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见茅清竹走了,那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泄了大半,但一想到师姐那副模样,还是梗着脖子说道,
“师姐那么好,她怎么会犯错?况且……明明是茅姨姨先送出的玉佩,为什么师父不教训茅姨姨?师父偏心!”
陈业不得不承认,青君说的话,句句在理。
只可惜,天底下很多事情,不是靠理就行。
“因为你茅姨姨是筑基真人,而且,之后你洗礼一事,还得靠她。何况现在师父还要靠她撑腰。就算师父吃了她的亏,也无话可说。”
陈业慢斯条理道。
况且,茅清竹对他多有帮扶,远的不说,单说自己两个徒儿现在腰间挂着的二阶飞剑,都得自于她。
“师父不要脸!师父欺软怕硬!难道有实力,就能对师父为所欲为吗?”
“不一样。当初茅姨姨送这枚玉佩,那是因为她女儿在我膝下,她终归不放心……况且,其他理由师父方才也说了……”
“师父在找借口。”
“没找。”
“就是找了!有实力,就是能对师父为所欲为!”
“好吧。带我去看看你师姐吧。”
“师父还在找……诶?师父说了什么?”
小女娃愣住。
师父,竟然承认了!!
“师父确实不对。”陈业幽幽叹了口气。
师父惩戒徒儿,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他的处理方式上。
正所谓以善为饵比恶更恶。
陈业在闭关之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利用徒儿的心意,将其哄骗而来。
当徒儿怀揣心意而来之时,迎来的,却是师父的责罚鞭打……
陈业不敢想象,那时候的知微心有多疼。
这孩子,有无垢琉璃体,本该不惧肉身苦楚。
可却在那一日,疼得快站不稳地。
“师父承认错了……”
青君喃喃自语,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一直觉得,师父是一个永远永远都不会犯错,更不会认错的人。
见无所不能的师父,在她面前低头认错。
那点因师姐受罚而生的委屈与怒火,在这一刻,竟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是奇怪的心疼,也是……一丝丝的骄傲。
虽然师父有时候很坏,很霸道,但他也会反思,会认错。
师父还是那个……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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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陈业,不喜欢病娇
道歉,于陈业而言,并非难事。
莫说对徒儿,即便对外人,他亦能弯得下腰。
既如此,对亲近之人,更无理由冷眼相待,装模做样摆架子。
这一月闭关,他心神通明,渐破迷障。
草木枯荣,皆循自然之法。
人亦当如是。
青君的顽劣是赤子天性,林今的阴郁是求生之执。
而知微那份依恋,恰似藤蔓渴求朝阳。
强行修剪只会伤其根本,唯顺其天性施以疏导,方为生生不息之正道。
他那十记刮骨鞭,抽断的并不是窥探之欲,而是徒儿对师父的向往。
“此番……为师确实过于浮躁了。”
陈业叹息。
或许是对魔修隐患的焦虑作祟,又或是秘密被触及时的不安……总之,在处理知微一事上,自己过于急切,手段失之激进。
“其实……其实青君没讨厌师父,师父不要自责了……”
青君听到师父叹息,连忙拉着他的衣角,小声道,
“而且……青君知道,这件事师姐做的也不对。其实,青君也不喜欢被人盯着。”
嗯?
听这小女娃的意思,她好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合着知微还不是一个人偷偷监听他,还是和青君一起啊。
陈业神色狐疑:“你怎么知道你师姐犯的错?”
小女娃大惊失色:“师父别瞎说,青君才没有偷听师父!”
说着,连忙揣起小手,生怕师父也打自己。
她可怕疼了!
“蠢丫头,不打自招。”陈业忍不住笑了笑,随手敲了下青君的脑壳。
但经历此事之后,他无心和小女娃过多计较,当即声音放冷,
“念你师姐才是主犯,今日便暂且饶你一条小命,来日师父再和你计较。”
“什么!师父还要和青君计较?师父小心眼……”
小女娃更怕了,师父说的好像要她命一样……
但她青君,可不是吃素的!
小女娃眼睛一转,小大人似的叹息,
“好啦好啦,师父既然想在徒儿身上施虐,那徒儿依了你还不成吗?快去找师姐吧!”
“呃……”
陈业这下就没话说了。
青君看似认怂,实则以退为进。
竟然说自己是想施虐!!明明只是单纯的教训而已……
再加上小女娃又祭出师姐这张大旗,陈业这时还真没办法找她麻烦:
“哼,徐青君,你学聪明了。算了,不搭理你了。”
既然拿小女娃没辙,那陈业干脆加快脚步,来到了知微的居所。
闭关一月,心神通明,许多迷障渐破,但唯有推开这扇门,真正面对那个被他责罚的女孩,才能验证他心头那点模糊的顿悟是否真切。
青君看着他迈开步子的身影,慢吞吞地蹲在地上,小手胡乱地画着。
嘀咕道:“笨蛋师父,不会真以为青君是笨蛋吧……”
算了,反正师父看上去这么压抑,勉为其难犯蠢哄哄师父了。
真拿师父没办法啊。
这么大的人,还需要女娃哄开心!!
……
门扉开启。
没有预想中女孩警惕亦或者惊喜的目光。
窗棂透进微光,将屋内昏暗景象依稀可见。
角落里,墨发小女孩盘膝而坐,神色平静地修行着。
一如既往?
并非。
她身上不再是整洁的衣裙,而是披着一件皱巴巴的素白里衣。平时精心梳理的乌黑秀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和脸上。
在阴暗的角落中,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又像一朵在被自己暴力摧折的白花,被彻底揉碎了。
“咳……”
陈业的咳嗽声,惊扰了沉寂。
“师父。”
知微猛地抬头,凌乱如鸦羽的黑发下,一张惊心动魄的小脸显露出来。
即便唇色寡淡、眼下青灰,也掩不住精雕玉琢的美。
眼尾天然微扬的弧度本该冷淡高傲,此刻却因长睫盛着水汽而显得破碎易折。
她踉跄地站起来,机械性地行礼:“徒儿参见师父,恭喜师父顺利突破……”
“……”
陈业不由得沉默。
这是怎么回事?!
意外,心疼,懊恼,后悔……
他从未料到这一幕。
刮骨鞭,对无垢琉璃体的知微而言,不疼不痒。
可知微,怎么会憔悴至此?
不知觉间,陈业的声音发涩:
“知微,为师不该打你,更不该……说出那番,要将你逐出师门的话。”
“师父……师父,你在说什么。”
“为师,向你道歉。”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