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然不用费尽扒拉的重新设计、构图。不过有技术难点:瓦质与陶泥粘接,二次入炉复烧会产生缩胀。如果不解决:要么烧报废,要么烧变形。”
“不好解决?”
“当然,要能解决,立马就能申请国家专利。国家级不敢说,拿个部一级的科技创新奖绰绰有余。
所以我估计他不会复烧,而是利用化学粘合剂拼接。但他能设计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就凭那三张草图,申请个‘林氏汉瓦壶’的设计专利没任何问题。”
申请专利?
部省级奖项?
下意识的,李贞又想起之前看到的成绩表:不合格、不合格,还是不合格?
割裂感太重,她着实没办法把两个林思成联系在一起。
“不用奇怪,熟悉林教授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宝贝孙子死活不愿读西大,从大一就开始和他抬扛……
所以我估计,林思成是故意没考好。就如刚才我和你看的那三门:没有系统性且持久性的学习和练习,那几张草图他别说设计,抄都抄不出来。
况且,真要蠢的无可救药,他高考能考685?”
“这么高?”李贞惊了一下,“上北大都够了?”
“那一年分数线比较高,北大差了四分,清华刚过线,所以也不能全怪他……但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知道,他学习能力很强就行了。这样……”
商妍顿了一下,组织着措词,“你找个机会帮我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读我的研究生。”
“啊?”
第17章 匪夷所思
晚风轻扬,几片槐叶飘落下来。
李贞伸手接住,在指尖轻轻捻动,脑海中回想着导师略显激动的神情:
李贞,仓促吗?不。
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个仅凭外观造型就能申请设计专利的学生意味着什么。
你更无法理解,仅凭几张初创草图,能让人产生共情,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文化的延续,文明的传承,又意味着什么……
李贞认同林思成的优秀,但确实没办法感同身受:仅凭几张草图,商教授是不是过于感性了?
但导师交待的任务肯定要完成。
她想了想,稍后该如何向林思成转述,又不能显得商教授过于急切。
然后,就看到了肖玉珠。
薄阳穿过树叶,将俏丽的倒影拉的细长。松散的马尾垂在肩上,遮住嫩白的锁骨。
脖子前伸,嘴唇不自觉的微张,随着“呃”的一声,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这是……吃撑了?
李贞往她身后看了看:“林思成呢?”
“呀,李师姐?他临时有事,被林教授接走了。”
肖玉珠扶着肚子,慢腾腾的走了过来,“点的菜太多,给你发信息也不回,都快撑死我了!”
李贞愣了愣,拿出手机:
师姐,你怎么还不来,我快要饿昏了。
要不,我和林思成先垫一点?
师姐你快来,林思成有事要走,我一个吃不完。
师姐,你害死我了,好撑……
李贞一脸无奈。
……
半旧的桑塔纳停在校门外,车窗开着一条缝,几缕烟雾袅袅飘起。
林思成瞄了一眼,拉开后座的车门。
“坐前面来!”
好吧。
他乖头乖脑的探了一眼,坐进了副驾驶。
林长青的表情很怪,有些踌躇,有些无奈,好像还有些难以启齿。
好久,他怅然一叹:“算了!”
什么算了,刘教授?
“别啊……男鳏女寡,天经地义……”
“啪叽~”话没说完,头上挨了一下。
林思成抱着脑袋讪笑:“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
“你懂个屁!”
怎么可能不懂?
爷爷这后半辈子,就为两个字活着:大孙。
关键是家底稍有点厚,给吧,怕自己太年轻守不住。不给吧,如果他焕发第二春,后续免不了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和纠纷。
不是说刘教授,而是她的子女。
啥,给老爸?
他比自己还不靠谱,所以老爷子才这么犹豫。
暗暗转念,林长青发动了汽车,拐进了主道。
“退休后,我在几家企业担任顾问,今天去的就是其中的一家。去了后嘴甜一点。”
“好的爷爷!”
