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不是无代价的:从日本史料揭秘中国抗战 第14节

不管山本一三是不是山本敬一郎,他在这本书中描述的俘虏生涯都挺值得一看。

被俘的时候,山本根本就没有想到自杀报效天皇。这是为什么呢?且看他在书中的描述:

被俘之前,在部队里已经有“被共产党军抓了俘虏不会杀,如果愿意还会被放还”的说法。如果是这样,那么能活下来的话,溜到南京或者上海作点小生意,不是也可以吗?(翻译到这里,感到有点儿似曾相识,日军中的大阪第四师团颇有这种风格。一查,山本敬一郎祖上,果然是大阪人。虽然他本人不是出生在大阪,但看来“大阪商贩”的精神,可以隔代遗传的),我被俘的1944年,颇有些战友被俘又被共产党军放回来的事例。所以,当时一点儿要自杀的想法都没有。不过,放回来的都受到了军法会议的审判,有的被枪毙了。所以,被俘的士兵们之间商量说,要是死就没办法,要是能活呢,那就得琢磨怎么活下去不被枪毙。同时被俘的富山安寿郎、藤田丰出主意说我们可以报个假名,这样上边会认为我们都阵亡了。然后到南京或者上海开个澡塘或者饭馆过日子也很好。对此,大家深以为然,于是富山化名香河正男,藤田化名古贺初,我则化名为山本一三。

在新四军中,我们开始了“学习”的生涯。每天,有一位来自台湾的教官王先生来讲《资本论》、历史唯物主义,要讲两三个小时。我们对此毫无兴趣,姑且听之。奇怪的是,过了半年,看事情的眼光慢慢改变。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三大纪律”的纪律我们竟然也接受了,到老百姓家借宿,还会去帮老百姓扫院子。看来真是环境改变人。半年以后,我和清水、宫本开始为新四军作些事情,主要是从事日文新闻与宣传材料的翻译和印刷。材料来源很杂,显然新四军在南京上海这些地方也有很多细作。包括我们在高邮湖畔安丰的印刷所的设备,都来自上海。至于我们印的这些东西,则由新四军拿去散发。中间一度遭到日军扫荡,我们还搬到湖上去工作过……

再后来?

就是加入反战同盟呗,去延安呗,对日军老乡喊话呗,帮着共产党炮打汤司令呗……最后,他是回了日本,但是这本书出来的时候是2001年,看来他是到了晚年也“赤化”未改的。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洗脑”?

似乎,这个过程,也挺有意思的。

南京保卫战中两支成功突围的部队

4-1南京战役中日军突破中华门——值得一提的是画面上这些气势汹汹的日军坦克并未能突破中华门,他们遭到守军用37毫米反坦克炮的反击损失惨重。

我曾写文涉及八十八师在南京战役中坚守雨花台一战,这也是这支精锐部队全军覆没的一战。

1937年11月下旬到12月上旬的南京战役,中国当时有最精锐的四支德械部队——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三十六师和教导总队参战,此战除三十六师因为比较靠近后方保存了部分部队以外,其他基本损失殆尽。此战,中国军队数量基本等同于日军(以当时装备和部队素质,其战斗力应只有日军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而且多为淞沪战场下来的疲惫之师。以八十八师为例,已经补充了五次,人员素质下降很大,而日军为了攻占中国的首都已经杀红了眼。这样,战败不算意外,但很多部队的损失并不在战场上,是很可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负责防守渡江撤退通道挹江门的三十六师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因此对到达防地的友军一律视作逃兵。唐生智所在的南京卫戍司令部上午还在命令坚守,下午忽然又下令总撤退,而且命令传达极为仓促,有些主官如八十七师师长沈发藻(一二八时候也是一员虎将)干脆逃跑了。许多机关和部队根本没接到撤退命令,发现情况不对,纷纷蜂拥渡江,是南京各部在撤退中损失惨重的重要原因。三十六师和其他部队甚至相互射击,自相践踏,造成更大的混乱和无谓的伤亡。出城后的部队也完全失去建制,撤退到下关的部队,大部分损失掉了。

但是,这次撤退中,却有两支部队得以较为成功的突围。

第一支,是邓龙光的八十三军(附叶肇六十六军一部),按照撤退的计划,各部主力应该向东方日军来犯方向突围,而这支广东部队奉命打掩护,在最后从下关方向撤退。但是,军长邓龙光看到各部已经混乱不堪,自己的部队根本不可能到达掩护阵地,到了也无从掩护,于是果断率部向东按总计划突围。

