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关注着祭台前的村民，静静的等待决定自身命运时刻的到来。
祭台上，三牲前，一根红烛缓缓燃尽。
站在众人跟前的锦服长老今日面色呈现难得的红润，他神色庄严地振臂高呼：
“寅时过，卯时到，吉时已至！”
“今日，受沁泉水神所托，以吾之口，代行神权！”
“今有沁北野井汲，神性高洁端庄，自驻沁北野井以来履职尽责治理有方，请封九品井龙王从沁泉水神麾下，请神石老爷敕令！”
“请神石老爷敕令！”
众人齐声恭请。
礼毕，所有人目光全部注视在祭台前，目不转睛。
祭台前的青香在众目睽睽之下极速燃烧，青烟久久凝而不散，渐渐规律成一个“准”字。
随后“准”字飞入香炉之中，卷起一枚香火铜钱，铜钱被青烟包裹其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变成一个枚神纹。
那神纹凡人不识，诸神自然认得，分明是一个“敕！”字。
神纹即成，化作一道流光，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众人身后飞遁，最后没入众神之中某位女子的额间。
一股玄妙的气势在女子身上升起，似有一条游龙在她全身流转，她睁开双眼，一缕精芒在眼中闪过。
“沁北野井九品龙王汲，谨遵法旨！”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了。
感受着身体内前所未有的神力，汲仰望着神石躬身一拜，恭恭敬敬喊道：
“臣汲拜见主上，主上提携之恩，汲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罢，一条水龙从她身体中腾空而出冲入云霄，霎时间，乌云缭绕电闪雷鸣，似有游龙丛云。
“嘀嗒”
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滴落在汲鼻尖，她对此置若罔闻，随即又冲着沁泉方向做拱手礼：
“下神参见衔珠上神，感谢上神推举，日后必有厚报！”
汲一番简单的声明，却将从属关系道的明明白白。
随着汲应允，这片天地之间似乎多了几分难言的改变，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并未引起众人的警觉。
除了魏武本人。
此时，他正陷入到一种奇妙的感觉之中。
就在汲应允受封成为衔麾下龙王那一刻，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明悟，自己所掌控的地盘增加了！
那块地盘在就在村子北方，距离一块石村并不远，不到五里之地，隐约之间能够感应，从此增加的地盘大约一个水井大小。
这只是一块魏武目前无法到达的飞地！
对此，魏武却并不意外，甚至这便是一开始想要达成的效果。
“果然，正如小河蚌所言，敕封下级神，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的一切。”
望着祭台后方恭敬站立的众神，魏武的目光如同看到了无数茁壮成长的韭菜。
今日以最小的代价敕封一批从神，待到他们成长起来，自己的地盘会延伸到何种地步？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难题，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一时间，魏武豪情万丈，胸怀凌云壮志。
“真希望有朝一天，我能踏遍这个世界每一座高山、平原、河流、湖泊乃至海洋……”
祭台前，村民们见到天地异象电闪雷鸣不惊反喜，纷纷振臂高呼。
“沁北野有井龙王，谓之汲，龙王呼风又换雨，恩泽大地春满绿！”
至此，沁北野井龙王正式获得一块石村村民认可！
接下来，长老又道：
“今有狸花沟龙王……”
“今有平子滩水神……”
“今有……”
随着一声声庄严肃穆的请封辞，在场的水神龙王几乎都收入衔珠麾下，魏武所管辖的领地为此几乎翻了一倍。
虽然大多数都是水沟、浅池、野泉、水井一类不起眼的小神，但积少成多，以繁星之势将安原县西南片区逐渐点亮。
除了……
“私封神与谋反无异，我猿老七就算再痴再傻也不愿受封！！”
诸多龙王水神挨个受封，直到遇见某条不知名小溪之神猿老七时，却遭到了拒绝。
“老七，我们昨日可是商量好的，你怎么突然变卦了？”
一块石众人还未做出反应，猿老七的母亲却神色骤变，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儿子，好像在一个陌生人。
猿老七怒道：“若只是谋反也罢，一旦接受敕封，从此便要受此人掌控！我猿老七一生自由自在，从未听令任何人，若要受人辖制又何必等到今日！”
此言一出，诸神无不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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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悔恨
有些事情说得做不得，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袁老七之言，点明了这场敕封大会的性质，也揭穿了诸神缄默其口避而不谈的内幕，更是揭开了遮在众神头顶上最后的遮羞布。
“你猿老七这时候倒是清高起来了？”
“之前求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般视死如归？”
“你这厮命比纸薄，却是心比天高，想死便死一边去，不要在此影响我等心情。”
“我贝当了这么多年小毛神，被朝廷征了那么多年税，也不见敕封之令。如今受上神敕封终得偿所愿，成就九品神位，哪怕从此魂归天地也算是值了。”
