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并不擅长种植,养这些盆栽全靠万物化生符硬莽。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要学一学某些植物的繁殖技巧。
譬如手头的覆盆子,第一代催生灵果只能“稳固精气,久服使白发变黑”,那么第二代呢?
如果能将灵果留种再催生,是不是有可能产生更多惊喜?
陈叙将这些设想都逐一记下来,准备明日便去寻一些农事方面的书籍来看。
如果没有,也可以直接去花鸟市场请教花农。
接下来就是将手头现有的、可以立即制作的灵食都制作整理一遍。
有烟火厨房的时间差存在,陈叙在数个“一刻钟”内,能做许多事情。
他专心勤勉,烹饪修炼,在深夜里享受专注与平静,内心有种分外的丰盈。
却不知在这同样的夜里,有人辗转反侧,有人眺望风云,有人内心喧嚣如同鼎沸……
大黎风华录从京畿道传入了天南道,云江府虽偏远些,但既然连吕季都收到了此物,整个云江府的中上圈层,自然便也大半都收到了此物。
消息的传播,往往不是一层又一层得来,而更像是蛛网密结、山川纵流。
一旦从某个层面有了流通,往往就会你传我、我传他、他又传他……在瞬息间四通八达。
崔府。
崔云麒自从翻开那册大黎风华录,已经将自己关在修炼室中沉默良久。
大黎风华录中,天榜三人,地榜三十六人,玄榜七十二人。
其中却并无一个有他。
这使得崔云麒从未有什么时候如此刻这般深刻认识到,自己虽自诩云江府一等俊杰,但若要与世上真正的天骄相比,却又仿佛还是略差一筹。
崔云麒原本是何等目下无尘之人,同辈之中,他也只对陈叙服气过、俯首过。
可是大黎风华录中,居然没有他。
但又好在,大黎风华录中,有陈叙!
崔云麒在修炼室中来回踱步,忽而在深夜时推开房门,仰望此刻无星无月的漆黑夜幕。
那黑的夜空神秘无垠,似乎充满了无穷未知与危机,又似乎是满含着无限未来与可能。
“陈兄啊陈兄……”崔云麒口中喃喃。
此前,在栖鹤山文会时,崔云麒其实还暗暗有过与陈叙争锋之心。
但眼下见到了这一册大黎风华录,原先那些许的争胜之念,此刻却尽如狂风吹拂过后的乱草,无不倒伏贴地。
可与此同时,崔云麒满心的沸腾与喧闹间,却又不由得生出另一种巨大的狂念。
“蒲峰山鬼王,竟是陈兄所灭,我从前还是低估了他。”
“玄榜三十一啊,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既能提前开辟文海,又能灭鬼王,岂能只有区区玄榜三十一?”
忽然,崔云麒唤来了值守在旁的长随观风。
可怜观风半夜三更的还要跟着主家折腾,他也不敢怨,他也不敢言,只连忙听着崔云麒吩咐说:
“观风,今日上午那几家,递帖子过来说赴考时要与我同行去平阳的,通通都给拒了。”
半夜三更的,拒什么拒?
观风不敢吭声,只能连忙应着,然后小心问:“公子,蒋家……蒋家也要拒了吗?”
却见崔云麒莫名看他道:“你听不懂话,不明白何谓通通拒绝?”
不,观风听得懂!
可是……
观风快哭了,却只能连忙焦急说:“可是公子,蒋家、蒋家是从京里过来的啊……”
“那又怎样?”崔云麒冷笑一声,仰望夜空,踌躇满志。
蒋家一行,来得蹊跷又骄狂。
父亲看在某些人的脸面上对他们礼遇有加,崔云麒却难免要暗防三分。
为何拒绝这些人同行?
那自然是要确保陈叙在参考前不受任何意外影响。
区区玄榜三十一名,那怎么够?
今秋解元,必当在榜上再进数名。
而后一步一跳,一飞冲天!
