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马的嘶鸣与咆哮声中,雷霆在天际轰鸣滚动,无边的云气垂落,化作一道天梯,龙马拖动青玉辇,踏天而上,是转眼间便消失在天边尽头。
一众追随北桓王,远征千里的军士,见到这般场景,俱是瞠目结舌,他们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刚刚更是看到了一位飞天远遁的道人,可论排场与阵势,哪比得上这位。
当青玉龙辇消失不久,一道道罡气长虹便自南方而来,那是奉武德帝之命,北上搜寻北桓王的王侯。
北桓王的状态,当真是令他们又惊又怒,到达这一层次之后,他们与大雍真可谓是休戚与共了,没有人不希望大雍多出一位武尊。
可现在这位武尊还未成长起来,便中道崩殂,这如何不令人感到悲痛。不过,事情似乎也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离了大雍的风时安,自是往云梦龙宫而去,先回沧溟庭看一看,是否有作乱的龙子龙女。
在风时安的估计中,应当是没有的。宗府玉册上有名有姓的龙子龙女,哪一位不知他的名头?至于龙孙,那更就乖巧了。
可是当信心满满的风时安乘青玉辇抵达育灵化生海时,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今日的化生海,还似乎稍显混乱,其中的水族生灵,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不过却过于活跃,显得十分兴奋。
“宫中出了何事?”
风时安的青玉辇停在龙宫门前,直接向神情也不太对的值守蟹将询问道。
“十六殿下,有一位未曾在宗府玉册记名的龙子,寻回来了。”
蟹将军连忙回答道。
“只是如此?”
鲛绡帷幔之后,盘作蛇尾的风时安神情不变,自他的父君上位之后,云梦龙宫中时不时就会上演类似情景了,龙宫上下早已是见怪不怪,龙宫值守的兵将不该有如此表情才对。
“那位殿下是打进来的。”
已经化成人形模样,还显得颇为俊朗,只是身形显得过于魁梧方正的蟹将,低声回答道。
“打进来的?”
风时安闻听此言,当即来了兴趣,
“如何打进来的?”
云梦龙宫遗失在外的龙子龙孙,目前依旧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数目,但大多数找回来的龙子龙孙都是极为老实,毕竟云梦龙宫,在神洲早已是威名远扬,不是谁都可以寻衅的。
正常认亲途径,就是老老实实的走在化生海中专门为这等龙子龙孙开辟出来的化龙河,越过龙门,证明自己的天赋资质。
当然,也可以不必证明资质,直接展露实力,只要表现地足够优秀,沧溟庭在验明其血脉的确是龙君所传后,也是不介意在玉册上再加上一道。
不过,当真要达到能够令沧溟庭认可的地步是极其困难的,尤其是龙宫如今已经养了百子千孙,这标准自然也就是越发严苛了。
“那位是提着四十七殿下以及五十九殿下回来的,那两位殿下都被这位给击败了,模样很是凄惨。”
蟹将小心翼翼地阐述道。
“哦?那倒也不差。”
风时安略微回忆一下,记起了那两位弟弟,但也只是略有印象,依稀记得他们也是凝魄化形的大妖。
“宗府的神官怎么说?”
“依照规矩,这样的龙子,自然是可以记入玉册的,不过那位却并不服气。”
“怎么?”
“宗府的神官将他排在了第一百零六位,那位宣称,以他的年纪与实力,在龙宫龙子中,至少排进前十,岂能屈居最末。
因此那位将宗府的神官给打了,言称不做这云梦龙子,还闯进了宫中,要挑战所有在位龙子,要看一看孰强孰弱。”
“哦?原来我也有份,这位现如今在何处?”
风时安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兴致大涨,虽说此事属于宗府之责,但既然打了龙子,那他作为掌刑龙使,也可以管上一管。
况且,这位寻过来的野生龙子不也是要挑战所有在位龙子吗?自然也是与他相关。
“如今应当是在上章演武殿中。”
“你倒是知晓得挺清楚,看来你没少打听。”
“嘿嘿~”
蟹将一笑,若不是职责所在,他现在也去围观了,
“十六殿下,可是要去上章殿?”