“主上他谋没谋反我们还不知道吗？在这个神吃神的世界，也就主上能带给我们一丝温暖，若非得主上看重敕封入品，下次聚会我们中能有多少人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就是，若不能取水降雨，我等毛神要么耗尽香火神力无力承担香火之税，要么只能背井离乡跑路咯，从此由神化妖被那捉妖司追拿斩杀。”
“跟朝廷完全不如都跟主上，以主上的实力假以时日有望成为一方大神，届时我等便是天地认可的自然正神了。”
于是，还没等魏武和衔珠发话，诸神像是被踩到脚的猫一样顿时炸毛了，纷纷出言反驳，一时间场上或是陈情或是奉劝或是嘲讽之言。
见诸神或冷漠或义愤填膺或是嘲讽的望着自己，猿老七环顾众神一圈，竟无人脸上有同情之色。
最后他将目光转向自家母亲，却见后者用一种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自己，双眼之中饱含热泪。
猿老七心中“咯噔”一声巨响，这一刻，他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在众神耳中响彻。
“大地厚德载物，君子自强不息。任何神灵都有自行选择的权力，你不愿意受封，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先有冒犯在先，后而窥见诸神与我之秘，这个世界虽大，却再也容不下你。”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事有一线生机，如此便请你到另一个世界逍遥自在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猿老七“嘭”的一声，被一股无形之力压成了一张薄饼。
仅仅一瞬间，原本一脸桀骜的猿老七已肉身成泥神魂消散！
“啊！我的儿啊！”
中年妇人见到这一幕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扑倒在那团肉泥跟前，努力的想要将它们捧起，却被牢牢的粘在了地上。
努力良久，却是徒劳无功，她似是放弃，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人形，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情绪崩溃涛涛大哭道：
“好狠啊！你不是一口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吗，怎么一言不合便把我儿给镇杀了。你真是枉为福德地灵，一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啊~”
面对中年妇人杜鹃啼血般的质问，回应她的却是平静又冷淡的声音。
“你否是愿意受封接替他的神位，或是随他一并到新世界……”
“苍天无眼啊，人间朝廷奸人当道众生只能苟延残喘，又让恶神雄踞一方，占据资源独自享用，要挟小神和天下苍生。”
妇人闻言猛地抬头，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向远方的巨石。
“你好狠！我好恨啊！”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嘭”
就在这一刹那，祭台前广场处又多出了一道被压扁的人形。
与此同时，妇人跟随着自家儿子前往了新世界，实现母子团聚。
至此，敕封大会告一段落。
诸神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很快安原县西南一片下起了绵绵细雨，花草树木迎着春雨茁壮生长，无数生灵在雨中穿梭漫步，似是在庆祝这难得而金贵的春雨。
一场闹剧以皆大欢喜的方式迎来了它的结局。
除了地上的三个人形印记和两位被遗忘在某个角落之人。
……
混沌空间之中。
魏武悬浮在一片混沌的虚空之中，而在他之前则是三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分别是一名神色木然的壮汉，以及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的猿老七母子二人。
他们都是信徒极少未能入品毛神，在失去肉身后仅以神魂生存，魏武花费了很少的代价，便斩断了他们与主世界的联系，拉入了混沌空间。
当然，作为第一批进入空间的实验品，更对自己心怀敌意之人，魏武并未选择将他们放在度假岛上度假，而是把他们流放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这无尽虚空一片虚无没有时空概念，常人别说久住，哪怕只是待片刻，也容易造成精神上的永久损伤。
就如现在神色木然的壮汉，刚来时还一副凶狠模样，不过在这虚空之中呆了大半日，便已经神色木然，宛如一块没有生命的枯木。
不过，如今他们三人聚在在一起，能够相互慰藉聊天解闷，说不定能多坚持一些时日。
对于三位囚徒兼实验魏武不想浪费时间，直名来意：
“这是一片混沌未开的新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信众香火，曾经过往不论成就皆要抛下，重新做人……”
他望向猿老七母子，认真道：
“我一向言而有信，既然你们崇尚自由，今后便放心在这个世界自由自在生活吧……”
说完，也不搭理三人身形瞬间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自己两人竟被放逐到了混沌空间！
传闻混沌未开的空间代表无尽的虚空和凶险，却也代表着无数机缘，恐怕连上品大神见之也会奉为珍宝小心潜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