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条博志的身边，敬德道士盯着电视画面，有些不明白：“都已经开始了，一旦这么庞大的队伍行动起来，可不是那么好阻止的……现在最佳的时机已经错过，钱小乙那个小子，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来阻止祭典？”
“放心吧，无论是什么方式，他都会粉碎你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灵空老道在一旁冷嘲热讽。
“我差点就成功了！差一点！”敬德道士表情扭曲了起来：“如果不是你培养出来的那个徒弟多管闲事！如果不是我还念及旧情放他一马……”
灵空老道哈哈大笑：“什么念及旧情，你又和小乙不熟，你只不过是想要向我们证明你的成就罢了！这二十多年来，你一个人憋了这么久，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能诉诸实情，要是普通人，早就疯了……不，你已经疯了，要不然怎么会选择自杀夺舍这条路呢，你这疯子，哈哈哈。你早就盼着有人过来找你了，不然你布置的这么多东西不就浪费了吗？这都是你自找的！”
“闭嘴，你这老东西！”敬德道士大吼起来，别人都不能让他如此生气，唯有这个老家伙总是能戳中他的痛处。
七条博志无视他们的吵闹日常，慢悠悠的抿了口杯中酒，他有感觉，这两人嘈杂的声音这段时间已经有些渐行渐远了，至少在今天过后，事情会迎来一个结果。
无论好坏。
“看到了！是第一辆游行的花车！”电视里传来了记者的声音：“终于要开始了啊！【宝瓶祭】！”
现场这边，七条正人混迹在热烈欢呼的人群里，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潜伏在这些信徒当中，通过耳机随时传递信息给那一边。
此时他手里也拿着一个宝瓶，装作信徒的样子，这个宝瓶是之前对抗那些宝瓶使的时候收集来的，现在被当成了伪装的道具，所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怀疑他。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手里面没有宝瓶也没关系，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他戴上了鸭舌帽，做了点伪装，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
七条正人不安的站在道路旁的人群后探头探脑，就像是一个急切的信徒一样等待着祭典的开始。
但，从进入人群的那一刻开始，七条正人就感觉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别扭，成千上万的狂热信徒汇聚在了这里，让周围的气场都产生了变化，即使是他这个半吊子的通灵者，都能够感受到这一点，这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简直就像是踏入了鬼域一样难受……”七条正人想道。
“出现了！出现了！第一辆花车！”周围人不断叫喊着。
车队终于接近了这边，七条正人努力的挤到前面，这才看清了花车的样子，花车前面有两辆交警摩托开道，一串长长的游行花车正沿着道路缓缓驶来，每经过一处都会引起信众们的欢呼。
为首的花车，是一个巨大瓷瓶的形象，造型就和七条正人手里的宝瓶是一样的，在那个巨大瓶子前面的舞台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教祖天原真理，但也不是圣女早船千鹤，她的身份是……
“【第三圣徒】，永原舞衣子。”七条正人心中浮现出了她的情报：“前偶像歌手，虽然是后面才加入的希望教，但是凭借着自身的影响力，在隐退后为希望教拉拢了很多利益，同时也是信奉天原真理谎话的狂信徒，所以才被提拔为第三圣徒，不少普通信徒就是看到她的身份才加入的这个教派，可以说是希望教的门面担当。”
花车缓缓的在起始处停了下来，永原舞衣子向着周围的信徒们挥手致意，她手里拿着话筒，通过花车上的扬声器，喊道：
“希望教的兄弟姐妹们，大家久等了！”
“哦哦哦！！！”
她的话引起了巨大的回应，人声犹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大家能来到这里，一起庆祝教祖大人的诞辰，真是太好了呢！”永原舞衣子声音带着哭腔，捂着胸口，激动的说道：“舞衣子现在，很幸福！”
“教祖大人万岁！”
“我也是啊，我也很幸福！”
“大家都很幸福！”
永原舞衣子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知道，为了回应大家这么多年的支持，教祖大人他决定在他生日的今天，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给予各位兄弟姐妹们回馈，我们将会和大家一起，到达宇宙的圣地富士山的脚下，举行祈福仪式，为大家带来更多的幸福，更多的希望！”