林长青点了点头,斟酌着措词:“你不想读研,也不想像你爸一样进单位上班的话,那毕业后还可以进公司。当然,进不进由你决定,今天只是带你去了解一下……”
林思成顿了一下,暗暗叹气。
之前性子太倔,闹的太僵,害的爷爷和自己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
“我明白,爷爷你放心。”
“好!”
林长青专心开车,林思成看着窗外,街景飞速的从眼前掠过。
其实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就做了大致规划:
前期积累资金,同步开拓关系积累人脉,同时做一些文玩修复类的轻度研发。
等资金足够,再决定搞点什么高科技。如果精力充沛,再考虑要不要创业。
而要论前期积累,还有什么比倒腾古玩更合适?
当然没有。
眼力够高,经验够足,专业知识的积累更是跨维度碾压。着实没必要开僻新赛道,给自己增加难度。
暗暗转念,车速渐慢,开进车场。
楼不高,就五层,门侧挂着长匾:西京市文物有限公司。
林思成怔了一下:这就是爷爷口中所说的公司?
是公司没错,但前身是“西京市文物商店”,是文物局直属的事业单位。
到这上班,和进文物局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挺鬼。
两人上了台阶,一个年轻的女孩迎了出去。身材高挑,皮肤白,眉眼带笑。
“林教授您好,白总在接待室等您!”
“好!”
林长青点了一下头,女孩快步去按电梯。工装裤下的小腿绷的笔直,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哒哒”的脆响。
直抵五楼,进了会客厅,男男女女八九位,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白总五十出头,快步迎了上来:“林教授,不好意思,劳您这么晚又跑一趟!但没您掌眼,我实在不放心!”
“份内之事!”林长青又介绍林思成,“这是我孙子,今年大四,带他来涨涨世面。”
白总笑了笑:“小伙子挺精神!”
几句寒喧,又相互介绍,林思成才知道,除了穿西装那两位是客商,其余的六位都是公司的内部人员。
隶属采购部门,专门从事古玩及文物收购工作,同时为博物馆等文博机构提供藏品。
类似的机构各地都有,省里也有,国家更有。工作内容和性质很简单:抢救性收购重要文物,以避免珍贵文化遗产流失。
今天让老爷子来鉴定的,就是采购部从外地购回的两件文物。其实该做的检测都做过,更有相关的专家鉴定过,老爷子只是把最后一道关。
也由此可见其重要性,这个顾问名符其实。
老爷子开门见山:“白总,东西在哪!”
白总指了指,有两位取出两口箱子。
标准的囊匣,专为指定文物制造的储运设备,可防震,防摔,防潮,防尘。
箱子打开,其中一口是青瓷壶,另一口则是一只瓷胎珐琅碗。
林长青戴上手套,先取出了珐琅碗:“仔细看!”
林思成应了一声,刚一抬眼,就被碗底楷书红料的“康熙御制”给刺了一下。
再看花纹,他倒吸一口凉气:
外壁施宫粉色地,周环花卉开光,内饰轮花盛放,间绘繁菊,枝蔓贯通,花繁叶茂……这不就是康熙御制瓷胎画珐琅宫粉地“群芳献瑞”碗?
就他所知:故宫有一只,湾湾故宫也有一只。22年时中汉拍卖拍过一只,成交价1150万。
然后,24年时雅昌网又挂了一只,起价1500万。
那这是其中的哪一只,更或是第五只?
心里惊的不要不要的,睁大眼睛看了两圈,林思成又松了一口气:仿的。
胎质虽细,也很均匀,但稍嫌厚,露胎的地方白度略底,微泛黄色。
构图挺艳,颜色也很丰富,但釉面太亮,不及真品的那种“温润”的玻璃感。
说直白点:年代太近,贼光没有去完。
画工倒是极好,但线条稍嫌繁复,失于灵活,不及真品生动自然。施色有些重,稍显呆板,缺乏层次感。
包浆倒是挺老,但贼光犹在,稍显刺眼,肯定没有“康熙”那么老。林思成估计,顶多一百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