应该说唐生智毕竟是保定军官学校的高材生,在他没有失去勇气和理智的时候,指挥制定的计划还是比较有水平的。日军当时对南京是钳形攻势,东方除了雨花台等强攻的点上以外,空隙很多,从这里突围,的确有出其不意的效果,邓龙光按照这个计划突围,大约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值得一提的是,邓龙光是个典型的老广,打仗很有闲情逸致的,在前线还要用高丽参煲汤,给自己喝补身子,也给大家喝——他一五六师的老部下回忆,邓龙光部到淞沪的时候,战局已经很不好,刚到阵地就遭到日军猛攻。邓部署防御,然后说明,已经在给大家煲汤,汤好就送到阵地上,一时军心大振——老实说,这个军长滑头得很,广佬煲汤,没有七八个钟头不算靓,这七八个钟头守下来,日军的攻势,也该再而衰,三而竭了吧。

但是此战他很清醒,认识到关键时刻来了,有部下看到邓军长出发前把泡到一半的人参酒都给扔了。

虽然战术对头,还是和日军展开了多次激战,八十三军才得以突出重围,到达安徽屯溪休整。这支广东部队,后来成为万家岭大捷的主力之一。此战,邓所部突围部队中仅仅将级军官就阵亡了三名,分别是一五九师少将师长罗策群、第一六〇师少将参谋长司徒非、第一五六师少将参谋长姚中英。其中,罗策群师长是在突破日军战线时率先冲锋战死的,冲锋时对部下高呼:“弟兄们,跟我来,勿要做衰仔呀!”是为最后的遗言。

邓龙光部突围,是在12月12日夜间。一般的说法,认为邓龙光部是为南京守军中最后能够成建制突出重围的部队。

4-2南京战役中被中国战车击毁的日军汽车,这辆车上坐的是东京新闻代表团,著名记者浜野嘉夫当场被击毙。

但是,从日文史料中,我们发现,当时能够成功突围的,还有另一支部队。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虎贲——第七十四军(也就是张灵甫整编第七十四师的前身)。

关于七十四军的突围,中国方面的记载比较简单,只是提到该军的两个师中,五十八师一部大约是12日下午随军长俞济时渡江撤离的,五十一师则是王耀武率领经过一夜抢渡,撤出了约五千人,武器损失殆尽。然而,在日军纪录中,留在包围圈中的七十四军残部,并没有坐以待毙。该部残存的六千余部队,在第二天向西侧突围,与日军展开激战后,终于得以突围成功。

这段史实并非孤证,可见于日本战史学家儿岛襄的《日中战争——南京到武汉》,以及岗绮溪子的《日中战争问题点检证》第69节“南京战”。

儿岛襄的著作中是这样描述的:

陷入包围的中国军队反应各不相同,但基本已经丧失战斗能力,幕府山中有大约一万名中国溃兵,没有食物也没有斗志,日本军队只派一个联队就轻易地解决了他们的武装……令人吃惊的是13日夜间,一支大约五千人的中国军队向西强行突围,丢弃了大量辎重后冲过日本军的防线。阻挡其前进的一个中队顽强战斗,不幸“全灭”。经过调查,这是中国军最为能战的七十四军所部。追击的部队错误地向西寻找,却因为该部突围后即转向南方而失去踪迹。

岗绮溪子的文章中,则是这样描述:

12月13日早晨,浓雾弥漫,向西侧突围转而南下的中国军队第七十四军与为迂回切断敌退路北上的第六师团四十五联队主力爆发战斗。深夜时分,日本军已经占领了南京城的大半,可说胜负已分,但是这支突围的约六千人的部队攻击依然炽烈,击溃第十一中队的阵地后匆匆逃走。

尽管时间一个讲13日夜间,一个是讲13日拂晓,但战斗的经过大体一致。因此,七十四军部队13日突围并成功,似乎应该是南京守军的最后战斗。而且,由于它选择突围的西方,正是日军重兵所在,战斗一定更加惨烈。失去指挥,面对一个联队强敌,败军阵中依然能团结杀出重围,还顺手消灭日军一个中队,这般打法,充分说明了七十四军的战斗素养,不愧虎贲之名。