“所以，就让大家有序的跟着车队，一起走向充满希望的幸福彼岸，去迎接光芒的未来吧！”
现场的氛围，爆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第865章 百鬼夜行（6）
永原舞衣子声音的感染力很强，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将现场信众们的情绪彻底调动了起来，七条正人为了看起来合群一些，也只能学着其他人挥舞着手臂，装作很激动的模样。
虽然是这样，但七条正人却只感觉到一阵令人作呕的别扭，空气中的一切都被这股狂热所扭曲，甚至使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象。
“小乙，这是怎么回事？”七条正人通过耳麦，低声问道：“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其实不只是他，其他混在人群里的除灵师也是这样，他们就在七条正人的附近，相互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大家都一样。
钱小乙的话从耳麦中传了过来：“是正常的情况……啊，你成为通灵者还没有多久，应该还不知道万圣夜的涩谷这个【通灵者禁区】的事情吧？”
他先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万圣夜时涩谷的情报，然后解释道：“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且全都情绪激动而狂热，当然也会形成类似的气场，在这种浪潮之下，人们会主动的从众，无论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多么不合理，只要大家都做了那件事，那么为了合群，普通的个人也会为这种行为合理化……这种行为逻辑，就造就了现在这种局面，近乎万人的游行，可能让身处其中的通灵者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可以说是人造的临时鬼域。”
钱小乙的话刚一说完，七条正人就感觉到天空变得有些昏暗了起来。
在他的视野中，天空被人群所散发的热情所扭曲，太阳被热浪遮蔽，虽然看得见阳光，但那阳光微弱无比，如果不是太阳明晃晃的挂在那里，他还以为忽然日食了呢。
“真是难受……”七条正人的胃里在不断的翻涌，他捂着嘴抱怨：“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刚刚开眼的时候一样。”
“那是因为你和这群狂信徒理念相悖，你不相信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所以你才感觉到不自在。”钱小乙说道：“这其实还好，起码你所在的现场，气场是一致的，而不是混乱无序，比我当初在涩谷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啊，后面那是……”七条正人忽然看到了车队的第二辆花车，那也是一个瓶子的造型，不过这个宝瓶更加的高大，瓶身下方是一朵绽放的莲花，而在莲台之中，天原真理就盘腿坐在上面，姿态潇洒随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完全就是一名拥有大智慧的智者形象。
“教祖大人！”
“终于看到教祖大人了！”
“呜呜呜……看这边，看这边啊，教祖大人！”
“我好感动……”
在天原真理出现的一瞬间，道路两旁交通警察用人力组成的防线差点就崩溃了，几乎所有教徒都想挤到前面去，瞻仰一下这位活圣人的荣光。
“真是有够恶趣味的。”七条正人喃喃道：“明明是那位西方圣人的打扮，却坐着东方风格的莲台……”
“东西合并嘛。”钱小乙说道：“毕竟在希望教的教义里，无论是东方的圣人，还是西方的圣人，都只是这位教祖大人的一个转世罢了……对了，我建议你也装的激动一些，不要被旁边的信徒看出来不对劲。”
七条正人无奈，只能高举双臂，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声，犹如大猩猩一样扭动着，这种奇怪的姿态放在人群中，居然一点都不突兀。
这时，他又发现了一个状况，那就是天原真理所在的花车周围，还有着严密的守卫，除了一些拿着宝瓶的宝瓶使外，还有十几个穿着黑袍，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神秘人。
他向钱小乙汇报了这个情况，钱小乙回答道：“那些黑袍人，应该就是平太郎他们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些禁卫军了，他们的形象可不好暴露在世人面前，所以只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了，看来天原真理也怕有人趁乱对他展开攻击啊。”
七条正人小声说道：“在知道我们的计划后，我现在也很害怕现在有枪手忽然冒出来枪击他。”
