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钧压低声音,眼中浮出几丝钦佩,“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小子可以,要不是你,非整出一桩国际新闻出来!”
林思成惊了一下:案子还在侦办,消息都还在封锁状态,他怎么知道?
但随即,他又释然:荣宝斋分公司经理、北大资源文物鉴定学院驻西京分院教授……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代表交游广阔,消息灵通。
十有八九,公安机关请他了解过嫌疑人的身份。
林思成谦虚了一下:“没师兄说的那么夸张!”
郝钧:“呵呵!”
夸张吗,一点都不!
他可太清楚这里面道道了:为了那樽倒流壶,白宏费了多少周折?
所以既便林长青不签字,文物公司也必然会买。
到时候一看:哇噻,填补省内空白,代表耀州窑最高工艺水平……这样的政绩不宣传,还宣传哪个?
少不了会有领导来观摩,省里少说的也得来一半,市里的肯定得全部来。
更说不定,还会装模作样的上手摸一摸。
再之后,重点宣传,公开展览:供成千上万、十万、百万,乃至上千万的游客参观。
但突然有一天发现,这玩意竟然是放射源……哈哈,这他娘的何止是国际新闻?
不夸张,外媒机构知道后,保准能把嘴笑歪……那画面太美,郝钧都不敢想像。
所以,他不用猜都知道,这两天省里市里负责文博和宣传的领导有多后怕,有多庆幸。
继而,就有多感激林思成。
所以他才酸,这小子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郝钧又转转眼珠,又捅捅林思成:“在哪学的!”
林思成装没听明白:“什么?”
“还能是什么,铀那个!”
“噢,无意中翻到过几本杂志!”
“什么杂志,哪翻到的?”
“早忘了!”
你小子扯什么淡?
要有什么杂志,我能找不到?
关键的是,不管是碳14断代误导技术,还是干扰热释光测年技术,国外都还没怎么普及,国内都还没有着手研究。
所以,别说杂志了,连份相关的报导都没有。
知道他不想说,郝钧又呵呵一声。
两人嘀嘀咕咕,落在最后面,进了展览室,其它专家已经看了起来。
其中五六位,围着一座长台,好像碰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郝钧小声给他介绍:“那位是省民艺协会副会长,从省馆退休的,和你爷爷关系不错。”
“还有那位,市局鉴证中心副主任,和你爷关系也不错。”
“鉴证中心,干公安的?”
“你以为!”
回了一句,郝钧又指:“他旁边那位,市字画收藏协会的丁会长,副的……和你爷爷不大对付!”
“为啥?”
“林教授在他手里捡过漏,以极低的价格买过一幅于佑任的字帖!”
谁,于佑任,民国草圣?
林思成愣了一下:我的爷,你厉害了!
能任字画协会会长,肯定是专家中的专家。但爷爷一个搞陶瓷研究的,从字画专家手里捡漏字帖,不就等于照着脸抽?
所以,这何止是不对付,这是血海深仇……
他当即摇头:“那我不过去了!”
“林教授何等风采,你有点出息行不行?”郝钧斜着眼睛:“再说了,其它关系都好,就他一个仇人,你怕什么?何况还有我……”
呵呵?
这死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挺奇怪,他没来由的这份亲近,就挺突然?
正狐疑着,郝钧推了他一把,两人走向长案。
郝钧挨个介绍,林思成挨个问好,专家们乐呵呵的点头。
轮到那位丁会长,竟然眼都不带斜的,直接当林思成是空气。
他又不是聋子,郝钧说的清清楚楚:这是林长青的孙子,西大文博系大四,且青出于蓝。
真他娘的敢吹?
林思成也不在意,跟在郝钧身后,伸头看了一眼。
几个人围着一口竹筐,四四方方,口径约半米,深有六十公分左右。挺脏,应该是好些年头没打理过。偶有裸露的地方,能看到纵横编织,泛着漆光的蔑条。
筐里装的满满当当:有刻着字的四方木盒,有雕着花的葫芦瓢,有印着花的小碗,也有包着银片的桃木夹。
更有一只,像是现代的搅蛋器,但是由竹丝编成,已然破破烂烂的物件。
大唐二十四器?
当然是仿的,但挺巧。
瓷器之外的茶器少之又少,而这筐里头大部分都是竹木器,正好属于杂器的范畴。
恰恰好,在场的杂项类专家没几位不说,还就数郝钧来头最大,名头最响。
不过他没吱声,任由丁会长指指点点,唾沫星子乱飞:
“包浆太浅,蔑条太新,摆明是当代的物件。”
“做工一般,字也刻的很一般。”
“诗更是半文不文,半通不通,一看就知道作者没什么文化。”
“这样的东西,是怎么收进来的?”
其它几位没他这么犀利,但也都认为,这东西没什么价值。
议论了几句,有人邀请郝钧:“郝秘书长,你是杂项专家,你给看一看?”
郝钧点点头,捋起袖子,边看边点评:“虽然都是手工艺术品,但年头确实不长,顶多三四十年,构意倒是挺好,但太急太燥。”
稍一顿,他想了一下:“就像是赶工赶出来的一样?”
林思成暗暗一赞:郝师兄眼力还是相当厉害的,这套东西还真就是赶工赶出来的。
有一位指了指方盒上的两行诗:“郝秘书长,这诗有没有什么来历?”
郝钧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西湖龙井世称珍,炒制精工其技神;
嫩绿微芽甘亦冽,香清味美引游人。
“抱歉,我对诗文和字画没什么研究,肯定不如丁会长。”
稍一顿,郝钧转转眼珠,朝林思成招招手:“来,你给掌掌眼!”
话音刚落,丁会长“呵”的一笑:“郝秘书长你别开玩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让他掌什么眼?”
“噌”一下,郝钧的眼睛就亮了,“丁会长别这么说,林教授知道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老林当面我也这么说:那八百块就非挣不可?”
林思成叹了口气。
要问哪来的八百块?
有关部门的老传统了,有些活动要请专家,只要人来,就有红包,俗称车马费。
老爷子虽然没来,但林思成代表参会,有关部门不会这么短视,所以他最后肯定也有红包拿。
所以,丁会长的意思是:林长青穷疯了。
仇家没跑了。
但这胖子又是怎么回事,不停的拱火?
想暗暗猜着,郝钧又捅了捅他:“你行不行?反正你爷爷肯定能行……”
林思成暗暗的骂了一句,又吐口气:“庄晚芳!”
郝钧愣了一下:“什么芳?”
“当代茶圣,庄晚芳!”
“噌”一下,胖子的两只眼睛直放光:我就知道!
第23章 小嘴淬了毒
丁会长想了好半天:“庄晚芳是谁?”
周围好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吱声。
看来是都不知道?
他又拍了拍郝钧,双眼笑眯眯:“郝秘书长肯定知道。”
别说,郝钧还真不知道。
但他知道,林思成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想想那只鸡毛掸子。
想想那樽金刚亥母。
再想想文物公司的那樽倒流壶。
也是基于此,他才临时起意,半开玩笑的让林思成试了试。当然,不会没关系,只是想让他在前辈们面前露个脸儿。
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说出门道来?
“看来郝秘书长也不知道?”
丁良摇头晃脑的叹气:啧,咱们这么多专家,竟然还不如一个大学生?来,小林,给我们讲一讲这个庄晚芳!”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和林长青有过节的是你,不是我们。
格局也不大,这么多人面前为难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