第188章 玄冥引路,仙机再寻
崔云麒自不知晓,陈叙其实早已做下决定要独身赴考。
提前出发,更改路线,一人独行
原本这个世界的野外颇多危险,短途赶路尚且还好,若是路线熟悉、沿途都有人烟,一般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若是长途出行,那可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从地处偏远的云江府到天南道中心城池平阳城,其中要经过的山川、河流、道路之复杂,不曾有过出行经验的人往往想都想不到这路该怎样走。
时下地图又往往掌握在特定的阶层手中,“认路”甚至是一项杰出的本事。
哪怕是世家出行,其中颇多修行高手,大家通常也倾向于结伴。
毕竟天南道太大了,世家之中虽有高手,野外的危险却往往来源于未知。
崔云麒怎么也料想不到,陈叙竟然决定独行。
陈叙胆敢独行,一是因为灵蝉玉衣的卜算结果,二来却是因为自己的神通幽冥无间。
说实话,有此神通,天下间多数地界他都可自如去得。
这般想来,与人结伴说不定还真没有独行来得安全。
不过幽冥无间也要慎用,毕竟陈叙目前对这门神通的掌控还只在初级阶段。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为长进后,他每日可施展借道幽冥五次,每一次借道幽冥的挪移范围则在三里路左右。
每逢初一十五,他还能选择进入附近随意一座鬼市。
今夜便是初一,陈叙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又往自己身上蒙了一张傀儡画皮。
这是他手头的最后一张傀儡画皮。
毕竟是初次通过幽冥无间神通进入鬼市,陈叙不知道这个“随机”到的鬼市究竟会是何等模样,其中鬼物是否凶残,鬼市规则又有哪些……
未知太多了,出于谨慎起见,他为自己蒙上傀儡画皮,又一次扮做一只鬼。
如此,鬼入鬼市,比起生灵入鬼市,自然是要安全太多。
傀儡画皮之下,这一次陈叙竟变成了一只身高足有两米,体型瘦如竹竿般的吊死鬼!
这鬼拖着长长的舌头,脸面青白如纸,眼下两点血红,头发蓬乱披散,一眼看去真个是吓人得很。
乍然从铜镜中见到自己的形象,陈叙自己都吓一跳。
他耳朵里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可是隔着厚重的画皮,这心跳又并不宣诸于外。
画皮将他的一切“人气”尽数掩盖,端是有趣得很。
陈叙特意在自己腰间挎了个破烂的布包,又穿了件早前准备好的白色寿衣,站在屋中默默施展幽冥无间神通。
然后他一抬脚,身形便消失在别院的厢房之中。
夜重更深,小小别院沉寂安眠。
几乎同一时间,身在客栈的空蝉小道士却是陡地从床上惊醒了。
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好酒!”
第二句话却是:“呸!什么好酒,低等灵酒而已,如何比得上道爷曾饮过的玉液琼浆?”
说完两句话,他仿佛左右脑打了一架,整个人却是坐在床上大汗淋漓。
汗出如浆,空蝉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万分。
“不,道爷我怎会在此处?这、这是……是云江城的客栈?”
“仙机,是了,我寻仙机而来。可是那仙机如今为何又不见了?”
“那书生……那书生却是有些蹊跷,我既来云江城,又遇着此人,这仙机莫非竟是着落于他身上?”
“可是那书生,如今又在何处?”
“罢了,先寻到此人。这书生有些神秘,说不得相处久了,便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空蝉抱头低语,口中的声音一时清越如孩童,一时又低沉苍老。
有时他眼神清明,有时又颠倒迷乱。
混乱半晌后,他忽然翻身从床上下来,迈开脚步便要往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将右手并做剑指,口中喃喃念诵:
“太初紫,照我幽关。
玄冥引路,仙机煌煌……
寻!”
他脚下随即有蒙蒙幽光显现,眼看他便要凭借玄法直接从客栈消失,下一刻
“哎哟!”
却是不知怎地,施法到一半,忽然右脚磕左脚。
空蝉小道士顿时痛叫一声,砰地摔倒在地。
这一摔,竟直接将自己的门牙磕掉了半边,空蝉慌忙就要爬起来,抬手却又忽地摸到了自己鼻子边上的大片鲜血。
好端端一个鼻子,竟如纸糊般,就此裂开了一大道口子。
“啊!”
深夜里,孩童凄厉的痛叫声响彻了半个客栈。
值守的店小二慌忙冲进房间里,就只见到房间的地面上坐着个一脸鲜血的小道童。
小道童抬起脸来,一脸倔强,又仿佛要哭了般:“你、你……你去给我打盆水来!”
嚯,这是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呢。
店小二顿时哭笑不得,,早说只是要打盆水嘛,至于这般模样吗?
陈叙不知道,人间的空蝉小道士竟在施法寻找身处幽冥的自己。
但他发现自己的累积点赞忽然又多了30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