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扬几步冲过去：“你没事吧？”
江雨薇摇头：“没事。”
“老朱呢？”欧扬又问。
“车上呢。”江雨薇难掩脸上的疲惫，“他可比我幸福多了。”
话说的轻巧，可语气里的怨气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欧扬装傻：“没事就好，没事就……”
说到一半，忽然讲不下去了，低头用鞋底搓了搓脚下的枯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
江雨薇默不作声，片刻后才回应：“没关系，如果咱们直接离开，就和他们撞上了。”
她的目光投向公路，那里的空车一眼望不到头。
要说心里一点怨气也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这些人一进卡迈德，就和当地居民明火执仗地打了个乒里乓啷，真搁半路撞见，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也算是塞翁失马，歪打正着。
欧扬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主动转移话题：“那什么，这几台车是路上开下来的？没难为你吧？”
江雨薇摇头：“车上的人都跑了，根本没人关心房车。”
“这样啊！”欧扬松了口气，想象自己还没回来，江雨薇和朱一鸣被一群老米围攻的景象，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些。
但他不是那种擅长表达的人，或者说国人都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想法，所以并没有说出来。
江雨薇也没打算为难欧扬，目光落在装甲车上：“这车哪儿来的？”
“捡的。”欧扬脸不红气不喘。
他下意识地回避与警方发生的冲突，也不想说自己杀了人。
“这台车里的设备肯定比不上房车，但是皮实扛造，比房车结实得多！”欧扬扭头看看四周，“咱们最好转移到装甲车上，再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停车。”
其实这地方就足够安全，只是太靠近公路，欧扬担心撤走的老米去而复返。
江雨薇点头同意。
住房车里，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防止发生意外。
换成装甲车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外界不那么安稳的时候必须留人，若是环境允许，三个人完全可以一起休息。
除了安全性差了一大截，越野性能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两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先把朱一鸣挪到装甲车上，过程虽然小心，却免不得牵扯磕碰，但朱一鸣全程都没发出半点声音，睡得像死猪一样沉。
“老朱没事吧？”欧扬担心地问。
摸起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是么一通折腾都没醒过来，怎么看都不大对劲儿。
“没事儿。”江雨薇说，“我给他喂了点药，多睡觉对他有好处。”
欧扬恍然，安置好朱一鸣后，立刻搬运其余的物资。
主要是武器弹药，然后是食物和水。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搬完了，俩人一是开一台，装甲车在前，房车在后，遇到确实开不过去的地方，就用装甲车把房车拖过去。
前后折腾了小二十分钟，才在距离公路二、三百米外的树林里停下来。
早春的原野依旧荒芜，地面积雪未化，树梢遍布秃枝。
那么大一台装甲车，还有台房车停在这里，就和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没什么两样。
不过话说回来，欧扬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把装甲车藏起来，这地方四面开阔，不管哪个方向有人靠近，都能一眼分辨出来，是个暂时安身的好地方。
停车熄火，欧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回头看看朱一鸣，依旧睡着香甜。
“你先睡吧，我守着。”欧扬说。
江雨薇摇了摇头：“我还不困。”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相信，不过她虽然有些疲倦，脑子却很清醒。
车里安静下来，耳畔隐隐听到来自城区的枪声，时不时还有爆炸声传过来，放眼望去，城里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屋，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老米的房子都是木头做的，再这么烧下去，卡迈德就毁了。
火烧连营了属于是。
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欧扬忽然间感慨万千：“哎，明明是场瘟疫，是人类和幻肺菌之间的冲突，怎么就变成人类之间的矛盾了？可怕的到底是人心还是病毒？”
江雨薇侧头看他：“还能因为什么，说穿了就俩字儿：人性！”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却复杂到极点，从疫情初期到现在经历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在两人脑海中闪过，心里都有一种历尽波劫的沧桑感。
“机场肯定是去不成了，你想过接下来怎么走吗？”江雨薇问。
欧扬闷闷地说：“路上那么多车，南边肯定没法走了，等局势平静了，咱们往回走一段，北边有条往熊州走的岔路，从那边可以绕路继续南下。”
“熊州？”江雨薇心底立刻涌出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就没其他的选择吗？”
从来都不抽烟的欧扬，忽然很想点上一支：“北上狮州，按原来的计划坐船南下；或者继续往北，再转向西。”
“怎么走最安全？”
欧扬一脸便秘的模样：“你就别难为我了，这种时候，哪边都不可能安全。”
熊州不必多说，没什么地方比那里更严重；狮州多地爆发疫情，不比熊州好到哪儿去；骡州稍好一些，骡南地区大面积爆发疫情，无论往东还是向西，都有可能一头撞进疫区。
幻肺菌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残留在各个城市中的老米，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偏偏老米的公路还特别喜欢穿城而过，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要不，回头再看看罗晖怎么说，他肯定知道更准确的消息。”欧扬建议道。
“那就再等等。”江雨薇说，“反正老朱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好。”
欧扬指指身后：“他就这样，没问题吧？”
“暂时没有。”江雨薇不敢打保票。
最好的选择，是把朱一鸣送回卡迈德，重新住进医院。
但城区打得那么热闹，根本没有送医的条件，只能因陋就简。
欧扬狠狠挠了挠头，为今之计，就只能祈祷朱一鸣的命足够硬。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痛痒的闲话，谁都没再提休息的事，就这样从漆黑一片，慢慢聊到天色放亮。
晨光照亮了城市的轮廓，枪声和爆炸声依旧如故，火光倒是看不大清楚了，只能瞅见道道浓烟翻卷升腾。
看上去，卡迈德还得乱上一阵子。
天亮了，欧扬的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江雨薇拆了一包应急食品，两个人分着吃了。
江雨薇一边吃一边提醒：“吃的不多了，而且都是应急食品，老朱需要更有营养、更容易消化的东西。”
欧扬闻言又是一阵头疼，不过念头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我回路上找找去！”
“我和你一起！”江雨薇说。
“我一个人就行！”
江雨薇祭出王炸：“又想把我们俩扔下？”
欧扬顿时没词了。
确实，分开很可能出现无法预料的后果，一起行动还能互相照顾一二。
趁着城区还乱，两个人把房车扔在原地，开着装甲车返回公路，先观察一阵，确定没有危险后，江雨薇留在车上总揽全局，欧扬提着步枪蹿上公路，一台车接一台车地翻找物资。
看得出，老米弃车的时候非常匆忙，很多日用品都留在车上，欧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两罐花生酱、几听肉罐头、一些保持期比较长的面包、饼干、以及沙拉酱、黄油什么的。
最多的还是应急食品。
欧扬顿时泄气。
这些玩意哪个有营养？哪个容易消化？
他不得不再次将视线投向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