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 第131节

西门庆道:“常二哥,你又费这个心做甚么?你令正病才好些,你又禁害他!”

伯爵道:“我也是恁说。他说道别的东西儿来,恐怕哥不稀罕。”

西门庆令左右打开盒儿观看:四十个大螃蟹,都是剔剥净了的,里边酿着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蝶”“虫”改“火”],酱油醋造过,香喷喷,酥脆好食。又是两大只院中炉烧熟鸭。西门庆看了,即令春鸿、王经掇进去,吩咐拿五十文钱赏拿盒人,因向常峙节谢了。

琴童在旁掀帘,请入翡翠轩坐。伯爵只顾夸奖不尽好菊花,问:“哥是那里寻的?”

西门庆道:“是管砖厂刘太监送的。这二十盆,就连盆都送与我了。”

伯爵道:“花到不打紧,这盆正是官窑双箍邓浆盆,都是用绢罗打,用脚跐过泥,才烧造这个物儿,与苏州邓浆砖一个样儿做法。如今那里寻去!”

夸了一回。西门庆唤茶来吃了,因问:“常二哥几时搬过去?”

伯爵道:“从兑了银子三日就搬过去了。昨见好日子,买了些杂货儿,门首把铺儿也开了。就是常二嫂兄弟,替他在铺里看银子儿。”

西门庆道:“俺每几时买些礼儿,休要人多了,再邀谢子纯你三四位,我家里整理菜儿抬了去──休费烦常二哥一些东西──叫两个妓者,咱每替他暖暖房,耍一日。”

常峙节道:“小弟有心也要请哥坐坐,算计来不敢请。地方儿窄狭,只怕亵渎了哥。”

西门庆道:“没的扯淡,那里又费你的事起来。如今使小厮请将谢子纯来,和他说说。”

即令琴童儿:“快请你谢爹去!”

伯爵因问:“哥,你那日叫那两个去?”

西门庆笑道:“叫将郑月儿和洪四儿去罢。”

伯爵道:“哥,你是个人,你请他就不对我说声,我怎的也知道了?比李挂儿风月如何?”

西门庆道:“通色丝子女不可言!”

伯爵道:“他怎的前日你生日时,那等不言语,扭扭的,也是个肉佞贼小淫妇儿。”

西门庆道:“等我到几时再去着,也携带你走走。你月娘会打的好双陆,你和他打两贴双陆。”

伯爵道:“等我去混那小淫妇儿,休要放了他!”

西门庆道:“你这歪狗才,不要恶识他便好。”

正说着,谢希大到了,声诺毕,坐下。西门庆道:“常二哥如此这般,新有了华居,瞒着俺每,已搬过去了。咱每人随意出些分资,休要费烦他丝毫。我这里整治停当,教小厮抬到他府上,我还叫两个妓者,咱耍一日何如?”

谢希大道:“哥吩咐每人出多少分资,俺每都送到哥这里来就是了。还有那几位?”

西门庆道:“再没人,只这三四个儿,每人二星银子就够了。”

伯爵道:“十分人多了,他那里没地方儿。”

正说着,只见琴童来说:“吴大舅来了。”

西门庆道:“请你大舅这里来坐。”

不一时,吴大舅进入轩内,先与三人作了揖,然后与西门庆叙礼坐下。小厮拿茶上来,同吃了茶,吴大舅起身说道:“请姐夫到后边说句话儿。”

西门庆连忙让大舅到后边月娘房里。月娘还在卷棚内与众姊妹吃酒听唱,听见说:“大舅来了,爹陪着在后边说话哩。”

一面走到上房,见大舅道了万福,叫小玉递上茶来。大舅向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递与月娘,说道:“昨日府里才领了三锭银子,姐夫且收了这十两,余者待后次再送来。”

西门庆道:“大舅,你怎的这般计较?且使着,慌怎的!”

大舅道:“我恐怕迟了姐夫的。”

西门庆因问:“仓廒修理的也将完了?”

大舅道:“还得一个月终完。”

西门庆道:“工完之时,一定抚按有些奖励。”

大舅道:“今年考选军政在迩,还望姐夫扶持,大巡上替我说说。”

西门庆道:“大舅之事,都在于我。”

说毕话,月娘道:“请大舅前边同坐罢。”

大舅道:“我去罢,只怕他三位来有甚么话说。”

西门庆道:“没甚么话。常二哥新近问我借了几两银子,买下了两间房子,已搬过去了,今日买了些礼儿来谢我,节间留他每坐坐。大舅来的正好。”

于是让至前边坐了。月娘连忙叫厨下打发莱儿上去。琴童与王经先安放八仙桌席端正,西门庆旋教开库房,拿出一坛夏提刑家送的菊花酒来。打开碧靛清,喷鼻香,未曾筛,先搀一瓶凉水,以去其蓼辣之性,然后贮于布甑内,筛出来醇厚好吃,又不说葡萄酒。叫王经用小金钟儿斟一杯儿,先与吴大舅尝了,然后,伯爵等每人都尝讫,极口称羡不已。须臾,大盘大碗摆将上来,众人吃了一顿。然后才拿上酿螃蟹并两盘烧鸭子来,伯爵让大舅吃。连谢希大也不知是甚么做的,这般有味,酥脆好吃。西门庆道:“此是常二哥家送我的。”

大舅道:“我空痴长了五十二岁,并不知螃蟹这般造作,委的好吃!”(文*冇*人-冇-书-屋-W-R-S-H-U)

伯爵又问道:“后边嫂子都尝了尝儿不曾?”

西门庆道:“房下每都有了。”

伯爵道:“也难为我这常嫂子,真好手段儿!”

常峙节笑道:“贱累还恐整理的不堪口,教列位哥笑话。”

吃毕螃蟹,左右上来斟酒,西门庆令春鸿和书童两个,在旁一递一个歌唱南曲。应伯爵忽听大卷棚内弹筝歌唱之声,便问道:“哥,今日李桂姐在这里?不然,如何这等音乐之声?”

西门庆道:“你再听,看是不是?”

伯爵道:“李桂姐不是,就是吴银儿。”

西门庆道:“你这花子单管只瞎诌。倒是个女先生。”

伯爵道:“不是郁大姐?”

西门庆道:“不是他,这个是申二姐。年小哩,好个人材,又会唱。”

伯爵道:“真个这等好?哥怎的不牵出来俺每瞧瞧?就唱个儿俺每听。”

西门庆道:“今日你众娘每大节间,叫他来赏重阳顽耍,偏你这狗才耳朵尖,听的见!”

伯爵道:“我便是千里眼,顺风耳,随他四十里有蜜蜂儿叫,我也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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