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周开始 第50节

“哈哈哈,卫兄来了,快坐快坐。”

一见到卫允,刘明就笑着迎了上来,朝着卫允拱手作揖道。

卫允笑着拱手回道:“不成想刘兄竟然先到了,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呢!”

如今才酉时二刻左右,距离三人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刻多钟,卫允家所在的积英巷距离樊楼并不算远,是以他才来的如此之快。

不成想刘明来的竟还要早一些。

刘明笑着道:“家住的近了些,自然来的便要早一会儿,倒是卫兄来的甚快。”

“王兄呢?”卫允笑着入座。

“王兄住在城西,这一来一回,自然是要花些时间的!”

雅间之中放有冰鉴,空气较之外界的炎热,简直不要太凉爽。

两人坐着闲谈片刻,酉时三刻未至,王离便带着小厮来了。

“刘兄,卫兄!抱歉抱歉,家住的稍微远了些,来的晚了点,还请两位兄台见谅!”

说罢便冲着两人拱拱手,坐到一旁!

“不晚不晚,咱们约的可是酉时三刻,如今酉时二刻刚过,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王兄来的不仅不晚,还早了呢!况且我二人家住的近些,来早些也是寻常。”刘明拱手回道。

卫允道:“我说二位兄长,这儿可不是让你们客套的地儿!”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声一笑,刘明道:“是我二人有欠考虑了,当罚,当罚!”

王离也道:“是极是极,今日乃是高兴的日子,可别因太过客套而扫了雅兴!”

卫允道:“正该如此!咱们既是同僚,又是同科,此乃难得的缘分,合该好好珍惜才是!”

刘明附和道:“卫兄所言极是!此刻又不是在翰林院,咱们私底下聚会,该当随意一些!”

此时,恰逢小二端着菜肴水酒踏入雅间之中。

“菜肴水酒皆已上齐,客观慢用,若是有事,直接喊一声便可,小的就在外边候着。”说罢,小二躬着身子冲着三人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雅间。

刘明拿起筷子,忙笑着招呼二人道:“来来来,二位兄台赶紧尝一尝,这可是千春楼赫赫有名的全鱼宴,莫说整个汴京城,便是整个大周也是独一份的。”

莫说是全鱼宴了,便是后世的八大菜系,卫允也是都吃过的,还有国外的那些昂贵海鲜,因此看到全鱼宴,卫允的眼中倒是没什么波澜。

倒是王离,出身陇右世家,虽靠近黄河,但毕竟是北地,且临近西北,平日里吃的也多是羊肉,鱼肉虽然并不缺,但类似于这样子的全鱼宴,却着实是第一次见到。

有些震惊,也是难免。

“啧啧啧,不愧是汴京城,天子脚下,在下来汴京也有数月了,竟不知千春楼竟还有如此佳肴!”王离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生鱼肉,沾了一丁点酱醋,塞入口中,慢慢咀嚼。

脸上露出满意的享受回味之色,啧啧叹道:“不错不错,鲜嫩爽滑,甚是可口。”

“先前我还担心担心说王兄出身陇右,会有些吃不惯鱼呢!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刘明笑道。

王离道:“鱼肉滑嫩鲜美,与羊肉相比,却完全是另外一番风味,况且千春楼的厨子手艺甚是不错,这道鱼片切的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犹如玉石琥珀,实乃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卫允看着王离,微微笑道:“王兄,生鱼肉虽然鲜美,却不可多食,在下幼年之时曾看过一本医书,上面说肉类若是未曾经过处理便直接食用,容易诱发多种疾病哟!”

王离刚刚伸出去的筷子顿在半空,幽怨的看着卫允,眼睛瞪的老大,瞳孔骤然收缩,方才还在口中回转的鲜香,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刘明笑着打圆场道:“卫兄,你可别吓唬王兄!”又对着王离道:“王兄尽管放心,生鱼肉只要是不多食,偶尔尝尝鲜于身体是有益无害的,莫要听卫兄吓你!”

刘明的话刚刚说完,卫允那边就哈哈笑了起来,王离瞥了卫允一眼,虽然得了刘明的解释,但是对于那道生鱼片,心中却生出了些许阴影,顿在半空的筷子也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开,避开了那道生鱼片。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次玩笑,三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先前来说,确实是拉近了许多,言谈之间,也少了几分拘谨和防备,多了几分真诚在里头。

鱼肉鲜美,若是再佐以江南地区的黄酒最是合适不过了,可惜卫允年不过十五,在后世则是还未成年的年纪,若是饮酒,于身体的生长发育有害无益。

王离和刘明的身前,都放了一杯斟的满满当当的玉壶春,刘明本意是想让卫允陪着用饮酒的,三人举杯畅饮,觥筹交错之间,纵谈古今,岂不快哉。

可却被卫允婉拒了,卫允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恩师秦玉章有过吩咐,在加冠之前,不允许卫允饮酒!

