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业只觉自己的经脉、骨骼、乃至五脏六腑,都在被不断撕裂、重组。
“靠……怎么会这么疼?”
陈业死死咬着牙,心神沉入识海,艰难地引导着药力。
……
自从师父进入静室疗伤,已经过去三天。
“师姐师姐!青君竟然练气五层了!赶上师姐了!”
小女娃惊讶的发现,她已经练气五层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才?
知微看着师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由衷为师妹欣喜。
但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妹怎么会突破这么快?
自那一日从东沟谷回来后,师妹比以前更能吃了,也更能睡了。
而且,天赋似乎也是越来越好。
现在竟然都……追上自己了。
想到这里,知微不免有些挫败,她可是大师姐……所以,所以必须是师父最优秀的徒儿!
知微正准备夸下师妹,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主管居所的方向。
只见那扇紧闭了三日的木门,在清晨的阳光中,缓缓开启。
陈业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师父!”
两个小丫头见到师父出关,皆是眼睛一亮,同时快步迎了上去。
“师父你看!青君练气五层了!”青君第一个邀功,她仰着小脸,等着师父的夸奖。
知微则细细地打量着师父,她发现,师父的眼睛好似变得深邃很多,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明明气息内敛,却又给人一种渊岳峙的感觉。
“师父,你的伤……”
“已无大碍。”
陈业笑着揉了揉两个徒儿的小脑袋,目光落在这片药园之中。
自从李婆婆一家搬来后,杂乱的药园被他们收拾的井井有条,分明只有两个人,收拾得却比八名外门弟子还要好。
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弟子只在乎灵植如何,而李婆婆一家,却是把临松谷当成他们的新家,自然更加上心。
“拖延了这么久,是时候着手治理药园了,以及,那神秘的寒炎修者。”
陈业将黑老汉和两个徒儿唤至身前,将自己打算招募坊市散修果农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黑老汉听罢,面露难色:“陈哥,这……怕是不容易。那些果农,大多都被魏家拿捏着命脉,哪里敢得罪他们,来投奔我们?”
他乃云溪坊土生土长的散修,对附近的桃山坊有所了解,这也是陈业唤他来的原因。
陈业沉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桃山坊的现状,那些果农走投无路,未必不会选择临松谷。”
傍晚,陈业便和黑老汉,再次来到桃林集。
而在陈业屁股后面,还跟着个东张西望的小女娃。
小女娃听到师父要去桃林集,说什么都要跟着过来。
原因很简单,上一次的灵桃都喂给师父了,小女娃只吃了几个,根本没吃过瘾!
黑老汉端着一个木牌,在陈业身侧举着,上面写着招募的条件:
“临松药园招募灵植夫十名,包食宿,每日工钱四十灵砂,按日结算,绝不拖欠。另,凡应募者,可预支三日工钱。”
此告一出,整个桃林集,瞬间便炸开了锅。
每日四十灵砂!
相当于一个月,能有十二块灵石!
这等条件,简直闻所未闻!
陈业对此,早有预料。
他特意设下丰厚条件,反正有宗门兜底,只要给的报酬不是太离谱,都能报销。
然而,这些果农在短暂的骚动之后,竟如同退潮般,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再无一人,敢朝着那木牌靠近一步。
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收拾摊位,准备提前离去,生怕和陈业沾上一点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日头渐渐西斜,集市上的人流已开始变得稀疏。
可陈业的桌案前,依旧是空空如也。
那块写着优厚条件的木牌,此刻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好似成了一个笑话。
“师父,他们好奇怪呀,”青君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腿,不解地问道,“有灵石都不赚,他们是不是傻呀?”
黑老汉不知疲累地举着牌子,感叹道:“陈哥,看来魏家在此地势力实在不小,就算他们不露面,不发声,可这无形的威慑,却比刀剑还要管用。”
小女娃不解:“可魏家再怎么厉害,能和灵隐宗比吗!临松谷,可是灵隐宗的产业!”
