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拱手还礼,又对两名小吏道:“二位,既已开门,我便先走了。”
同时也向张豫告辞,并说:“张兄,希君来年高中,后会有期。”
言罢,青衫翻飞,大步离开贡院。
他走得太爽快了,既不迟疑,也不遮脸。
侧身的张豫又忍不住探头去看,就听到门外一声笑,是那锦衣少年在问:“陈兄,今日贡院中卷蠹撞钟,可是因你之故?”
陈叙回答:“是。”
“哈哈哈!”崔云麒再也忍不住,这回可不是普通的笑了,而是畅快大笑。
“卷蠹撞钟,百年未有,陈兄便是百年来第一人!”
四舍五入,他崔云麒就是百年来第二人,快哉。
“恭喜陈兄得中府试案首。”崔云麒神采飞扬,“七日后便是院试,小弟便不急着为陈兄摆庆功宴了。
只等七日后陈兄再有佳绩传出,到那时小弟再来设宴,陈兄也莫要推辞。”
陈叙道:“何必靡费。”
“嗳,话可不是这样说……”
眼看着两人对话渐渐远去,张豫站在贡院门边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想不明白,什么是卷蠹撞钟,什么是百年第一?
这个牛,吹得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不,不对。
这府试才刚刚考完呢,考官尚未判卷,红榜尚未张贴,怎么就府试案首了?
哪里来的府试案首?
莫名其妙,替人窘迫。
张豫本来觉得自己提前被取消考试资格很窘迫,可眼下有了更加窘迫的陈叙在,他自己都好似不那么难堪了。
直到后方,大批量的学子们从考场中走出。
张豫脚步一退,正想低头悄悄混到众学子中间与大家一起出大门,忽然就听众人议论:
“卷蠹撞钟,本场案首。
嘶,究竟是怎样的答卷?居然连卷蠹这等灵异都被感化了,实在是无法想象。”
“红榜公布以后,本场案首与前十名的试卷都会张贴,到时自然便能看到那究竟是怎样的答卷。”
听到前面时,张豫已是有些呆。
等再听到后一句:
“济川县,陈叙。
唉,这个名字……自今以后我只要想来,大约都会头皮发麻。”
张豫:……
他后知后觉,至此刻终于生出晴天霹雳之感。
完了,他不知道说话那人的头皮是不是当真会发麻,可他自己的头皮却是已经炸了。
真想呼天喊地,求一条可以直接钻进去的地缝。
嘈嘈杂杂的声音再不能入耳,张豫头重脚轻,一脚跨出贡院大门,再是一头栽倒在地。
四下是朦胧惊呼:“糟了,这边有人晕倒了!快来大夫看看。”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原是耗神过度,忧思劳心导致了气血亏虚,抬去我那医馆,扎扎针,服几贴药便好了。快来抬人……”
果然有人来抬他。
张豫终于放心晕倒,意识陷入了平静的黑暗中。
两天一夜的一场考试,陈叙考完后犹自神清气爽。可许多人却着实是糟了大罪,不论精气神都被极大损耗。
因此送他回到客栈后,崔云麒也依照常理并不再过多打扰他,而是带着护卫们直接告辞离去。
此后就是难得的清净。
县学的其他学子回到客栈后多半是倒头大睡,陈叙不怎么困,但却有满腔感慨。
功名利禄,修真问道。
这分明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可陈叙如今却竟偏偏要将它们捏合在一起。
白日看过繁华,夜间再赏月光,这似乎也并不矛盾。
又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矛盾,唯独看你能不能转化。
陈叙在房间里,细细感悟自身,体察方寸天地。
然后发现,自己的修为在不知不觉间竟然直接突破到了通脉境中期。
【修为:通脉境中期3.5%】
怎么突破的?何时突破的?
