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看到这帮人饱受施工困扰的时候，小鲤鱼心里反倒舒坦了几分，当初修学堂的时候，自己也被吵得不得安生。
“鲤灵神，你前来学堂，所为何事？”
虽然大家是邻居，但游鸣向来宅得很，每天除了在山中苦修，几乎不怎么露面。
“这话说的，你们如今教授之学生，都是为我辖下之百姓，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教学情况，这个没什么问题吧。”
游鸣笑眯眯的，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舒服啊，这天上好是好，就是谁也不敢得罪，做啥都得小心翼翼的。
几个修士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搞得我们好像是你的下属一样。
“另外呢，我也跟你们道个歉，咱们这山上施工是吵闹了些，也希望各位海涵，我已经跟【匠作司】的人吩咐过了，会在三天内完成全部工程。”
游鸣冲着几人拱了拱手，继续开口说道。
众人听到此言，心情稍霁。
这小鲤鱼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都在他们之上，尽管大家不是一个阵营，但姿态摆这么低，也算是给了他们面子。
几位修士正要说些客气的话，但小鲤鱼忽然又开口打断了。
“然后呢，我希望能够跟大家租借几间屋舍，主要是我想开辟一门稳婆培训课程，你们也知道，我是负责生育的神灵，培养稳婆也是为了降低女性生产的危险。”
“啊……？”
几名修士面面相觑，他们觉得这条鲤鱼的思维太跳跃了吧。什么叫稳婆培训？就是那种负责给人接生的稳婆？
这……这这成何体统。
这学堂乃是习文练武的地方，怎么能培训这种事情。
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哪怕他们不是酸腐读书人，也觉得这种事情太荒谬了。
不行！绝对不行！
“屋舍租金我会跟城隍爷商洽，但只要课程开始，我给每位先生每月五道神力补偿。”
他们还没有发表意见，游鸣便又直接开口。
众人刚刚想要说的话，瞬间被卡在了嗓子眼。
一道神力基本上等于一枚灵石，对他们这些外放的玄光修士来说，那就相当于啥也不做，每个月多得五枚灵石。
对小宗门修士来说，这非常多了。
“可是这……”
负责教授文章的先生来自【明月观】，家底稍稍殷实一些，他还是觉得这有点荒唐。
“另外每逢年节，还另外补贴一道神力。”
游鸣脸上笑眯眯的，继续开口道。
“呃……好。”
这位先生脸上微微有些涨红，硬生生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唔，不过是些许名声而已，就当是锤炼道心了。
而且这培养稳婆，那也是为了接生，也是积攒功德嘛。
游鸣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把稳婆的培训地点放在学堂里，毕竟这就相当于每个月多出去数十道神力的额外支出。
他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这么多神力，什么样的房子建不出来啊。
但他偏要这么做，哪怕多出去这么一笔支出也甘心。
他就是要打破所有人对于生育这件事的忌讳，只有把稳婆培训跟其他学生在一个地方上课，才能从孩童开始，一点点打破这种保守的观念。
他更希望的是，除了有一支专业的接生队伍外，所有普通人也能掌握一些基础的接生知识。
至少不会出现把孕妇放在环境不洁甚至脏乱地方这种离谱的事情。
……
这些天来，温度稍稍下去了些。
一层淡淡的秋意开始弥漫，原本深绿色的枝叶边缘都弥漫着一抹枯黄。
“大人，这是近些时日收集的名单，一共一十三人，都算是经验丰富的稳婆。”
吴墨的身形缓缓从暗处浮现，他将一份文书放在了游鸣的案桌上。
文书无风自动，一页页自动翻过，在每一页上都有一个妇人，身边还有其姓名、接生次数、成功几率的介绍。
“成功率有些低啊。”
游鸣微微皱眉，平均成功率竟然连百分之四十都没有，这还是把近几年自己暗中使用福果帮助生产的成功率也算了进去。
否则还会更低。
但他不知道的，这其实才是常态。哪怕对于王公贵族而言，他们家中专门负责接生的产婆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七十。
游鸣的心中有些沉重，如此高的死亡率，就意味着如今外界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孕妇和孩童因难产而死。
“我知道了，接下来些日子，咱们还得编撰一些教材。你去一趟和气堂，请汤公来元灵山一叙……额，算了吧，我亲自过去吧。”
那汤公乃是正八品神灵，且德高望重，游鸣觉得自己的姿态上得放低一点。
接下来无论是接生教材的编辑，亦或者麻醉药散的调配，还是生产器械的研究，基本上都得请汤公把关。
“你去找【驭奴司】要几头蜃奴来，倒时候让它们吞吐蜃气，幻化实景，辅助教学。”
