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心想壮大家族,增加资产的宋启山来说,能花银子买地,比开垦荒地更合适。
一亩荒地的开垦费用相当高,光是人工就得二十两左右。
再加上沤肥,施肥,土质改良,没个三四十两下不来。
这还是宋启山安排恰当,经验丰富的前提。
换成旁人,成本再高一倍也不稀奇。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那么多无主荒地,却没人愿意开垦了。
但宋启山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询问陆河同,为何突然要卖地。
陆河同双目都有些浑浊了,满脸苦涩。
他这两日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银子,才跟刑房的经承见上面。
县衙里的权力,名义上归正七品县太爷管,底下还有负责粮马,征税的正八品县丞。
主管户籍、缉捕、文书办理的正九品主簿,以及主管监察狱囚的正九品典史。
但实际上,日常事务不可能全由这些官员操办。
县衙里也有六房,与朝廷六部相对应。
经承虽不入朝廷九品十八级,算不上官,却是刑房书吏之首。
许多百姓,也称其刑房掌案。
在陆河同奉上数十两白银后,这位名叫方东年的刑房经承,给他指了条路。
很简单,拿出千两白银,趁着县太爷还没回来,他去负责打点上下,将此事抹掉。
千两白银在这个世界,绝非一个小数字。
陆家虽手握八十亩田产,还有几十只羊,但平日里挥霍甚多,入不敷出。
一时间,哪里能拿得出来?
方东年说的很清楚,你儿子犯的是杀人罪,罪无可赦。
只要县太爷回来提审,必死无疑。
一千两你觉得多,可那些官老爷的人情,底下兄弟的封口,能是百八十两就可以止住的?
要儿子,还是要银子,自己选。
陆河同今年已经五十八,还有两年,便是花甲之年。
再想生个孩子,可能性极小。
何况儿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真要眼睁睁看着他被砍头?
陆河同没有办法,从县城回来后,考虑了一天一夜。
最终决定,变卖家产救儿子!
祖宗基业,就此失去,让他一夜之间白了头。
然而固安村虽有几位地主,却都不是能拿出大把现银的主。
陆河同找了好几家,也只是堪堪卖掉三十亩地,换来三百两银子。
距离一千两,还差大半。
他知道宋家这两年发展不错,宋启山又不喜欢乱花钱,这才找了过来。
“我那田产,尽是良田。虽比不上你家的,可在咱们村也算不错,一亩地作价十两。”
陆河同声音颤抖,十分的紧张。
这个价格算不上高,即便如此,固安村能买得起的人也不多。
之所以不去外村,是因为外人只会把价格杀的更狠。
知道你急着用钱,别说十两了,就算三两一亩也说的出口。
“还有那羊,我知道你今年打算弄个羊圈。几十只母羊,羊羔,就算五十两,你看可行?”
“还有我家祖宅……”
陆河同是真要把全部家当都卖了,但满打满算,离千两白银也还差点。
可他顾不上那么多,能凑多少凑多少。
谁也不知道县太爷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提前回来,自己却没交上银子,儿子就要人头落地!
所以哪怕宋启山现在把价格杀一杀,他也会咬牙卖掉!
第15章 田产激增
宋启山在心里算了算帐,按陆河同的开价,这笔交易绝对是赚的。
只是心中有些顾虑,便问道:“可找村里其他人说过这事?”
陆河同神情落寞:“江宝瑞,马绍韧,李光云,许瑞丰他们四家一共买了三十亩。”
其实那几家也想多买点,只是手头没有现银,得去筹借。
陆河同哪有时间等,才直接找宋启山问。
得知那几家也都买了,宋启山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倘若只他一人,就算占便宜也不能买。
救了个杀人犯,还得被人戳脊梁骨说占同村人的便宜,没太大必要。
可几家地主都出手,那就无所谓了。
宋启山当即点头道:“陆叔既然诚心要卖,那我便全部买下。婉儿,去拿银子来。”
七百两,几乎要把宋家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掏空。
但谢玉婉知晓这事成了,对自家有极大好处,自然不会反对。
陆河同激动不已,几百两的现银,也就宋家能直接拿出来了。
他当即给宋启山施礼,老泪纵横。
宋启山连忙将他扶起,安慰道:“生死福祸,自有天意。若保平真能逃过此劫,日后可要教他好好做人,莫再行不轨之事了。”
“当然,当然!”
陆河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懊悔儿子年少时,没能好好教导。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先把眼前杀头这一关过了,才有机会改过。
只是他心有不甘,犹豫着问道:“若日后手里有了闲钱,可否再将这些田产买回?”
宋启山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陆河同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气道:“权当我没说过。”
五十亩田产,五百两。
三十二头羊,五十两。
加上一栋陆家宅院,一百五十两。
总计七百两!
田产和羊不算贵,唯有宅院贵了些。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拿出来,宋启山丝毫不心疼。
倒是陆河同看到这么多银子,再看宋启山时,眼中尽是感慨。
“你比你爹和你爷爷都强,我若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陆河同自知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看看人高马大,一身正气的宋启山。
再想想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他再度落泪。
不等谢玉婉递来丝帕,便摆摆手。
抹了把眼泪,陆河同抱着七百两白银,步伐沉重的离开了。
这么多银子,差不多得有五十斤左右。
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扛在肩头,有些吃力。
谢玉婉看的心里难受,毕竟是相识多年的长辈,便问道:“要不要送送他?那么多银子,怕是扛不动。”
宋启山摇摇头,道:“他扛的不是银子,而是陆保平的命,怎会扛不动。”
谢玉婉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
是啊,陆河同筹银子是为了保住陆保平的脑袋。
莫说五十斤,就算一百斤,也能扛的起来。
看着宋启山手里的地契,田契,谢玉婉只觉得有些恍惚。
曾经在固安村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就这样散尽家产了。
犹记得宋念守刚出生的时候,陆河同来家中道喜,还坐在首位呢。
那时的他,谁的笑话都敢看,谁的玩笑都敢开。
然而三年过去,曾经被陆河同看不起的贺周知,已经要去考举人。
本在村中田产垫底的宋家,却暴增五十亩田产,摇身一变在固安村排名前列。
如此变化,让人仿若隔世。
宋念丰和宋念顺劳作完,回来得知陆家的田产和宅子,以及三十多头羊都被买了下来。
兄弟俩又惊又喜,这下老宋家可要发达了!
宋念顺口直心快,更是直接道:“早就知道陆保平早晚要闯大祸,真是活该!”
陆保平和宋启山是一辈人,只是生的太晚,只比宋念顺大七八岁。
以前仗着家里田产多,在村里打小便是一霸。
宋念丰和宋念顺两兄弟,可没少被他招惹。
如今见陆保平倒霉,自然心中舒畅。
宋启山却呵斥出声:“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因他人落难而幸灾乐祸!去,将见人善,即思齐。见人恶,即内省的道理抄写一百遍!”
宋念顺苦着脸,没有辩解。
老老实实的去拿了笔和纸,抄写道理。
谢玉婉在旁边看着,也不吭声。
她心里明白,夫君正是要借这件事,提醒孩子们。
善恶,不过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