只是,这次战斗中,中国军队的指挥官究竟是谁,这支突围后的部队何时何地返回建制,则是中方资料中无法查到的。这是此后多年战乱档案遗失造成的遗憾,还是战时混乱导致未能清楚记载,则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中国空军奇袭武汉之谜(1)

在日本文献中看到对于1939年10月3日中国空军空袭武汉的战斗描述,根据其主要内容可以判断,此战至少击毁击伤日机160架,击毙日军鹿屋航空队副司令官小川弘大佐、木更津航空队副司令官石川淡大佐等多名高级军官。

特别是日方提到,当时在场的日军海军“第二航空队”司令官塚原二四三将军在此战中负伤致残。由于他致残后无法继续担任海上任务,原来极有可能由他担任的日军海上机动部队司令官职务,改由他的同学,没有航空指挥经验的南云忠一担任。

南云指挥的中途岛战役,是日本海军在太平洋战争中的转折点。如果是塚原而不是南云担任指挥,日军很可能避免失败的命运,中国空军的轰炸造成意料不到的效果云云。

5-1中国空军包括苏联志愿航空队使用的SB-2快速轻型轰炸机

日本记载翻译如下:

奇袭汉口基地

苏联送给中国的SB-2轰炸机神威大展,于1939年10月大举进袭了日本军占领下的汉口基地。中方趁机而入的背景是此时正值诺门坎事件爆发后日本的注意力集中在北方。当时日本海军的航母舰载机部队正以“第二联合航空队”的名义驻扎在汉口的空军基地,而且因为汉口机场拥有长达1500米级的跑道,停机坪也很宽敞,所以不仅仅海军,陆军的航空队也使用此机场。1939年9月末,汉口机场除了有140-160架的日本海军战机外,还有日本陆军20架的侦察机和联络机云集于此。可是,他们对中国空军的奇袭攻击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10月3日凌晨,以12架苏制图SB-2高速轰炸机为主力的轰炸机部队袭来,由于日本方面没有一架战斗机在空中执勤,防空炮火也没有准备,因此中方的SB-2驾驶员得以冷静实施轰炸。第一波轰炸是在6000米高空进行的。由于没有遭到反击,他们又降低到1400米高度实施了第二波轰炸。中方的12架战机虽然没有达到满载的10吨载弹,但全部炸弹都倾泻到了汉口机场。日本方面的飞机由于密集驻扎于此,遭受了严重的损失,燃起了熊熊大火。据统计日方的损失中,全损至少为60架,另有接近100架左右受伤,汉口机场的大部分飞机都被认定无法起飞。人员伤亡更甚,死伤者多达240名,其中司令官塚原四三(海军少将)负了左手被切断的重伤。九死一生的塚原在治疗中的11月15日晋升为海军中将,但由于失去左手,被认定不再适合舰队勤务,只好转任基地航空队的指挥官了事。塚原于1921年加入横须贺航空队,进入航空界打拼以后,历任“临时航空技术讲习部员”、“凤翔号副舰长”、“航空总部教育部员”、“航空厂总务部长”、“赤诚号舰长”、“航空总部总务部长”、“第二航空战队司令”、“第二联合航空队司令”等职,始终没离开航空教育与部队勤务。由于塚原丢了一只手(没法再继续在海上指挥舰队),因此无法胜任海军机动部队司令长官一职了。实在再也找不到塚原这样精通航空的人才,结果只好让虽然与塚原同届毕业(海军36期)、但却始终与航空无缘的南云忠一担任海军机动部队司令长官,可见中国此次轰炸在历史拐弯处产生了何等大的影响!看看丢了一只手的塚原,仍旧能继续在军中服役(虽然是被转到预备役去了),就可以了解塚原对于航空界实乃不可或缺的人才。如果不是这次轰炸负重伤,未来担任机动部队指挥角色的,将有很大可能性是塚原。在太平洋战争开战之时,塚原担任了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初战就奇袭轰炸菲律宾,在马来海战中击沉英舰两艘,始终奋战在腊包尔航空队最前沿,这也算是对他多少有些补偿吧。

回头再看汉口机场的时候,1938年10月3日那天据说补给飞机将从木更津航空队飞过来,塚原司令及下属军官都集中在战斗指挥所前,正在此时炸弹落下,实在是不走运得紧,以为是自己的飞机而毫无戒备之际愕然……