哦,原来是当时冲破卷蠹蒙昧,心中明悟道途,这才得以突破。
【你以心火炼自身,炼得红尘有滋味,修为突破。】
不知不觉,先天一完整贯通十二正经,开始冲入奇经八脉。
气流壮大,好似汩汩流淌的一条山溪。
山溪生出支脉,有序流淌。
陈叙开始明悟更多,他索性消耗100烟火值,进入烟火厨房开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修炼。
等到一轮十二个时辰的修炼完成,陈叙再从烟火厨房出来,便什么也不想做了。
【修为:通脉境中期5.1%】
精气神都很充盈,陈叙却想睡一觉。
也似县学的同窗们那般,躺在床上万事不管,只睡一觉。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这一睡就直到半夜,陈叙忽然清醒了过来,听闻外界声息幽静,却有月光洒落人间,好似是带着霜雪一般的温柔。
也有人声呼吸,打鼾、磨牙、说梦话……
但这同样不影响夜色的静谧。
还有窗台上,细细的、扣扣扣的声音。
这次陈叙听得分明,他的感知自然流动,就清楚发现,原来在那窗台边上竟是趴着一个小东西。
那小东西背着个迷你的小书箱,正冲着陈叙的窗户扣扣扣地敲着。
一边敲它又一边向着窗台外面缩,像是随时都要逃跑的架势。
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想要陈叙开窗呢,还是不想要。
与此同时,一道少年般的声音在陈叙耳边响起:“陈相公,在下魏源,曾在稽灵山中修道,夜深冒昧来访,是有要事告知,还望陈相公勿怪。”
第105章 道友请上桌
咦。
陈叙感知笼罩,不轻不重地感应着那月光下的小东西。
说对方小,其实也不是很小。
约有一尺来高,腿着地、人立而起。
身上气息颇为清爽,似乎不沾一点红尘浊气。
但隐隐约约间,与天上的月光却好似是有细微呼应。
那气脉涌动,犹如云水空音,间或发出“唧唧”一般的朦胧回响。
陈叙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不是人,这是妖。
是满身清气,毫无污浊的那种妖。
陈叙想起自己家中那两只鼠妖,此刻回想起来,鼠妖的气息似乎也是这般清爽,毫无污浊。
只不过鼠妖的气息还要更加神秘隐晦一些,令人很难感应到。
而眼前这个,却显然是要浅显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陈叙修为长进了,所以才觉得窗口那妖的气息浅显。
陈叙起身披衣,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口中一笑回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友快请进。”
窗户一开,一道尺长的身影嗖一下跃入屋中。
月光洒落进来,照在对方身上。
只见对方一身黄褐色的粗麻衣裳,小小的个头,肚子圆滚滚,脚上穿着小孩般的虎头鞋子,头上生着一丛向上倒竖的乱发
所以,这小家伙哪里有一尺高?
一尺等于十寸,它这十寸里头只怕至少有四寸是头发。
脸蛋小巧,鼻子尖尖,黑豆般的一双眼睛,整个儿已经是大半拟人化。
陈叙硬是在脑子里辨认了好一会儿,才通过对方头上那倒竖的“头发”认了出来,这原来是一只小刺猬!
刺猬妖,怪不得叫魏源。
原来此“魏”是彼“猬”啊。
这小妖也是有意思,背上居然还背着个迷你小书箱,也不知是谁给它做的。
它端着手,学着人的模样向陈叙抱拳行礼道:“见过道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不亦乐乎……”
说话间,它脑袋又直往窗外瞥,似乎只要陈叙有任何异动,它随时都能做好逃离准备。
警惕得很,果然像是一只随时都会炸毛的小刺猬。
陈叙出于尊重,忍住没笑它。
想到考试前自己装在明心葫芦里的流霞醉,当即走到桌边摆开两只茶盏,又用意念在烟火厨房中将明心葫芦里的流霞醉分出一些到一个酒壶里。
他借着旁边柜子取出小酒壶,斟了浅浅的两杯酒。
词条显示:【曾入宝器酿制十日,名酒流霞醉,但因时长不足,未曾转为灵酒。具备些微灵气,味甘美,饮之可令生灵愉悦心情。】
是了,陈叙的明心葫芦还没来得及晒足半个月的月光呢。
考试那夜他未曾晒月光,今夜也未曾晒月光。
还缺个四五日,流霞醉才能真正成灵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