既是卫允恩师的严令,两人自然不好再劝,更何况卫允的年纪摆在那里,与他们二人而言,卫允着实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这可不是后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可不只是说说的,卫允的父母早已故去,是以他的姐姐,还有老师,便形同他的父母一般。

两人皆是读书人,又怎么会为难卫允,让其做出违背恩师严令的事情。

如今三人皆已入朝为官,所谈的自然不再如同以前读书时的那般,只聊些诗词歌赋,文章经义,大多都是些朝局变换,朝堂风云之类的。

如今的大周朝堂,已然四十多岁的元祐帝,身体已然开始呈现老迈之象,处理政事也不如以前那般果决迅速了。

朝堂之上,以蔡韩两位左右大相公为主,明里暗里不知多少次向元祐帝进言,分析利弊得失,提醒其早立储君,以稳定超纲,安抚朝野内外的人心。

储位高悬,迟迟未决,若是拖得过久,说不得便会引起一场牵扯到整个大周朝局的动乱。

“北有契丹辽人在卧榻之侧,西北又有西夏虎视眈眈,他们与大周之间虽然已有数十年未有战事,但卧榻之侧,又岂能容他人安睡,这种安稳和平静,只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王离脸色微红,目光有些迷离的道。

刘明也幽幽一叹,道:“是啊,如今储君之位悬而未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官家哪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引起了夺嫡之争,我大周陷入内乱之中,只怕那两国是要坐不住了!”

王离又道:“当今官家仁德圣明,乃是少有的贤明之君,执政数十年,我大周朝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为何却在立储之事上迟迟不下决定?着实让人费解!”

刘明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卫允轻轻摇了摇头,幽幽道:“当今官家也曾育有三位皇子,可三位却都意外夭折,官家虽是天子,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和我等一样的肉体凡胎,也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如今左右两位大相公,还有文武百官,明里暗里无数次向官家提及早立储君之事,我们都知道,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于国不利,可陛下难道不知么?

方才王兄也说了,当今官家仁德圣明,乃是少有的贤明之君,但我们可曾想过,官家也是一位父亲,一位接连痛失三个儿子的父亲。

我们都知道,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于国于民皆不利,可又有谁曾考虑过官家心中的痛,文武百官们每一次向官家进言,请官家早立储君,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拿刀子在割官家的心,在官家的伤口之上撒盐呢!”

听了卫允的话,两人先是眼神微微黯淡了几分,随即王离便道:“卫兄所说,却有道理,可官家乃是一国之君,国之安稳,重于一切!”

刘明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拿起身前长案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卫允幽幽一叹,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人们往往都只看到了风光的一面,却忽视了背地之中的辛酸血泪!”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六只眼睛,三道目光,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开了彼此,两人喝酒,一人吃菜。

第 066章 相谈甚欢,意至酣处

“今日是来喝酒的,说这些作甚,今日咱们只叙叙闲话,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刘明端起酒杯,打着圆场。

方才卫允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观点给说出来而已,不过卫允还是有一点小小私心的。

原著之中,盛家的三郎长枫不过是和几个官员的公子在一块儿饮酒狎妓,不过是席间的言谈之中,谈及了储位之争,并且明确的表示更加的看好兖王罢了。

几个少年人席间的酒后之语,不知怎的,便传入了元祐帝的耳中,在次日下朝之后,元祐帝便差人将盛紘唤去宫中,足足晾了一日一夜之后,才去见他。

只把红狼给吓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就没停过,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的,可偏偏却又没有半点办法。

最后若不是明兰在私塾课上说的那几句话点醒了他,说不得盛紘就得载个大跟头,元祐帝虽然仁善,或许不会将盛紘罢官贬黜,但定然也会失去圣心,日后若是还想再进一步,怕是难上加难了。

是以,虽只是有感而发的一番话,但若是能够传入元祐帝的耳中,卫允自然也是极开心的,这种无声无息之间,便拍出去的马屁,才是境界最高的。

况且入了官场,又哪来那么多的磊落光明,只要不是有意谋害他人,无缘无故的损人利己,越过自己心中的底线便可。

卫允从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也从不介意自己的手段是否光明,行事是否磊落,只要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便可。

卫允放下筷子,冲着二人拱手道:“冒昧失言,扫了两位兄长的兴致,是小弟的不是,还望两位兄长见谅则个!”

王离道:“卫兄这就见外了,咱们三人私下里说话,哪有那许多顾虑,畅所欲言才是正理。”

刘明也道:“王兄所言,正是愚兄心中所想!卫兄不必多虑!”

“多谢二位兄长体谅!”忽的卫允眼睛一转,看着王离道:“王兄出身陇右,相比对于秦风,永兴军等路的情形甚是熟悉,我与刘兄皆出身江南,于西北的情况倒是不甚了解,王兄不妨和我二人说说,然我等也开开眼界!”