“难得见到如凶悍的龙子,自然要去看看。”
“殿下若是去了,这龙子定然要寻衅挑战,殿下可千万小心,那位本体乃是一条血纹黑蛟,煞气极重,也不知是在哪里修成的一身神通。”
第90章 皇龙
上章殿在龙宫第一重,此乃云梦龙宫养炼水军之地,龙宫对外征讨的兵马皆出自于此,而育灵化生海中,能够从其中脱颖而出的水族,大多也都是在这一重修行。
除非能如玉螭大将,渡过第一层天劫,晋升至溯源通玄之境,这才有资格居住在更高的天宫,拥有专属修行的琉璃仙府。
当然,若是想以功勋兑换灵兵法宝,或是淬炼体魄,也有机会前往更高处,不过都只能短暂停留。
往日一入第一重天便能见到络绎不绝,沿街苦修的水族,今日虽然依旧能看到这些水族,却比往日稀疏几分。
可临近上章宫,水族数量却陡然剧增,便是半空中,都有不少蛟将与鱼尉穿行,他们行进的方向皆是一致的。
普通水族到了这片区域,便是寸步难行了,唯有那些有品级官职的水族将军统领才能够在空中穿行。
不过风时安却不必如此,车驾临近此地,前方水族自觉让开一条道路,他的青玉辇,在龙宫上下,基本就没有不识得的了。
可风时安能看出来,此番为他让路的一众水族,可不仅是因为他作为镇狱司掌刑龙使的身份,更重要的还是云梦龙子,这是被挑战的身份。
便是卫江与随行的兰笙与乐理,都能够看出这些家伙眼中的兴奋与期待,玉册记名的龙子,与在外野蛮生长的龙子,这等冲突,谁不爱看?他们也爱。
“殿下,您不是先要回镇狱司吗?这等宗府就能处理的小事,您何须分散精力?”
压下心中些许翻腾的杂念,卫江回头,低声询问道。
眼前如此阵势,那位找回来的龙子恐怕非比寻常,不然,此地水族不会聚集如此数目。大抵已有在龙宫中修行的龙子上阵,但已经惨败了。
“卫江,你怕我落败吗?”
风时安不禁笑了。
“殿下,您的境界已经跌落,与其余龙子对战,实在是吃亏啊,若非如此,臣也不会开口……”
卫江道出心中的忧虑。
再怎么样也是龙子,哪怕是玉册无名的龙子,可既然能够在龙宫中闹出这等阵势,那么其血脉来历自然无疑。
不然早就被镇压拿下了,真当那些大将是吃干饭的吗?就是因为有身份护持,便是他身后这位殿下上阵,镇狱司的禁器也是用不得的。
如此计较下来,他家殿下不就是吃亏的一方,修为自斩了,虽然肉身血气尚在,但龙元法力不及巅峰。
“不必惊忧,若是这位血亲邀我,斗上三五十回合的真,我还是有的。”
道器护体,即便是残缺的,可风时安也有所依仗,自然无惧。哪怕他用不了,也能保他不败,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青玉车辇一路行至章宫,此宫已被百龙环绕,不知有多少龙将跑来瞧热闹,见了风时安,更是自觉,让开一条通往内里的通道,令风时安从容进入其中。
“十六殿下来了!”
“全都让开,不要挡了十六殿下的路!”
当风时安登堂入室,顿时就看到了一位以睥睨之势,孤身站在殿中,显得极为冷傲的男子,其身披黑甲,手持一把断浪刀,头上一杆墨蓝旗帜,旗面飘扬之间,周遭水波滚滚,浪涛起伏,望之不凡。
最让风时安瞩目的,还是在殿内的看台上,有六位龙子,或躺或卧,皆是气息不稳,显然是受伤不轻,不过却都无性命之忧。
当风时安的目光扫去,这几位龙子的目光都不自觉避开,不敢与之对视,甚至于此时殿内的声音都逐渐减少,一道道目光都落到风时安身上,眼中既有敬畏,也有期待。
“位列十六,你是我目前见过排名最高的龙子,怎么这般弱小?”