“没有这么简单……这些果农,一家子人都祖祖辈辈生活在桃山坊,而魏家涉及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魏家不敢明面抵触我,可其威慑,已经让这些散修不敢与我沾上关系。”
陈业语气平静,未曾焦虑。
……
桃山坊,西集。
与坊市的喧嚣不同,这里是散修们聚集的居住区,一排排由青石搭建的屋舍,虽然简陋,但也干净。
其中一间小屋内,此刻正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屋子不大,陈设也极为简单,但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墙角堆着几筐还未卖出去的灵桃,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一张老旧的木桌上,摆着几碟家常小菜,一碗热气腾腾的灵谷粥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唉,今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个面容黝黑、两鬓斑白的老者,看着墙角的灵桃,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便是林琼玉的父亲,最寻常不过的散修果农。
“是啊。”一旁正在缝补衣物的妇人也愁眉不展,“听说明日魏家又要降价收桃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是给今儿买药的灵石,怕是连我们一家的嚼用,都成问题了。”
“爹,娘,你们别愁了。”
林琼玉端着一碗刚盛好的粥,脸上带着几分故作的轻松,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明日再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活计。总归……不会让我们一家人饿着的。”
她将粥碗轻轻放在桌旁一个瘦小的身影面前。
那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静静地坐在特制的木轮椅上。
她有一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脸,却带着病态苍白。
一头如墨般的微卷长发,垂在肩头,衬得她那娇小身子,愈发纤细、脆弱。
她便是林琼玉的妹妹,林今。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不哭,不笑,也不说话。
原本显得可爱的杏眸如同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波澜。
林琼玉心疼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温热的粥,轻轻吹了吹,才递到妹妹嘴边,声音温柔:“今儿,来,张嘴。喝了粥,病才能好得快。”
林今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林琼玉也不恼,只是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妹妹那苍白的小嘴,终于机械地、微微张开了一条缝。
就在此时,“咚咚咚”一阵粗暴的叩门声,打破了这屋内的宁静。
老夫妇俩脸色一变,神色慌乱。
林琼玉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放下碗,对父母温声道:“爹,娘,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她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在她身后,那一直如木偶般安静的林今,那双空洞的眸子,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落在了姐姐的背影之上。
……
林琼玉推开门,门外,果不其然地站着那三个熟悉的身影。
“呦,我们的林大美人,这是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去啊?”为首的高挑女修,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张姐,”林琼玉的语气不卑不亢,“说好的是十日,今日才第七日,你们……”
“怎么?我们姐妹几个,就不能提前来看看你?怕你带着你那病痨鬼妹妹跑了不成?”另一个女修嗤笑道。
“我借的灵石,是为了给今儿买续命的丹药,一分一毫,我都记着。十日之后,定会如数奉还。”林琼玉攥紧了拳头,语气保持平静。
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找这张家三姐妹借了灵石。
张家三姐妹,修为俱在练气中期,又一同攀附了一位魏家的管事,在西集之中名气不小,但多是恶名。
盖因此三人,常会威逼利诱,强行借高利贷灵石给散修。
而林琼玉虽知这三姐妹的厉害,可妹妹病入膏肓……她一时之间,病急乱投医。
“还?拿什么还?”
高挑女修上前一步,用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佻地戳着林琼玉的胸口,
“就凭你去云裳阁卖笑吗?还是说……林大美人终于想通了,准备用你这身子去换灵石了?早说嘛,坊市里想尝尝你滋味的道爷,可是能从西集排到东市呢!”
她身旁另一个女修也掩嘴嗤笑道:“姐姐可别这么说,人家林仙子现在可是清高得很呢!听说啊,她现在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准备走苦修的路子了。”
三人俱是幸灾乐祸。
以往林琼玉便以美貌在西集出名,令她们颇为嫉妒。
奈何此人又是云裳阁的人,不好得罪……
但如今,这林琼玉不知为何,好似吃错了药一般,竟退出云裳阁。
“靠自己?”第一个女修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就凭她那点三脚猫的修为?别逗了!有些女人啊,就是命好,生了一张狐媚子脸,天天就指望着能勾引个男人,一步登天。呵……我看啊,莫不是修行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采补功法吧?”
“不过,是一个婊子!”
最后那两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林琼玉的心里。
实话,往往才是最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