刘明眼睛一亮,看着王离附和道:“还望王兄不吝赐教一二!”眼神里面写的尽是好奇和期待。

王离也不扭捏,当即便应了下来,三人喝着小酒,吃着美味的全鱼宴,一个说,两个听,时不时的还插上那么一两句,聊起了西北之地的风土人情。

关内三川之地,自古便是富庶之所,如今虽然整个大周的财力多半都是出自江南一地,可三川之地的重要性,却也从来不容忽视。

延州之外,朝廷在榆林一带常年驻有大军,意在防备西北的西夏,虽然如今两国之间,多年未有战事,昔日曾关闭的互市这些年也陆陆续续都重新开了起来。

丝绸之路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商人们源源不断的将大周境内的丝绸,茶叶,以及粗盐美酒,贩至西夏乃至比西夏更加遥远的西域诸国,唤来珍馐玉器,琥珀玛瑙,以及牛羊马匹等等诸多中原之地少见的稀罕物件。

一来一去之间,谋取暴利。

然西北之地,民风甚是彪悍,关内尚且好说,有朝廷法度可以管控,有驻地军马威慑,但关外之地,尤其是两国的边界之处,因是敏感地带,两国皆有些束手束脚,便导致了马贼横行,盗匪肆虐,滋生出无数祸事,杀人越货,劫掠商队,不过等闲罢了。

在那漫漫黄沙之下,不知埋了多少枯骨,聚集了多少枉死的冤魂。

王离目光幽幽,举着酒杯,微微仰着头,回忆着道:“想我王家,在陇右虽不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但也算是实力中上的家族了,可每年派出关去的商队,十次之中,至少有四五次皆有所损耗。

三年前,我王家麾下的一只商队,护卫加上管事儿小厮统共有将近百人,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商队了一般的小伙马贼见了都是绕道走,商队出关而去,一路向西,不曾想十天之后,竟完全失去了踪迹,之后连续月余也都没有消息,于是家中赶忙派人前去打探,屡次无果,直到四个月后,家里才得到消息。

原来那支商队还尚未踏入西夏境内,便被一伙穷凶极恶的马贼伏击,整支商队将近百人,全军覆没,唯有管事儿身边的一个小厮,身受重伤,被埋在死人堆里,却侥幸未死,被另外一只过路的商队救起,将养三个多月才能下地,这才赶回陇右报信。”

嘶!

“近百人的商队,竟然全军覆没,只逃脱了一个小厮?”

王离苦笑道:“马贼凶狠,能够走脱一人,已是侥天之幸!若不是这个好运的小厮,只怕我们至今仍寻不到那只商队的踪迹!”

“不曾想在如今的繁华与承平之下,竟是这般血腥!”刘明瞪大了双眼,有些惊魂未定的道。

“既然如此危险,那为何还要出关?”刘明这话问的确实有些蠢了。

王离道:“哪有那么简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是其中有利可谋,便会有无数的人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卫允一侧的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刘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往往只看到了成功之后的风光荣华,却下意识的忽视了成功的道路上堆积的累累血骨,血海尸山,又或者说,人们已经被那刺眼的金山银山迷了眼睛,前面纵使是刀山火海,他们不会退却。”

王离与刘明二人对视一眼,眼神在半空之中交会。

看来他们的这位同僚,年级虽然比他们小上许多,但这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只怕如今波橘云诡的朝局,看的也是异常清楚。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皆已了然,王离冲着卫允道:“如今三年一次的吏部考核将近,不知卫兄有何打算?”

“打算?”卫允诧异的看着王离:“不知王兄此言何意?”

王离轻声道:“卫兄既看的如此透彻,又岂会不知,如今储君之位未定,兖王与邕王明里暗里不知交锋了多少次,难不成卫兄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成??”

刘明也笑着看着卫允,期待着他的回答。

卫允放下筷子,反问道:“王兄既有此问,那想必是已有决断了?不知王兄是打算支持兖王还是邕王呢?”

王离摇摇头道:“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官不过从六品,手中又无权无势的,夺嫡争储此等大事,在下可没有那个胆子参与,不瞒卫兄,只待这次考核一过,在下便要谋求外放,出京做官去了!”

“外放出京?”卫允有些惊讶,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刘明,问:“刘兄也有此意?”

刘明点头道:“不瞒卫兄,眼下的汴京,已然成了是非之地,我刘家不想攀什么从龙之功,在如今的情势之下,外放要远比留在汴京,更加的合适!”

难怪,难怪在原著之中这二位的名字从未出现过,原来都早已将此时汴京的局势看的分明,谋求外放,去外地做官了。

卫允道:“如此说来,咱们三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哦?”刘明惊讶道:“原来卫兄也早有此打算!”

卫允道:“在下虽不如二位年长,阅历和经验自然也无法和二位相比,但却也知晓,为官之道又岂是那般简单的,早在上任之前,在下便早已有了外放的打算!

如今的汴京城,表面上看着平静,暗地里却不知道该是如何的波橘云诡,明争暗斗,两个王爷之间的较量,我们这些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如何能够在这种泥潭之中生存,最好的办法办事抽身而去,待到大事落定之后,再谋求回京吧!”

刘明道:“卫兄所言,正是我等心中所想,从龙之功虽然诱人,但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况且我等如今还年轻,日后还有数十年的光阴,又何须急于这一时半刻!”

三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碰撞,无形的虚空之中,似有火花溅射,三人的脸上,皆露出会心的笑容。

“来来来,王兄,满饮此杯!”

“哈哈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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