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红立即放下锅铲,把孩子解下来交给陈贵良。
“哇哇哇哇……”
陈贵良刚一接手,小表弟就哇哇大哭。
冯涛在客厅里笑道:“快抱过来给我,你搞不定的。”
陈贵良连忙把小表弟转手,屋里总算是清静了。
冯涛逗弄着儿子,得意洋洋道:“这孩子认生,除了妈老汉(父母)谁都不能抱。”
陈贵良顺着他说:“男孩子闹腾点好。”
冯涛讲着豪言壮语:“等以后有钱了,再交罚款生个女儿。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也就儿女双全这点追求。”
很朴实寻常的话语,但从表叔口中说出,陈贵良听得心中感慨。
陈贵良道:“想要儿女双全,那得好好保养身体,你可以每年去做个全身检查。”
冯涛开玩笑道:“我身体好得很,就不给医院捐款了。”
陈贵良知道劝说也没用,只能等再过几年,以自己要做全身检查为借口,每年回老家拉着表叔一起去医院。
叔侄俩看着电视,一边逗孩子一边闲聊。
不多时,林春红把菜端上桌,还给他们把饭也盛好。
冯涛炫耀道:“你表婶没别的优点,就这贤惠找不出第二个。陶成钢……也就是我那高中同学,每次来我家吃饭都羡慕嫉妒,说我走狗屎运才讨到个好老婆。”
“婶子确实很贤惠。”陈贵良点头附和。
林春红笑着去抱儿子:“给我吧,该吃奶了。”
冯涛拿来一瓶五粮液:“要不陪我喝两杯?这可是好酒,陶成钢送的,我平时都舍不得喝。”
陈贵良抬手按住酒瓶:“表叔,喝酒对胃不好,听说经常喝容易得胃癌。”
“得个锤子胃癌,我给你倒上。”冯涛热情招待。
陈贵良只能沉默。
冯涛的酒量不错,是在羊城工作时,跑业务练出来的。
明天还要去店里忙活,他只喝了个微醺。
一顿饭吃完,冯涛带着酒意打电话:
“喂,钢哥啊……是我……我有个侄子,慕名想要拜访你……他不是做生意的,还在读书呢……”
“哎呀,人家是高材生,读二中的实验班,轻轻松松就能考985……就见一面呗,还能耽误你赚几百万啊……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把手机扔沙发上,冯涛揉了揉脸,对陈贵良说:“明天早上,我骑车送你去游戏工作室。你在那里慢慢等,可能要等一两个小时,反正他上午要过去一趟。”
“行,麻烦表叔了。”陈贵良道。
冯涛提醒道:“他这人仗义,爱交朋友,而且极好面子。你只要给足他面子,什么事情都好说。这样讲吧,他读高中的时候,跟你脾气一模一样。为了帮朋友报仇,他有一次还提刀砍伤了人。现在变得更圆滑了,已经好多年没动手打架。”
陈贵良仿佛在照镜子,顿时乐道:“这样的人,其实挺好打交道,找准地方顺毛捋就是了。”
“就是这意思。”冯涛赞同。
陈贵良又问:“他那游戏工作室做什么的?”
冯涛提起这个就想笑:“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他还给游戏工作室取了个外号,叫做‘龙都市网瘾戒除中心’。”
“看来这人很有趣。”陈贵良不禁莞尔。
冯涛说道:“你还别不信。工作室才开一年多,已经给十多个学生戒掉网瘾,还有家长专门跑去给他送锦旗。”
神特么送锦旗!
陈贵良说:“表叔,借你家座机用一下。”
“用吧。”冯涛靠在沙发上打盹儿。
陈贵良掏出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用座机拨打寻呼台:“你好,请转xxxxxx……留言‘儿子,表叔家’。”
父亲没有手机,还在用BB机。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父亲陈兴华打来电话:“是不是又没生活费了?我明天给你打钱过去。”
“暂时不用,下个月再打钱也行,”陈贵良问道,“爸,家里的债还剩多少?”