正所谓千头万绪一根针。
游鸣接下来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但他却不能乱，必须得一项项地安排好。
吴墨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第93章 《接生手册》
长宁县东南角，有一条旧街唤作石胆巷。
巷不宽，弯弯曲曲，街道两侧尽是斑驳的青砖灰瓦。偶尔有挑担的小贩混着蒸腾热气叫卖，叫声不高，却引得一些馋嘴的孩童从门里探出脑袋。
街尾，曲折尽处，有一户老铺，门口立着两株老黄柏，根须绽开砖缝，枝叶压得屋檐都斜了半尺。
门楣上挂着块木匾，上书【和气堂】三字，字迹斑驳如爪痕，匾边却极干净，常年有人擦拭。
在凡人的眼里，这个地方是不存在的。
但城内一直都有传说，若是哪户人家生了疾病，只要虔心到此处的空地处拜一拜，就会得到汤公老爷的保佑。
游鸣打量着这个建筑，这里看着像是个药堂，实际上却是八品守命地汤公的庙宇。
门前挂着几串风干艾草，门扉虚掩。
一个老头正蹲在炉边撬火砖，一手拿着炭钩，一手掂着药壶，动作小心翼翼的，全然没有发现外头站着个人。
“元灵山游鸣，见过汤公。”
游鸣推开门扉，见到里面的主人回头之后，才拱手行了一礼。
“咦？是你？”
汤公自然认识游鸣，虽然二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集，但游鸣如今的名气甚大，而且之前两个人也有过数面之缘。
“哈哈你可是个大忙人啊，怎地今日有空到我这小庙中来？”
正如传说中的那样，汤公的性格很好，不仅能够治疗凡间的各种顽疾，也乐善好施，经常游戏人间，接济穷人。
“瞧我这脑子，游鸣你先坐着，正好我煮得药茶也好了，你可要尝一尝。”
汤公字一旁的火炉上取下药壶，给游鸣倒了满满一大碗。
一般神灵也很少到他这里拜访，难得来了一人，他显得格外热情。
“汤公，我此次前来，是想要编撰一本【接生手册】，为咱们长宁县的稳婆做统一培训。”
游鸣喝了一口茶，入口先是苦涩，旋即便是清甜，最后一股清爽之气直冲顶门，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哦？接生手册？”
汤公手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似乎在思考。
“您也知道我是负责生育这一块的职责，但根据我调查，正常人间稳婆接生的成功率很低，很多时候遇到难产只能听天由命。”
“故而我准备编撰一本专门用于学习接生的书。”
“从产理初解、临盆应对、产后看护、突发典型病例以及接生经验合集。”
“这里头也可以细分，比如在生产之前，如何了解孕妇的预产时间、胎位正错等等。在临盆时，是否有什么药物可以暂缓疼痛，如何进行脐带缠绕判断，是否可以借助什么工具助产……”
“若是孩子顺利生产，则孕妇月子期间如何护理，婴孩如何喂养，一些小儿易得的疾病如何处理……”
游鸣心中早就做好了腹稿，见到汤公对此事颇为感兴趣的模样，便把自己的一些预想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汤公本来还略带轻松之色地听游鸣讲述，他的性格随和，起初只当小鲤鱼搞出来个什么异想天开的玩意儿，但听到后面，脸色却渐渐严整起来。
游鸣的这一套章程虽然只是草创，但结构完备，条理清晰，可行性竟然极高。
“双生使大人，不妨入内详谈，虽然接生一类的事情在下没有过深了解，但或许也能给些参考。”
汤公面向游鸣的称呼都变了，他是真正将其当做一个平等交流的对象。
而且他的确觉得游鸣提议的可行性极高，若是当真能施行，那真是功德无量了。
……
“呼。”
“真累啊。”
游鸣擦了擦脑门子上并不怎么存在的汗，他对于医学知识的了解也仅仅是三板斧，大部分关于生孩子的知识还是在电视和小说里了解的。
这点东西在专业人士面前的确不够看的。
不过对于汤公来说，小鲤鱼的这些接近奇思妙想的方案，初听起来很古怪，但仔细想来却不乏道理。
尤其是局部麻醉的药剂，妇人生产往往伴随剧痛，若是能够进行局部麻醉，则生产自然更顺利。
关于麻醉的药物汤公是有的，但却不是局部麻醉。
不过有了思路之后，这些对神灵而言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汤公觉得一个月内肯定可以研究出相关的方子。
游鸣得了他的保证，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和气堂】。
有了汤公给自己兜底，游鸣心中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他的脑子里则开始盘算起稳婆招募的事情。
虽然在现代，妇产科可是正儿八经的医学科室，但在这个时代，因为绝大多数的大夫都是男性，妇人病学的发展程度极低。
而产科更是长期以来都处于一个几乎没有怎么发展的阶段，大家提及起来甚至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