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没问题!”
“收音OK!”
“演员组准备就绪”
随着各部门负责人纷纷伸手或通过对讲机确认OK,场记拎着写着场、幕及拍摄次数的场记板,站在了已经亮起红灯工作的主机位摄像机前,等待导演喊开始。
见到吴孝祖挥手,场记随即打板。
“《字头》第15场第一幕第一镜,Action”哒的一声,轻轻一磕,正式开拍。
吴孝祖站在监视器前,看着几处机位的设置。
机位,代表的就是视点及构图。通过机位的变换来表达导演拍摄影片的意图。
每一个机位的设置都包含了摄影师对影片和镜头的理解。
黄月泰负责的1号机位,平行轴拍摄,负责正面构图。在身后45°处,2号机位则拍摄人物走出房间的这个动作。3号机位则架在摇臂上,可以拍摄全景画面。
这种机位埋放结构属于最基础的三角形原理。三条轴线代表了三处视点。构成整个拍摄范围。演员走出这范围,就是拍摄盲区。俗称的出戏了。
黑云压顶,大雨倾盆。整个街道上好似世界末日。
幽暗的巷子,两旁的房屋斑驳破旧,但一层层的竹竿、顶棚却使得这里雨水小了很多。
刘清云慢慢的从巷口走进来,脸上光线分明。鼻子以下,看得清楚,双眼则似乎藏在阴影中。手中撑着一把黑伞,脚踩在一处处水洼上,溅起水花。
“嘎吱”
随着越来越近,光线也越来越明朗,能看出他板着脸。
浓眉轻皱,眼白盯着斜下方。落魄而又心事重重。
在他面前,黄月泰一直挎着斯坦尼康进行拍摄。因为巷子里杂物乱堆,助理无法上手帮忙。只能靠他一个人来托着斯坦尼康和机器。满脸汗水。
巷子里道路不平,四处水坑,再加上乱堆乱放杂乱无章,根本没法铺设滑轨,只能选择手提拍摄。这就真的很考验摄影师的基本功了。很多摄影师一辈子都没学好手提拍摄。
手提拍摄,摄像师不能无氧拍摄,因为坚持不了几多时间。呼吸的节奏与手提的幅度要掐的很精准才行。
黄月泰早年被称为“铁手”。在没有斯坦尼康的年代,全凭一双手,更了不得!
全港真的敢说在技术上超过黄月泰的摄影师,恐怕一个都没有。未来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位能够相提并论。
“厉害”
罗礼苋与黎叔凑过来暗暗竖起大拇指。电影行的专业人士,最佩服的就是有真本事的行家。胶片电影最注重基本功。
一年一个导演,五年一个摄影。
一个摄影师从学徒到真正的摄影指导,最少需要五年的时光来打磨。
刘玮镪算是这一行既有天赋又有名师的典范。从刘家莨导演的《十八般武器》的小工到《雨夜屠夫》的摄影指导用了多长时间?
他熬了五年半。
想到这,吴孝祖瞥了眼身旁年轻精壮的罗礼贤,微微一笑。
为了心中某种“养成”的陋习,他安排给了罗礼苋一个导演助理的头衔。让其跟在黎叔身后学习。
在吴孝祖班底中,摄影有了黄月泰、刘玮强两位顶尖高手。灯光方便,邹林也足够耀眼。但是动作、特技方面却一直乏善可陈。
实际上并不是他面临这样窘境,很多导演都有这样窘迫。
如今,港岛大多数的动作、特技人才全都已经被袁家班、洪家班、刘家班、成家班等等几大班底垄断了。
想真正的开一部大场面电影,就一定要请几大班底才行。
倒是罗礼苋很有这方面的才情胆色。最重要他胆子够野。
为了以后拍摄也好,还是为了发掘人才也好,吴孝祖没道理不提携一下罗礼苋。
当导演,他的天赋虽然一般。但动作、特技、爆破、火药、飞车等上边,罗礼苋就真的很有一套。
黄月泰拍的的好,刘清云演的也很到位。
整场戏,就是几步路而已。
走路,看似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很多人在镜头前就忘记如何走路。
形体这堂课属于演员的基本功,同台词一样基础。
古代戏行称作身段,一个手势全是戏。
讲究的是:举手到眉边,拱手到胸前;云手如抱月,指手到鼻间。
考验的是手、眼、身、法、步。
比如梅先生,还未开口,只是起了个云手,兰花一送,顿时间百媚丛生,那种女旦的感觉就出来了。
演戏也如此。口白、身形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港岛演员的通病是基础差。从天王到天后,皆是如此。
碰到天赋好、运气佳,诸如梁超伟,几部戏经验积累下来,基础就夯实了。
再比如陈冠西,一部戏一个进步,如果不是艳照门,以他当时展露出来的状态和天赋,他也许会成为梁超伟这个级别的演员。
刘玮镪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讲拍《无间道》时,他觉得有一幕,陈冠西比刘德桦塑造的更准确。
应该说的就是他们回头看着陈永仁被赶出警校的那一幕。
如果碰到天赋一般的例如刘德桦。
华仔一直拍到第95部戏,才终于摆脱了偏平的人物塑造,抛却了扮酷耍帅的套路,凭借《暗战》拿下金像影帝。
化茧成蝶,真正被人赞一句,华仔会演戏。
演戏就像建楼房,塑造角色时地基很重要。肢体与口白就是演员的地基。
地基不稳,很难建高。除非你有足够的资源任你去挥霍。
第73章 喜 怒 忧 思 悲 恐 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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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角落里。
刘清云坐在椅子上,手上捧着剧本,逐字逐句的研读。
他的天赋或许不如梁镓辉、吴镇予。
但他很幸运,因为黄阿狗这个角色分明就是在讲他自己。
一样的郁郁不得志,一样的想要出人头地。
一名演员本色演出,往往塑造人物的时候会带上自己的性格在角色里,很容易就能入戏。或者也不能叫做入戏,称为演自己就可以了。
不要以为演自己很容易。
现实生活中你是个花花公子,让你在镜头表现出花花公子的神韵。你不一定能演好。
不然那些在电影中演明星的明星怎么一个个都特出戏呢?