陈兴华沉默数秒:“这两年,我跟你妈改行做装修,比以前在工地赚得更多。你不要操心这些,专心学习就是。大学的学费你也别管,我已经在存钱了。”
“还有多少外债?”陈贵良再次问道。
陈兴华说:“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两万。”
区区两万块债务,对2003年的农民工而言,并不是随便能拿出的小数目。
而且陈贵良即将读大学,父母还要一边打工还债,一边给他存学费和生活费。
“妈在你旁边吗?”陈贵良问。
陈兴华说:“你妈刚才在洗澡,我一个人出来打的电话。”
陈贵良道:“那你们早点休息。”
“好,我挂了,”陈兴华说,“长途话费很贵,大晚上的我没去找话吧。”
话吧,就是专门打电话的小店,长途一分钟只要3毛钱。
普通店里的公用电话,打长途可就贵了。800公里内每分钟8毛钱,超过800公里就涨到1元。
为了省电话费,陈兴华没有多讲,掐着时间就给挂断。
陈贵良也挂上电话,走去沙发上躺着。
希望明天的生意能谈成,让父母早日脱离苦海,他们已经七年不敢回家。
想了想,陈贵良又回到座机前,拨打边关月的手机号。
边关月没给他留过号码。
但他今天记住了,就在表叔开收据的时候。
陈贵良的记性从小就很好。
第19章【传奇源代码没泄露?】
边关月回到县城时,已然天色渐黑。
对她而言,今天的经历稍显离奇。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那么破的公交车,售票员可以全程跟乘客吵架。
她第一次知道,老家居然有那么穷的乡村,那里的老师连工资都发不起。
还有平时嘻嘻哈哈的同桌,竟也隐藏着不堪回首的过往。
那些都是她接触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走进黑漆漆的小巷子,边关月抱着电脑警惕前行。这里路灯坏了没人修,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让她每次晚上回家都害怕。
总算快步奔走至楼前,边关月加速上楼,站在家门口有些犹豫。
她也想跟母亲和平共处。
但每次都会吵起来,她害怕回家又要吵架。
边关月心想:陈贵良肯定没有类似烦恼。他什么都不怕,不畏惧困难。真是勇敢。
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边关月小心翼翼掏出钥匙。
刚把门推开条缝,外婆就已走过来,欣喜若狂道:“关关,你总算回来了!”
边关月从市区返程时,在车上已打过电话报平安。
“她呢?”边关月察看屋内。
外公站在客厅说:“你妈住宾馆去了,她明天就回鹏城。饭菜还是热的,就等你回来。”
边关月长舒一口气。
三人围着桌子吃饭,外公、外婆不时给她夹菜。
外公问道:“电脑修好了?”
边关月说:“换屏幕要从鹏城发货,老板也拿不准时间,新屏幕到了再联系我。”
“你一个人去的?”外婆问道。
“有同学陪我去,”边关月说完又补充道,“是女同学。”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
他们很清楚外孙女说谎时的微表情。
那肯定是个男同学,为了陪外孙女修电脑,今天一下午都没上课。
外公装作啥都不知道:“我年轻时也经常去市里,你们在哪里修的电脑?”
“红星百货大楼。”边关月道。
外公回忆往昔:“那里是以前的市中心,整个龙都最热闹的地方。我跟你外婆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还专门坐车去逛过红星百货大楼。在百货商店里,你外婆给我买了条裤子,我缝缝补补穿了十多年。”
边关月笑道:“你们年轻时还挺浪漫。”
“浪漫啥子哟,”外婆开始拆台,“你外公年轻的时候,也就高一点帅一点。长得再帅能当饭吃?工资都比我低一级。我那个时候不懂事,鬼迷心窍才看上他。”
外公则吹嘘道:“你看不上,有的是人看上。厂里好多女同志喜欢我,一年到头说媒的就七八个。你外婆当时心头慌得很,悄悄给我写情书,还抄了一首苏联诗,硬说是她自己写的。”
“哪个给你写过情书?我反正没有写过。你莫不是老年痴呆,记忆错乱了。”外婆矢口否认。
外公争辩道:“就是你写的,你还不认账。情书在柜子里头的,要不要找来对质嘛?”
老两口围着饭桌拌嘴,听得边关月笑容灿烂。
气氛渐渐温馨起来。
吃过晚饭,又陪外公外婆看了几分钟电视,边关月回自己卧室写课后作业。
客厅里,外公把电视声音调小,免得打扰外孙女学习。
“关关是不是谈恋爱了?”
“哪可能?她才转校过来一个星期。”
“有点不对劲。”
“慢慢观察。就算真的在耍朋友谈恋爱,你也莫要乱说话把她吓着了。”
“我又不是傻的。”
“……”
边关月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卷,认认真真翻书做题。
“天上的风筝哪儿去了?一眨眼,不见了。谁把它的线剪断了?你知不知道……”
手机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