板上，天气热这样躺着倒也不觉得冷。
渔船驶出虎子岛水域，天还没亮，外面黑乎乎啥都看不到，外海的风浪比近海大得多，大船也开始颠簸起来。
李长乐兄弟俩跟陈永威照样呼呼大睡，王新城抓住床柱子，觉得有些反胃。
李父发现他的异常，从口袋里掏了个青涩的桔子出来，掰开后递给他，“放松，闻闻橘子皮就舒服了。”
桔子是他昨天去山上摘的，担心李长乐第一次来外海不适应，哪晓得那家伙睡得跟条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父还以为李长乐干了两个多月，已经适应了风浪。
“谢谢阿公！”王新城接过桔子放在鼻翼下面，嗅着青桔清新中略带一点酸涩的味道，觉得翻涌的肠胃舒服了一些。
“这浪头不算啥，风浪大的时候，浪头比船头还高，人在甲板上根本就站不稳。”
“我以前跟的小木船，就在岩头山一带作业，没来过外海。”
“慢慢来，时间一长就习惯了。”李父轻声安慰道。
这时外面响起了尖利的哨声，李父忙叫醒李长乐几人，大伙儿走出船舱开始起第一网。
这时海天尽头，太阳像一枚大蛋黄似的跳出了海面。
渔网在起网机的“咔咔”声中，经过船尾的滚筒缓缓上升，李二哥带着陈永威上前，用缆绳将网袋袋口扎紧，挂在吊臂上。
几双眼睛看着鼓鼓囊囊的网袋，一点一点从尾滑道拖了上来，被吊臂拉上了甲板。
“乖乖，好多鱼获！”王新城惊呼出声。
“杀甲，爆网了！”陈永威激动的喊了起来，“这都有一千多斤了吧？才拉了不到两个小时诶！”
李父惊喜的点头，“外海的鱼获果真比近海多多了。”
李二哥笑道：“阿爸，这还没到远海呢！远海拖上两三个小时，至少有两三百担鱼获。”
李父觉得这样捕鱼才过瘾，以前摇橹出海作业，运道好干一天也才上百斤鱼获，高兴的嘴都笑歪。
哪像现在，躺船舱里睡一觉起来，就捕捞到上千斤鱼获，出海捕鱼就跟玩耍一样。
还是钞票好啊，花到哪儿好到哪儿，难怪个个都想挣大钱。
“解开渔绳看看有没有网到大货？”
李长乐大步上前，李父也跟了上去。
父子俩刚想抽网袋底部的渔绳，忽然发现网袋底部的网眼被戳了一个洞，两条比长矛还长的尖嘴还在来回摆动。
“卧槽~”李长乐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李父，冲陈永威大喊，“阿威，赶紧拿绳子来，网袋里有两条尖嘴。”
“旗鱼还是剑鱼？”李二哥兴奋朝两人跑。
“看样子是剑鱼！”
王新城和陈永威激动的拿着渔绳围了过来，看到网袋底部果然有两条尖嘴在左右摇摆。
如果不是鱼身被网袋里的鱼获挤压着，恐怕早就戳破渔网钻出来了，几人看了一圈，找不到鱼头，也看不清鱼身到底有多长。
但从它粗长的上颌能看出这条鱼，比他们以前网到的旗鱼要大得多。
如果不事先采取措施，放出网袋后，连甲板都会被它戳穿，搞不好，在场的人都要受伤。
到那时还不晓得谁是猎物呢？
李父接过渔绳将剑鱼长长的上颌绑住，李长乐把另外一条绑了起来，李二哥拉过吊臂将渔绳挂在吊臂上，这才解开了网袋。
大大小小的鱼获从网袋里一涌而出。
随着鱼获涌出，大的那条至少有一米六七长，小的也有一米二三的剑鱼，激烈的摆动着鱼身，渔网也被卷在一起，被吊臂吊了起来。
“跑快点，被它尾巴扫一下，村里就要吃席咯！”
“好好说话！”李父拍了李长乐一巴掌，冲李二哥说道，“以前在船上也是这样，啥都往外说啊？”
李二哥嘻嘻笑，“你家三猴子是啥样的，你老还不清楚啊？”
李长乐冲李父笑得一脸巴结，“阿爸，开玩笑的，不会有事的。”
李父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船老大，以后注意点。”
“放心，以后一定注意。”
吊臂在鱼身大力的摆动下，左右晃动个不停。
几人站在角落，远远的看着上颌被绑住后还在不停挣扎的大鱼，也怕就被摆动的鱼身打到。
王新城激动的拉着李长乐，“阿乐叔，这鱼得有一两百斤了吧？”
“大的那条可能有一百七八，小的有一百二三。”
数不清的鱼虾蟹在甲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新船的第一网有这样的收获，大伙儿心里都美滋滋的。
这一网鱼获里面占比最大还是马鲛和青占，还有不少皮皮虾，最值钱的鱼获就是那两条大家伙，应该能卖个两三百块。
没被压死的鱼虾活蹦乱跳，几人等吊臂上的大鱼不再挣扎了，才把吊臂放下，拿起棒子冲鱼头来了两下，才拖到一旁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