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住了赵敏的眸子，欲言又止。
而赵敏似也有话要说，但等同慕容白的眼光对上，登时便如受了惊的小兔一般，慌乱的垂下了头颅，再不多说。
“我……”
踌躇了好一阵子，最终从赵敏口中说出的，却仅仅只是一句，“你们尽早下山！”
当然，既开了口，剩下的言语再要说出，也就不再那样为难。
赵敏好似忘记了自己今日来此的原本打算一般，只将一心系在慕容白的安危之上。
却听她面露担忧，疾声说道，“只要你们所有的江湖人全都从少林离开，散于四海之内，我父王也就没有了再继续攻山的理由。”
平心而论，赵敏此时所提，确实算是个破局的路子。
不过，暂不提江湖中人素来眼高于顶，脾气火爆，又大多极好颜面，一旦听闻汝阳王领军来攻的消息，即便只为了能在江湖上留一个好名头，也绝不会有人做出那临阵而退的行为来。
不管胜败，总要与朝廷兵马打上一回，证明了他们不畏强权的所谓“风骨”，才好再言撤离。
况且，汝阳王为了这一回的行动部署多日，也绝不可能只眼睁睁瞧着少室山上这许多的江湖人士平安逃脱。
除非慕容白愿意只领着明教众人就此下山，凭他的武功，再有赵敏替他指点朝廷兵马的防御疏漏，倒也不是不能提前跳出局外。
但时至今日，谋划众多，慕容白又怎可能于此际收手，半途而废？
所以，接下来这一战，已是不可避免。
想到这些，再看看赵敏满眼的期待之色，很显然，她的心思，只在自己的平安无事。
慕容白长叹一声，盯紧了赵敏的眼睛，又一回开口问道，“为什么？”
短短片刻，慕容白已连续问了两遍“为什么”。
赵敏的头脑向来聪慧，又如何能听不懂慕容白话里所询，可绝不是有关朝廷兵马调动、有关少林派里暗藏的阴诡奸计等一系列琐事。
他问的，只是为什么。
赵敏咬咬牙，猛地抬头，迎上慕容白的视线，语带哭诉，“我不想嫁给扎牙笃！”
她的眼光灼热，神情倔强，再加上满脸的委屈不愿，纵使石人也要被软了心。
慕容白又非是铁石心肠之辈，此时哪敢再同赵敏对视下去。
只慌忙转了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道，“扎牙笃？此人不过草包一个，不过仗着家世在京中称王做霸而已，倒也确实并非良人。”
第324章 西厢
第324章
虽是做出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但等瞧见赵敏那一双饱含期待的眼，慕容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说出更多的言语。
“但你……”
慕容白不得不收了声，只再一声苦叹出口。
扎牙笃确实并非良人，可自己，也一样难付终身呐。
毕竟，他们一个是反贼头领，一个，是朝廷郡主。
势同水火，生死之仇。
“我……我……”
赵敏终究是个女子，心中早就患得患失不已，再加上慕容白从始至终都一直是这副平淡姿态示人，她的心中已然近乎绝望。
原本想说的那四个字，一时间竟无论如何也难出口。
只嗫嚅着好半天时间，一张俏脸被涨了个通红。
慕容白也看出了赵敏此刻的窘态，他先是看看苦头陀，再看看赵敏，在深吸口气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却见慕容白将手一挥，沉声说道，“不必多言。”
他往赵敏身边凑近了几句，此番动作骇得赵敏当即就想倒退逃开，却不知想到些什么，却硬是梗着脖子立在原处，嗅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男子气息，此一回，连耳根子都已红透了起来。
慕容白却好似并未察觉到这些一般，他就与赵敏如此面对面站着，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之色。
他不再对自己的身份多做隐瞒，更丝毫不遮掩自己此生的志向所在。
只是肃声道，“你该知道，我不仅已有了未婚妻，更是矢志反元之人，若无天大的变故，你我之间……没可能的。”
话音才落，未等赵敏回应什么，又再低声说道，“阿大该是负责盯着你的吧？”
慕容白的视线又一次不留痕迹的从一侧山林中扫过，而后，对着赵敏凝声说道，“我可助你避开他的监视，帮你逃了这桩婚约。”
然而，听过慕容白的表态，一时间心乱如麻的赵敏，却并没有深思慕容白此番言语的打算，只惨然笑道，“天下之大，面对此等国破家亡之局，我……又能去哪里呢？”
慕容白接口道，“暂且先去西域吧。”
“西域乃是我明教与昆仑的地盘，经营日久，水泼不透，你隐居在那里，应是安全的很。”
深深看了赵敏一眼，慕容白缓声说道，“至少近几年里，那边不会有什么战事，待过了这几年，你就算回了中原，想来也无甚大碍。”
赵敏本就是天下第一等聪慧的女子，此时慕容白已说得如此直白，她终于心头一动，反应了过来。
欣喜间，竟也忘了男女之防，猛地抬手紧紧拽住了慕容白的一只胳膊，急声问道，“你说的……当真？”
慕容白却也不以为意，抬起另一只手掌，轻轻往赵敏拽了自己胳膊的双手手背上轻拍几下，笑道，“当真。”
“无论对你对我，这都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深吸口气，慕容白苦笑着摇摇头，又再继续说道，“小郡主并非那只能被困于高阁的崔家小姐，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张君瑞，可无论怎样，终得需要时间。”
王实甫写出这部西厢记的时间距今也算不得久，京城大都又是个天下第一等的繁华热闹之地，赵敏自是听过这场戏曲。
眼下听慕容白如此说话，哪里能听不懂慕容白话中的深意，当即转悲为喜，收敛了原本的绝望神态。
那副泪中带笑我见犹怜的姿态，当真令人心中怜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