披甲持刀而立,似在闭目养神的黑甲龙子猛然睁开双眼,两道仿若利剑一样的目光,顿时就朝风时安射了过来,
“不对,你的龙元与血气并不相匹配,你自斩重修了?好魄力!”
风时安并未特意遮掩,这名黑甲龙子一眼便瞧出了风时安的状态,随后目露赞叹,语带遗憾,
“可惜了,你若重新修成了,可与我一战。”
“好大的口气,你先前在何处修行,敢在我面前放下如此狂言?”
如此轻视,风时安也不禁笑了。他是自斩,可不是自废。
“我这等连玉册都登不上的野种,哪能与你这等养尊处优的龙子相提并论,不过是在山野之中,捡拾一些残渣碎肉,苟延残喘罢了。”
黑蛟龙子回道。
“怨气不小,你这般要让他们如何自处。”
风时安扫过那些明显与之斗过,却尽数落败的龙子们。
“龙宫当年便是连我与我母亲的生死也未曾顾及。他们这些废物如何自处,与我何干?”
黑甲龙子显得很是冷漠,语气更是毫不客气。
“你!”
当即就有龙子愤然起身。
“怎么?还不服?你敢下来,我就敢打断你的脊骨。”
黑蛟龙子盯住起身的龙子,当即就让这位身上的血迹都尚未干透的龙子一僵,不敢再有动作,
“说你是废物都是抬举你了,你居于龙宫,有龙族传承,平日享受的灵物,样样都优于我,却修成了这种鬼样子。
简直就是蠹虫,你这样的废物,也配在玉册之上?以龙子自居,云梦龙宫也就如此而已。”
“孽种,安敢如此羞辱我!”
原本已被震慑住的龙子大怒,一声咆哮,竟显出真身,化作一条青鳞金背龙,足有八十丈之长,云雾翻涌之间,口含雷霆,向黑蛟龙子扑去。
“神通法力皆不如我这孽种,斗法厮杀更是一塌糊涂,你有何可以为傲,你这样的龙子,就是龙宫之耻!”
未见黑蛟龙子有动作,便见其头顶之上的墨蓝宝旗便是一摆,一股滔天水浪从其中涌出,将青鳞金背龙卷入其中,而后化作一道水漩涡,转了数十圈之后,便将其抛到一边。
“宝旗不错!”
见那面旗帜轻易便能够将一名龙种大妖抛飞,风时安赞道。
可黑蛟龙子听出其言外之意,当即便道,
“我便是不借翻海旗,只手也可将这等蠹虫镇压。”
“可我观你岁月痕迹,当在我等之上,不知你年齿几何?”
“我在此方天地快已渡过五甲子春秋。”
黑蛟龙子毫不避讳。
“我还不到四甲子,若论年纪,你是我的兄长,他们也是你的弟弟。以大欺小也就罢了,何以嘲之?”
风时安摇了摇头。
“不过心有怨气,不愿咽下而已。他们都能位列玉册,为何我当年不能?今日便是验明正身,那宗府居然要我位列龙子之末,让我屈居这等废物之下,凭什么?”
“此事你若要怨,便怨父君吧,以你的年岁,当年降生之时,父君还不是云梦之主,当时的宗府最是严苛,与你类似遭遇的可也不少。
在父君登临大位后,宗府这才宽松了许多,许多龙子龙女都可以轻易登上玉册,他们几位便是在这时候被记上的,只是百年前,这才又逐渐严苛起来。”
风时安对此中隐秘,一清二楚。
以他那位父君上位的时间为节点,其前后龙子龙女的素养,基本不在同一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