如果在这种狂热的情况下出现了那种情况，那么他们这帮本来就要和希望教作对的人就会首当其冲，被狂热的信徒们当做凶手。
“百鬼不会那么做的。”钱小乙说道：“这么做弊大于利，希望教虽然是一把悬在他们脑袋上的利剑，让他们被迫团结，但这也给他们省了不少事，不必担心背后被人捅一刀，那些家伙不会连这个都看不清。”
“就怕意外。”七条正人还是有些担忧，狂热的人群里说不定就有一些疯子，想要和教祖大人一起“上天堂”，可不光是受害者会这么做，疯狂的粉丝也会。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天原真理从莲台之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微笑，双手往下压了压。
“教祖大人站起来了！我看到他的样子了！”
“嘘，闭嘴，安静点，教祖大人要说话了。”
“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要是让我没有听清教祖大人的声音，我要你们好看！”
在天原真理强大的号召力下，人们不再向前拥挤，而是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这位教祖大人的发言。
他身边一名手下走上了花车，将话筒交给了天原真理，然后退了下来。
天原真理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们，你们好，我是天原真理，今天，是我的生日，看到了这么多兄弟姐妹们都来参加这场游行，我感到很幸福，你们呢？幸福吗？”
天原真理的声音很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完全没有上位者的傲慢，更像是一个老朋友，一位和蔼的长辈。他的声音从整个车队花车的扬声器上传播了出去，就连那些在人群外围，挤不进去的信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幸福！！！”
人群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了相同的回答，震耳欲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狂热表情，让人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是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所有人都该幸福。”天原真理笑道：“忘掉那些烦恼和绝望吧，看到了吗？我们在富士山的脚下，阳光多么灿烂啊，我们身处这片圣域，我们应当欢笑，应当充满希望和幸福的踏上这片土地！
所以，兄弟姐妹们，不要推挤，不要混乱，不要伤害到周围的兄弟姐妹。我们应当一起牵着手，唱着歌，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世间的美好，一起前往我们的目的地，在那里，我会为你们祈祷，给予你们祝福，给你们带来新的希望……新的世界，将会在那里诞生，我宣布……”
“【圣日游行祭典】，正式开始！和我一起前进吧，去往那充满希望的幸福彼岸。”
在他宣布祭典开始的那个瞬间，七条正人看到了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第866章 百鬼夜行（7）
“【圣日游行祭典】，正式开始！和我一起前进吧，去往那充满希望的幸福彼岸。”
当天原真理宣布宝瓶祭开始后，下一秒，悠扬欢乐的音乐从众多花车的扬声器中飘荡出来，永原舞衣子站在最前方的花车之上，开始随着这音乐轻轻哼唱。
【亲爱的、亲爱的兄弟姐妹，不要害怕，不要绝望，天空的乌云总会散去，温暖的阳光在青空中闪耀……】
【请相信美好的生活终将到来，希望与幸福的彼岸就在那里。】
【在这个温暖阳光的日子里，我们的心连在一起共同歌唱……】
不得不说，永原舞衣子的歌声真的很动听，那温柔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每个人的心头，触动人们的心弦，让人感觉到了无比的祥和于感动。
“这是……教祖大人所创作的圣歌。”信徒们躁动了起来，他们的聚会当中，经常会播放由希望教所编写的歌曲，这正是其中一首。
不少人听到这首熟悉的旋律后，也开始跟着唱了起来，很快，情绪就像是会传染一样，这拥有感染力的歌声一传十，十传百，现场马上就演变成了将近万人的大合唱，很多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歌唱着，即使五音不全，也要尽情嘶吼，想要将生活中的绝望宣泄出去。
在歌声响起后，花车队伍缓缓的开始驶动，同时，花车上那些形态各异的瓶子也开始变形，本来只是一个个普通的巨大瓶子造型，却内有乾坤，那些巨大的瓶子纷纷展开，穿着同样白色长袍的信徒们出现在瓶子的内部，他们手里提着花篮，将彩色的亮片或者花瓣往道路两旁撒出。
