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一个身材瘦削的野人,趁着战士们去小解的时候,将一个军用保温水壶藏起来。
对方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但监控已经录制了下来。
和煦的氛围,瞬间因为这桩小事搅得荡然无存。
赵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最后化为一片冷硬。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平板上那个瘦削的身影,看他如何笨拙地将一个对基地战士而言再普通不过的军用保温水壶,当成绝世珍宝一样藏进怀里。
“联系金河酋长,”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告诉他,我找他有事。我们……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一次立个规矩。”
规矩就是力量,就是制定善恶的标准!
曾经的他们行善恶之事,现代人不管,但是现在在他们自古以来的土地上接触,异界的野人必须要遵守纪律!
地球人可不会适应他们,而是让对方适应自己!
一切顺从对方,送吃的喝的,搞慈善?
他们是来开荒的,可不是送牛排的!
如果真那样了,他们岂不是白来这里了?
“是!”小周兴奋地一挺胸,脸上甚至泛起了红光。
他最喜欢看队长整顿纪律的场面了。
几分钟后,金河酋长小跑着上了山坡。
他身上那套崭新的羽绒服还没穿习惯,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因为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和短发,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蛮荒,多了几分滑稽。
“尊贵的神使大人,您找我?”金河努力学着战士们的样子,想站得笔直,可眼神里的敬畏和讨好却怎么也藏不住。
赵没有废话,直接将战术平板递到他面前。
“金河酋长,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和规矩。我说过,偷窃、抢掠,任何触犯我们底线的行为,都会受到严惩。现在,你的族人犯规了。”
金河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当看到那清晰的、会动的画面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什么巫术?竟然能把人做过的事情给装进这个小铁板里?
恐惧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当他看清画面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恐惧立刻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大鱼!这个混账东西!”
金河酋长气得浑身发抖,古铜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对着赵猛地一躬身,用部落的语言咆哮道:“神使大人!请把这个无耻的窃贼交给我!我一定砍掉他的手,绝不姑息!”
“砍手?”赵收回平板,语气平淡,“倒也不必这么血腥。我们有更合适的办法,既能让他长记性,又不会杀掉他这个人。”
金河闻言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他刚刚的愤怒里,其实也藏着一丝心痛和为难。
那个叫大鱼的族人虽然手脚不干净,却是部落里最机敏的斥候,一双眼睛比雪狼还尖,一双腿比雪兔还快。
真要是剁了手,人就废了。
“神使大人仁慈!”金河酋长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我们都听您的安排!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恰在此时,山下的食堂飘来浓郁的肉汤香味,金河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在崭新的羽绒服上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是不是……要开饭了?”
“快了。”赵的目光投向山下,“等所有人都吃饱喝足,好戏才刚刚开场。”
山下,收工的号令一响,那些还在辛苦劳作的野人们瞬间沸腾了。
“哐当!”
“咣!”
刚刚还被他们视若珍宝的铁锹、推车,此刻被毫不心疼地扔在原地,发出一片杂乱的声响。
所有人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狗,呼啸着朝食堂冲去。
不过,冲到食堂门口,他们又诡异地安静下来,开始推推搡搡地排队。
不是他们素质有多高,纯粹是之前几次被手持武器的战士用电棍教育过,长了记性。
小周看着那些被随手丢弃的工具,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回头得专门开一课,教教他们怎么爱护工具!”
而赵的目光,则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那个被两个战士“请”出队列,正一脸茫然的瘦削身影上。
今天这顿饭,恐怕有人要吃得终身难忘了。
简陋食堂里的规矩比干活时还要森严的。
就餐区分成泾渭分明的三个区域。
最上首,是赵和基地战士们。
这里的白米饭堆得像小山,八菜一汤,红烧肉的油光和炒青菜的翠绿相映成趣,香气霸道地盘踞着整个空间。
居中部分,是金河酋长和几个新提拔的野人监工。
他们面前摆着同样的米饭,菜却换成了一大盆炖肉和一盘咸菜。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他们挺直腰杆,享受着周围族人羡慕又敬畏的目光。
最末端的边缘区域,乌泱泱挤着几百个普通野人。
一人一个大号饭盆,里面是掺了肉末和菜叶的玉米糊糊。
管饱,但仅此而已。
没有人抱怨,甚至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最上首的饭菜,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那不是食物,那是他们拼命干活才能换来的希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
想吃肉?
想吃白米饭?
可以。
用汗水来换,用忠诚来换,用每天公布在木板上的工分来换。
干得好,明天你的碗里可能就多了一勺肉。
想偷懒耍滑?
可以,明天你的玉米糊糊里连菜叶都看不见,连续三天不达标,就卷起你的铺盖滚出这片土地。
残酷,但有效。
金河酋长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用袖子擦擦嘴,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他努力模仿着赵开会时的模样,挺着胸膛,声音洪亮:“这是神明的恩赐,让我们吃饱穿暖!神使的到来,是先祖的庇佑!我们……”
一番磕磕巴巴的感恩陈词,听得战士们想笑。
赵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有另一番声音在回响。
神明的恩赐?
不,你们该感谢的,是那个在遥远东方建立起这一切的伟大国家,是每一个为了这个计划呕心沥血的同胞!
是我们!
而不是可恶的神明!
赵心中很不爽,但为了大局,暂时忍了。
“好了。”
赵淡淡地打断了金河的演讲,他一开口,整个食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野人都停下了筷子,屏住呼吸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食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一左一右,架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大鱼。
他嘴边还沾着玉米糊,一脸的茫然和无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被推到食堂中央,看见了面沉如水的赵和怒发冲冠的金河酋长,一股不祥的预感才猛地窜上心头。
“大鱼!”金河酋长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对着所有野人,用部落的语言咆哮,“这个无耻的窃贼!他偷了神使大人的东西!按照部落的规矩,偷窃同伴的食物和财物,要被砍掉一只手,然后驱逐出去!”
“嗡”
人群炸开了锅。
跟大鱼玩的好的野人更是惊愕。
砍手?驱逐?
野人都用惊恐和鄙夷的目光看着大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在他们看来,被神使驱逐比死还可怕。
大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他语无伦次地磕着头:“酋长饶命!神使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不砍手。也不会要你的命!”
赵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大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过我们来到这里,给你们食物,给你们衣服,教你们盖房子,不是为了养一群白眼狼。”
“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和守规矩。而规矩是维持信任的基石。”赵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野人,“今天,他打碎了这块基石。”
“朋友,要我动手吗?我的刀子很快!”金河将水果刀拿了出来。
赵摇了摇头,看着抖如筛糠的大鱼,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金河酋长,我们的规矩和你们的不一样。我们不会随便杀人的!”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惩罚的事情。”
赵说完,转身走回座位,淡淡地对小周说了一句。
“开饭吧,菜都凉了。”
除了被抓到的大鱼,这一顿饭菜,大家吃的都很香。
吃饱喝足后,空气里还残留着肉汤的香气,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不在食物上。
两个战士押着大鱼,走到了空地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头箱子。
箱子很粗糙,像是用边角料临时钉成的,黑黢黢的,只在一侧留了个小门。
“按照我们定下的规矩,惩罚分两种。”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种是体罚,让你记住皮肉的痛。另一种,是让你记住脑子里的痛。”
他看了一眼金河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