镜头前与现实生活有着很大的不同。甚至演电视剧和演电影都有很大不同。
刘清云很拼命,为了演好黄阿狗,他不但背了自己的台词,还从吴孝祖这里要走了其他几个角色的台词。研究每个角色讲话时他该有的态度和反应。
这种勤奋拼命型演员内地也有一枚,叫“演员张译”,混知乎的!
吴孝祖很喜欢这种演员,或者说,正常的有艺术追求的导演都喜欢这种演员,虽然他们往往很丑。
好吧,实际上,吴孝祖就是觉得这种演员比较省心。
蔫巴、不起眼,却就像剧组的军大衣,披上就能用,机器保暖可以用,演员保暖可以用,垫屁股底下当垫子还可以用。
所以,尽管刘清云走的很随意,节奏也很随意。但就有了吴孝祖想要的那种感觉。
郁郁不得志,却又没有真的怀才不遇。就是一个普通港人的人生渴望。
……
昏暗的狭小空间,灯光闪烁。
一台摄像机在摇臂上扩出大全景,黄岳泰则手提着摄像机一脸喜色。
他从吴孝祖给演员设定的位置上,看到了一股很奇妙的空间感。
这种空间感他在港岛电影人的电影中没有看到过。
空间感是个很奇妙的词语。但很多景点电影中,空间感一定是必不可少的元素。尤其是群戏,最主要展现的就是导演对于整个画面空间的把控。
黄月泰有感觉,这部戏同以往任何一部戏都不相同。
如果吴孝祖听到他的心声,会赞一句有眼光。
从黑泽明的电影,再到杜老炮的电影,他们把空间画面感的那种微妙气氛营造的让人沉醉。
镜头里。
刘清云坐在最左角,侧对镜头,埋头食饭。
肥成大肚便便坐在正当中,他右手45°卡座内,李钊基与古天一个翘着腿,一个拿着镜子,对视而坐。
镜头微转,罗东叼着烟坐在桌子上。他斜后方,苏黎耀端着一份报纸坐在那。
镜头180°转到门前,吴镇予拎着红色旅行袋立在门口。
七个人或坐,或站,很巧妙的拉扯出一个“对峙”的空间画面。
好似不规则的棱形构图,尖角却对着其他人。
这个画面特别有黑泽明《七武士》中隐约对峙的几分山寨感觉。实际在银河映像的电影中,或多或少都有黑泽明的影子。
就像吴雨森的电影就是张撤导演的现代版一样。
七个人,代表的就是七种情绪。
喜、怒、忧、思、悲、恐、惊。
同时这七种情绪也贯穿了整个故事的脉络。从最开始七个人登场到他们结束。
站在镜头外,吴孝祖目光紧盯着刘清云。
刘清云坐在那,埋头食饭。不声张,身子不动,脸也不动。观察人的时候,只是转动眼球游离在众人之间。这个小细节,把一种不信任就演绎得惟妙惟肖。
站在门口的吴镇予就恰恰相反,他站在门前,目光从左自右扫视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全凭脖子动。
不同于其余五人扁平化的表演,两人的表演很立体,也很丰满。
分别用两种不同的方式,演绎出各自需要展现出来的情绪。
一个内敛,一个外放。一个很含蓄,一个有张力。
从吴孝祖这个导演的角度看。两人此时的表演已经远超大多数演员了。更不用提后世的那些明星鲜肉了。
李小峰同廖影帝演《心理罪》,那演技简直辣眼睛,直接把廖影帝的光芒都遮盖了,从台词功底到人物表情,简直一个大写的“烂”。
且这字写的如此清新脱俗。
刘德桦早期的戏同样烂。但最起码你让他扮酷、扮帅,演个《天若有情》的小混混,真的可以感动人。后者就只会瞪眼睛。
刘清云与吴镇予两人不同于梁镓辉从内到外,收放自如的演技。
相比之下,他们两人还局限在擅长的角色中,并无融会贯通。刘清云在《忘不了》、《阿呆拜寿》就是这样的情况。有演技,但也很局限。直到碰到了银河映像,这才绽放出另一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