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一点就通。
“虽然你说的不太好听”
黎芝支支吾吾，却又不那么想打破自己的固有认知。
“很明显，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男人也跟着感叹起了社会现状。
“这个年代你要是遵纪守法，征信洁白无瑕，那你的容错性就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地铁上别人一句话，就能让你的人生大变样。”
周明远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可你要是肯当老赖，爱违点小法，看守所常去常新，上了老登Buff，那你这辈子就有了！”
“容错性堪称无限大。”
“地铁上有人诬告你，你上去就是一个左正蹬，升级成互殴各蹲15天，出来你屁事没有，继续吊儿郎当，还能去帽子食堂白蹭100个饺子吃。”
“你觉得这合理吗？白纸没有容错性，黑纸装得下海阔天空。”
“.”
听着周明远连珠炮也似的分析，黎芝压根无法否认。
“所以啊，有些事情做不到就算了，还不如放弃循规蹈矩，当个厚颜无耻的大反派，起码不内耗真性情，活的自在又开心。”
周明远斩钉截铁总结道。
两世为人都在法律行业浸淫，大量案件让他悟到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新版本最好的出路之一，就是放弃幻想，做真正的恶霸和滚刀肉。
想做体面人，是所有劳保的思想钢印。
“好好好，不说这些，跑偏了！我们继续说接待客户。”
短发少女摆了摆手，赶紧打断周明远的自由发挥。
再让他说下去成什么了！
“行，你说吧。”
“接待客户有很多技巧！当事人嘛做甲方不用想这么多。”
黎芝张开五指，自然拢向耳畔短发，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我举个律所的例子。”
“如果来了一个客户，通过交流，我们发现他又没有钱，事情还特别多，非常难缠，案子还不容易赢，你知道怎么办吗？”
女孩停顿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向周明远。
“这还用问？”
周明远哑然失笑，张嘴就来：“当然是给客户报个超高价！”
“来都来了，又不能直接打发走，让对方知难而退是最优解。”
“呃”
黎芝明显没想到男人会如此回应，愣了一下。
“那客户要是接受了呢？”
“这更说明客户是优质客户啊！”
周明远两手一摊：“对案件质量精益求精。”
“.”
黎芝把手中的瓶子放回茶几，双臂交叠，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周明远。
还能这么处理？
最荒谬的是
相比卓绿夏的一大堆叮嘱，她竟然觉得这么处理更加科学。
“我怎么觉得你.你比带我的律师姐姐还懂啊？”
“这不是很正常。”
夕阳余晖穿过客厅的百叶窗，刚好打在男人微笑的侧脸上，映得他牙齿白白。
“律师是打工人视角，我呢，我是老板视角！”
周明远指了指自己，依旧是一副散漫的语调。
“站在老板角度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不去分析对方的性格，也别管他有钱没钱，是不是事多难缠，案子好不好办。”
“没有身份，只有客户。”
“.”
黎芝先是咬着嘴唇思考几秒，然后抬起头望了过去，眸子里是若有所思的晶莹。
咚咚，咚咚。
心脏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的存在感。
一开始是对他的肯定。
再然后，思考这股劲儿过去以后，视线带着注意力，从感官纷纷涌了上来。
他的嘴唇，他说话的声音，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
他永远不乱糟糟的发型，突出的喉结，骨骼感极强的一张脸。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弯弯的括弧，和一排整齐的牙齿。
这个莫名其妙又涉猎广博的男人，其实像他自己刚刚的用词一样，也拥有一张“比较好看”的脸。
没错。
在承认周明远的能力之前，黎芝更愿意承认这一点。
平日里一群人嘻嘻哈哈最多能打成一片，高质量的1v1相处，才能真正走近女孩子内心。
三分引导，七分聆听。
所谓社交直觉，都是一点一滴磨练出来的。
周明远很容易找到理由和黎芝共情，再巧妙拉到下一个话题，引导她更多地去讲自己。
表达自己，展示自己的内心。
表面高冷的人往往内心热烈，关键是能不能找到打开她心门的钥匙，愿不愿意放下身段，认真倾听。
“对了！”
“刚刚那么多你的朋友在，有件事我都没好意思说”
黎芝回过神，像是想起了什么，话匣子再次打开。
她又跑到冰箱处取了两听冰可乐，一对玲珑剔透的玉足踢开拖鞋，交叠盘在沙发上，“砰”地一声拉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早已消弭无形。
“说呗。”
“今天我不是负责接待嘛，遇到你们公司的人过来谈合作来着。”
“这么巧？”
周明远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你实习的地方叫乐盈律所？”
事实上，合作律所这项任务，他只是从头到尾讲述了自己的思路，至于贯彻落实情况，全权交给贺敏接洽。
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就被小助理一口气跑遍了整个南湖产业园，还真让她谈成了。
“对呀。”
“听韩主任的意思，咱们两家接下来.可能要互通有无了。”
短发少女低着头，抿了抿唇，突然笑了起来。
“周老板~”
“干嘛？”
男人似乎也被她流露出的开心感染，轻轻提高声音。
黎芝站起身，从沙发上跳下，赤足踩在大理石地面，伸出右手，仪式感十足地握了过去。
“以后，请多多指教！”
第115章薛定谔的边界感
指教就指教。
周明远依言伸出右手，轻轻握住短发少女冰冰凉凉的柔荑。
从山水华庭A2号楼的窗户外看出去，依稀能看到远处双子塔隐隐约约的轮廓，云朵环绕，入夜的南湖大道灯红酒绿。
如果云上有眼睛，高层的住宅楼宛如浸泡在深海里。
海平面中最美的风景，是年轻男女双手紧握的身影。
“.够钟啦。”
早就过了握手的礼貌时间。
黎芝轻声开口，刚好对上周明远亮晶晶的视线。
她不由得怔了怔。
年轻男孩的脸上带着坦坦荡荡的笑容，今天专门为了帮她搬家，他特意穿了件深色短袖衬衣，宽宽松松的墨绿色短裤。
衬衣袖子位置，还挂着肉眼可见的灰尘。
“你手有点冷。”
他个子很高，脖子也长，一副听不懂她讲话的样子，弯着眼回应。
“帮你暖暖。”
仿佛当真是出于好心，周明远自然而然地将另外一只手也覆盖过来，环了上去。
“.”
黎芝一动不动，足足过了几秒钟，才用力把右手抽了回来，后退几步，瞪向面前厚颜无耻的年轻男人。
“不用！”
她转过身去，走向客厅角落里打包好的行李。
搬家是件麻烦事，尤其对于女孩子来说。
接下来的整理时间，周明远也没闲着，和黎芝一同拆开大小不一的包裹，化整为零，帮忙搬到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