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微亮。
醒来时,陈业便觉得胸口微沉。
他睁开双眼,便见一袭柔顺的黑色长发,以及一张恬静安然的睡颜。
“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陈业揉了揉眼睛。
昨夜两个徒儿通宵炼丹,陈业还以为知微不会来了。
此刻,她正像只温顺的小猫般,蜷缩在他的怀里。
她睡得很沉,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微光中,投下了一小片阴影。白皙的小脸,因为熟睡而染上了些许健康红晕,平日里总是抿着的唇瓣,此刻也微微张着,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地起伏。
“可不能张嘴睡觉……”
陈业悄悄将徒儿嘴巴捏回去,据说张嘴睡觉,会让小孩子长大后变丑的!
很快,陈业又考虑到一个关键问题。
偶尔陪陪知微还行,但总不能一直陪知微睡觉吧?
这样终究不好。
陈业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她那娇小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挪开,用一张柔软的薄被,将她裹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然起身,独自一人,将镇守在内谷的青知唤了过来。
现在,
外谷中有铁角魔牛坐镇,帮助黑老汉,林景华维持外谷的秩序。
而内谷中又有茅清竹。
青知这个战力便得以解脱出来……
“是时候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业目中掠过一丝冷芒。
他本不欲撕破宗门秩序,搞暗杀这一套。
可既然魏家先动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陈业一向信奉,斩草须除根,否则迟早招惹后患。
譬如魏成这次没得手,不仅不会让他收手,甚至会让他心生警惕,只会让他下一次的手段,更加狠辣,更加隐秘。
既然如此,便不能再等下去了。
与其被动地等待下一次暗杀,不如主动出击!
陈业解下青知的黑袍。
黑袍之下,是漆黑的玄铁躯干,气息内敛,但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是他如今最强的战力,堪比练气九层的体修!
再加上其不惧生死的特性,二阶傀儡核心操纵下的高超斗法技巧,堪称练气期内无敌。
陈业对这个自己亲手制造的傀儡很是满意,从储物戒中,将得自黑风双煞的两件法器取出。
一件是铠甲,一件是拳套。
只可惜,法器终究是法器,缺少灵性。
譬如这件铠甲,无法像法宝一般,自适应修者的体型,穿在青知身上,仍显局促。
当青知武装完毕后,从外表上看,更像是一个正常修者了。
陈业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尊本就强悍的傀儡,如今又添了两件上品法器,战力堪称如虎添翼。
“走,随我去见见你的小主人。”
陈业拍了拍青知那坚如磐石的肩膀,淡淡地说道。
此行,他打算带上林今一起。
这些时日的相处,已然让林今习惯他的存在,是时候进一步发展感情,顺便让林今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这孩子,终日瘫痪在家,多少会让心理有些阴暗,是该见见阳光。
林家小院中。
林琼玉早已起身,正在院中打扫。
见到陈业,尤其是他身后那个披着黑袍,气息内敛却又无端令人心悸的高大身影时,俏脸不由得微微一白,连忙躬身行礼:“主人。”
陈业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望向那间紧闭的房门:“她醒了吗?”
“回主人,妹妹……已经醒了。”林琼玉低声道。
“嗯,你先准备些许早膳,我先进去见见你妹妹。”
陈业为了避开两个徒儿,特意起了很早,还未吃早饭。
虽说,身为修者几天不吃都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辟谷丹。
但,陈业不想成为清心寡欲的修者……口腹之欲,能满足还是满足的好。
待林琼玉躬身退去,
陈业这才推开房门。
屋内景象,一如昨日。
林今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只是她的怀里,多了那只残破的玩偶。
有陈业的支持,这个小丫头似乎敢于光明正大,将玩偶显露在外了……
“今儿,这是青知,”陈业走上前,将高大的青知,引到林今面前,“这便是为师之前跟你提过的傀儡。”
青知默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高大而阴冷。
寻常女孩,怕是会对它多少有些畏惧。
饶是林琼玉,都有些害怕青知。
但小丫头见了青知,本没什么光彩的眸子,反而稍微亮了亮。
她盯着青知,又盯着陈业,睫毛微颤,心中好像在想着什么。
陈业见了,不由心想:
这丫头怎么好似在比较他和青知似的?
不过他没想太多,缓缓蹲下身,朝着轮椅上的女孩,伸出了双臂。
“来,师父带你去桃山坊玩玩。”
谁料,听闻此言。
林今猛地抱紧玩偶,身形死死缩在轮椅内,非常抗拒。
“师父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受寒炎折磨,几乎没出去过……”
陈业叹息一声。
林今的寒炎与生俱来,不仅摧残了她的身体,还让她不能见阳光,盖因寒炎一旦沾上阳光,便会愈加活跃。
因而,小丫头几乎一生都在这阴冷的小屋子中。
怪不得她心理出现问题不出现问题,才不正常。
陈业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
“但,有师父陪着今儿……”
换成两个徒儿听闻此语,再可怕之事亦有底气。
然对林今,师父并无这般分量。
陈业知晓这点,但拉近关系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他打算不断在林今面前强调师父这个身份,好给她留下心理暗示。
女孩越发蜷缩在椅子中,对陈业的话不闻不问。
恰好,林琼玉也已经端着一碗刚刚做好的灵粥,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听到陈业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
“主人……今儿她,自小便被寒炎所困,双腿瘫痪,虽蒙主人恩德日稍能站立,但……但还远不能自如行动。主人若是要带她出门,怕是……怕是会多有不便。”
陈业明了,瘫痪经年,身躯刚愈,行动能力确需漫长训练。
“没事……”
陈业想了想,打算还是按照以前给她治腿时采用的办法:先打大棒,再给甜枣。
他伸出双臂,直接将女孩从冰凉的轮椅上横抱而起。
女孩的身子,轻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入手,是隔着薄薄衣衫传来的少女独有的冰凉与纤弱,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碎裂。
“唔!”林今猝不及防,抗拒地将小手抵在陈业胸膛。
如墨般的微卷长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在陈业腰边摇曳。
她第一次与男人乃至外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能清楚闻到男人身上淡淡药草清香的气息,更能感受到他衣衫下的炽热体温。
陌生的感觉,几乎让她无所适从。
只得求救似得看向林琼玉,漂亮的眸子满是哀求。
“妹妹……”
林琼玉心头一颤,面对妹妹的哀色却无能为力,只得自欺欺人般垂下俏脸,不敢对视。
“没事,我会照顾好你妹妹的。”
陈业老脸一黑,这一幕,好像姐目前犯似的。
他陈业,又不是什么魔鬼!
接下来,陈业没有再给女孩任何反抗的机会,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她囚禁了自己十几年的小屋。
来到院中,他对那沉默的影子下令:“青知,入储物袋。”
傀儡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化作一道黑光,没入陈业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袋子中。
此行桃山坊,青知是暗杀的底牌,自不能招摇显露。
做完这一切,陈业脚下灵光一闪,飞光凭空出现,稳稳地悬浮于半空。
他抱着怀中僵硬的女孩,一步踏上飞剑,剑身微颤,随即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朝着桃山坊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