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专家也不能挡路啊?你让不让,不让我报警了!”
看他拿出手机,真像是报警的样子,陈老板的脸黑了下来。
盛世俭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才让开路。
林思成径直往前,肖玉珠一脸兴奋的跟在后面:这才对吗,还以为林思成转性了?
李贞若有所思:“他在学校,也这样?”
“对啊,什么时候都叼叼的,谁都不鸟。当然,他对老师还是挺尊敬的。”
怪不得没朋友?
说了两句,肖玉珠蹦蹦跳跳的追上林思成:“林思成,人家可是真专家,说不定你东西真有问题!”
“没事,有钱,任性!”
肖玉珠鼓着腮帮子: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林思成只是笑笑:专家也分三六九等。
像盛世俭这种,知真鉴假,再让人做局,以赝品的价格把东西买回来,你能指望他的道德水准有多高?
不想中圈套,那就能离多远离多远。
感慨间,三人出了城楼,到了马路对面。
没走几步,一座古色古香的门脸映入眼帘:荣宝斋!
肖玉珠李贞齐齐的愣了一下:学的就是文物相关,她们哪能不知道荣宝斋是什么地方。
但想不通,林思成怎么敢进来的?
师傅看到那根破鸡毛掸子,会不会当场把他们赶出去?
正惊的不要不要的,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店员迎了过来:“你好,三位要看点什么?”
“不看东西,这个能鉴定吧?”
啥玩意?
店员懵了一下,瞅了又瞅,看了又看:鸡毛掸子?
这东西确实属于文玩品类,但平时只是听,亲眼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仔细再看:就普通的鸡毛,普通的竹杆,毛还掉了不少。
包浆倒是挺老,竹杆末端还刻着名号:秋明先生。
字倒是挺工整,刻工也好,但店员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秋明”先生是谁。
他有些犹豫:“倒是能鉴定,但要收费,一千。”
言下之意:别最后东西不对,你又反悔?
“我知道!”
林思成点点头,拿出钱包,店员怔了一下,忙喊了收银。
“你稍等,我去请师傅!”
“好!”
看他拿出十张红彤彤的钞票,肖玉珠眼都直了。
“林思成,你不是卖掸子吗?”
“先鉴后卖!”
“不是……一千块,都够咱们仨吃两顿小贝壳了。”
“放心!”林思成拍了拍掸子,“肯定比一千高!”
李贞轻轻的咳嗽了一下:“要不,先让林教授看一看?”
林思成摇摇头:“他研究的是瓷器!”
是瓷器没错,但经验和眼力摆在那里,是不是能把把关?
至少不用白花钱。
李贞想了想:“鉴定费要一千!”
林思成笑了笑:“我知道!”
是挺贵,但他又不是专门来鉴定的?
西京城收文玩杂项的地方不少,但要说哪里鉴定水平最高,哪里的价格最公道,荣宝斋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止西京,包括全国。
第10章 都没你牛
也就两分钟,收银开好了票,店员领着一位四十出头,稍些些富态的男子走到接待区。
鉴定师傅开门见山:“我姓郝,东西呢!”
林思成站了起来:“麻烦师傅,这个!”
鉴定师傅怔了怔,眼神略显古怪:鸡毛掸子?
别说,这样的物件他也没见过。
倒是听过:清末时,京城蔡氏扎掸,专供宫廷,时称“贡掸”。
虽是鸡毛掸,但千羽一色,且一般长短,杆也只用小叶紫檀。
再看这一支:毛色又杂又乱,杆也只是普通的竹杆,肯定和贡掸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有什么鉴定的价值?
他皱着眉头:“真鉴?”
意思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思成顿了就乐了,指了指掸尾,“当然要鉴,师傅你看:有字!”
有字的东西多了,不可能件件都是文玩。既便是文玩,也不可能件件都值钱。
果然是年轻人,一千块,就这么打水漂了?
他叹口气,打开箱子戴上了手套,将要伸手去拿,又眯了眯眼睛:确实有字,秋明先生……有点眼熟。
关键是这字,看着不一般。
柳体,还是行草?但自有风骨,且柔美流畅,劲瘦有力。
一般人写不出来,更刻不出来,以此推断,作者至少是名家。
返过来再看这个秋明先生……咦,沈尹墨?
他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不太对。
不是字不对,而是人不对:沈尹墨先习“二王”,后习“欧楷”,刚直有余,但写不出这种柔美之意。
再者,哪有作者称自己为“先生”的,虽然他是真先生!
师傅看了好久,又盯着林思成:“老浆太厚,得洗!”
“好,洗!”
“得两天!”
要这么久?
林思成左右瞅瞅,指了指工具箱:“师傅,要不,我自己来?”
年轻人,没一点耐心,你行不行?
心里这样想,师傅还是点点头,一样一样的拿工具。
“东西肯定是老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年头。没好好保养过,所以才积了这么厚的老浆……”
“这么久,竹杆的老化程度估计不轻,得先用软毛刷,还不能太用力……”
师傅絮絮叨叨,林思成不停点头,但拿的不是毛刷,而是棉布。
“咕咚”一下,一瓶核桃油全倒了上去,然后往竹杆上一裹。
鉴定师傅一脸幽怨:这小伙,主打一个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那你点什么头?
但别说,还挺懂行。
差不多三分钟,林思成解开棉布,捻起一枚刻针,一挑一块,一挑一块。
鉴定师傅又惊又奇:这小伙何止是懂,手法不要太熟练?
胆也够大,难得的是手稳。
暗暗夸赞,老垢一块一块被挑开,露出的字也越来越多,郝师傅一字一顿:“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戊辰年冬月园客作于左京,赠秋明先生。”
戊辰年冬月……如果秋明先生是沈尹墨,那肯定是1928年11月。
但左京是哪?没听过。
园客是谁,更不知道。
不记得哪个书法家用过这个字号,不然不至于想不起来。但是这字,又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而且十有八九是雕刻名家。
但可惜,看了好久,郝师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搓着下巴,咂吧了一下嘴:“小伙子,你这一千块钱不好赚啊?”
林思成忍着笑,点了点头。
要那么好赚,这东西流落不到地摊上。
掸子确实是普通的掸子,哪怕没有垢,也就“秋明先生”这四个字能让人稍稍联想一下:民国时期,沈尹墨先生就自号秋明。
著名学者、革命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与陈先生、鲁迅、胡适共创《新青年》,后任北平大学校长,国民党监察委员会委员。只书法一道,人称“南沈北吴”,“北大两巨匠”。
就问亮不亮眼?
但偏偏,这字却不是沈尹墨写的?
又没办法证明是沈先生的遗物,就只能再寻出处,比如这位自号“园客”的作者。
说实话,真不好找:这位“园客”确实挺有名,人称“南张北溥”,说的就是他和张大千。
但已是当年,自从四九年他逃到湾湾后,名声就一年不如一年。
这是其一,其二:存世的作品太多,又没炒起来,所以不管是收藏还是鉴定,国内研究的人不多。
等再过个四五年,才会借着张大千的东风趁势而起。但可惜,最终还是没炒起来。
其三:名号太多,常用不常用的加起来有几十个。而且这个“园客”他就没用几年,所以既便是字画专家也不一定记得,何况是杂项专家?
林思成也没卖关子,指着最后的落款:“这位园客,是溥心。”
郝师傅怔了一下:“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