这次的轰炸除了塚原以外,还直接造成了木更津航空队副队长石川淡、鹿屋航空队副队长小川弘的死亡。汉口机场原本是赛马场,经平整修建的机场。关于这次奇袭,坂井三郎在《天空的武士》一书中以《最倒霉的一天发生的事》为题有详细描述;而战史丛书《中国方面海军作战2》里面只提到中国空军的SB-2等扔下五十余枚炸弹,大多数落入附近水田云云,并未涉及日军飞机所受损失。

——节选自《帝国制空战》,光人社2006年发行。

但在中方的记录中,我找不到1939年10月3日轰炸武汉机场的记录。记录中有苏联志愿航空队大队长库里申科曾经与中国空军一起空袭武汉,而且其殉难经过与日本王牌飞行员坂井三郎对自己此战中记录的中国空军殿后机过程十分吻合。然而,库里申科的死,很多文献记载是1939年10月14日,如果是那样,与这次空袭就对不上了。

补充两点:

1译文中“在太平洋战争开战之时,塚原担任了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初战就奇袭轰炸菲律宾、在马来海战中击沉英舰两艘。”

这击沉的两艘军舰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儿,一艘是三万一千五百吨的声望级战列巡洋舰反击号,另一艘是三万五千吨的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激战过俾斯麦号的威尔士亲王号,《大西洋宪章》就是在它上面签署的!两艘军舰被击沉的消息传到伦敦,丘吉尔接报后哀叹:这是对他“一生中最沉重和最痛苦的打击”。

2坂井三郎日本海军在战后幸存下来的最著名王牌飞行员,曾著有《王牌空中武士的回忆》,曾在中国《航空知识》连载,这里的文字就来自本书:

中国空军奇袭武汉之谜(2)

我清楚地记得1939年10月3日。这天,我读完信后就检查自己那架战斗机的机关炮。机场上,人们工作从容,情绪松懈。

机场的平静突然被控制塔传来的叫声打破了。接着,没有任何其它警报,四面八方就响起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大地颠簸摇荡,响声震耳欲聋。“空袭”不知谁喊了一声,但没有必要。这时,所有警报器都尖叫起来,当然也是为时过晚,毫无用处。

轰炸开始前没法到隐蔽所了。炸弹愈来愈强烈的爆炸声,有如边疆不断的雷鸣。地面,烟尘滚滚;空中,弹片横飞。有几个驾驶员与我一起,发疯似的从机修车间往隐蔽所跑。我把身子弯得低低的,以躲避嘶叫着飞来的钢片。我一头向两个水箱中间砸下去,要不是动作快,恐怕连人影子都找不着了。因为附近一弹药撒了一机场,震得耳朵发痛,地面飞沙走石。

所以,若我有片刻迟疑,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附近的爆炸声突然停止,我抬起头来,看看发生了啥事。机场里,炸弹还在乒乓作响。透过爆炸声,传来人们痛苦的叫喊与呻吟,躺在我周围的人都负了重伤。我立刻向离我最近的那个驾驶员爬去。此刻我才感到大腿和屁股痛得像刀割,顺手一摸,血已把裤子浸湿了。伤口很痛,幸好不深。

我慌了,站起身来就跑,不过这次是向机场里跑。奔到跑道时,抬头向天上一望。头顶上有12架轰炸机在编队,它们飞得很高,至少在20000英尺的高度上大转弯盘旋。它们是俄国的CB双引擎飞机,是中国空军的主要轰炸机。不可否认,敌机的突然袭击达到了惊人的效果,打得我们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可以说,在敌机尖叫着俯冲投弹时,我们实际上没有一人事先知道。

看到机场上情况,我吃了一惊。

一架挨一架的停在那长长跑道上的两百架海军的轰炸机和陆军的战斗机,大部分在燃烧。一片片火焰从炸开的油箱中飘出,翻起滚滚浓烟。有些飞机的机身被弹片击穿后正在漏油,暂时还没烧着。火从一架飞机烧到另一架飞机,汽油淌到哪里就燃烧到哪里,整个长长的一排飞机全都变成了一团团暗红色的蘑菇云。轰炸机辟里啪啦像鞭炮爆炸;战斗机烧得呼呼啦啦,像一盒盒点着了的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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