祭典的氛围在这一刻瞬间被营造了出来，在这一刻，所有的信徒内心都是幸福的，他们不再去思考现实当中的事情，他们也暂时忘却了生活的烦恼，就这样把自己的心灵彻底敞开，交给了天原真理。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感动和幸福的笑容，有序的跟随着花车，一边唱着歌，一边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这本该是和谐与美妙的一幕，任谁看到这种情形并身处其中，都会忍不住感动到落泪，同时感叹生命的美妙与生活的美好。
但，这一幕在七条正人眼里，或者说，在通灵者们的眼中，却是另一种场景。
咯咯咯咯……七条正人的牙齿上下碰撞，身体都在颤栗，他强忍着恐惧，情不自禁的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你看到了什么？正人？”耳麦中传来了钱小乙的询问：“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冷静一点，不要被周围的人察觉出了异样。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告诉我，你现在看到的东西。”
七条正人照着钱小乙的话做，他先是尽量平定了心情，然后用颤抖的声音描述：“首先是天空……”
“天空怎么了？”
七条正人：“变黑了，天空完完全全的暗了下来，虽然看得到太阳，但是那太阳就像是一个老旧的电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气场已经完全封闭了吗？别紧张，你看到的是正常现象……”
“不，不是这个！让我紧张的并不是这种日食般的景象！”七条正人打断了钱小乙的话，他惊恐的看着花车队伍，说道：“我看到了……【百鬼】的真面目！”
在通灵者的感官之中，在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封闭气场之中，那首本该温柔的圣歌在这种昏暗的气场之下逐渐的变得扭曲失真起来，再也和感动搭不上边，曲调反而充满了荒谬与滑稽，刺耳又粗粝，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一样。
昏暗的天空之下，所有跟随着游行花车的信众们脸上都慢慢的套上了一层面具，再也看不清他们原来的样子，所有的面具之上都画着一副极乐的笑脸，他们唱着歌，无数扭曲的红色线条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飘向了空中，飘荡向了花车之上。
不，那不是什么线条，而是一根根的血管！蠕动着的血管！
在七条正人的视野之中，最前面一辆花车上的永原舞衣子的样子变了。
那些蠕动的血管汇聚在了她的身体之上，为她编织成了一件血腥而华丽的红色礼服，她的嘴张得大大的，后脑勺变得光溜溜的，并且肿胀异常，如同电影《异形》中怪物的大脑袋。
她对着话筒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尖叫声，让身处歌声之中的七条正人差点吐了出来，他的胃在不断的翻滚！旁边的人却听得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但，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身后的巨大宝瓶！那宝瓶在游行开始后就因为机关启动而裂开了，在七条正人的眼里，里面的却是一具有着大脑袋的躯体，那玩意儿就像是个肉块或者肿瘤，脑袋拥有着类似人类的五官，无数血管连接在上面，在不断的跳动，它咧开嘴，发出了和永原舞衣子一样的尖锐声音。
在她花车的后面，除了排在第二辆的天原真理的花车，其他花车的巨型宝瓶裂开后，里面纷纷出现了相貌各不相同的怪物，那些怪物有的像是人，有的像是兽，有脸上戴着长鼻子面具、背生双翼的巨人，也有牛脑袋蜘蛛身体的恐怖怪物。
这些怪物一个个身形巨大，配合着扭曲的歌声发出了狂妄的笑声，贪婪的从无数血管之中吸取着血液。洋洋得意的伫立于花车之上耀武扬威着。
七条正人甚至还能看到在花车的队伍中，有一只戴着王冠的巨大狸猫，它懒散的躺在花车上，挺着大肚子，鬼祟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不声不响的混在队伍里。
这只狸猫的形象他再熟悉不过了！
而那些身处花车上撒着花瓣和亮片的信徒们，此时也化身成为了一个个伥鬼，为妖怪们牵引着空中的血管，接在它们的身体上，为其提供力量。
“【百鬼夜行】！”七条正人用细微的声音呻吟道：“这就是……【百鬼夜行】的真面目！明明是白昼，在他们的影响下，却像黑夜一般……”
耳麦中传来钱小乙的声音：“明白了，滑头鬼、天狗、牛鬼、络新妇、天邪鬼、齿黑女、云外镜……这些都是百鬼的成员，也就是说，这些花车都是百鬼成员为希望教搭建起来的，这场庆典游行，完全就是为了吸收现场如此多信徒的认知而准备的，不，不光是信徒们的认知，还有所有通过网络、媒体看到这场游行的观众，他们想要把百鬼的认知透过现代媒体，传播到整个国家的范围，吸取更多力量，完成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