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转公交之后，明月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校园网公司所在的三层小楼。
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找到前台询问道：“你好，请问秦少言在吗？”
“谁？”前台小妹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恍然，“你要找秦总啊。”
“呃，对。”
“那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妹热情的问道。
“没有……”明月有些好奇，“见秦少言必须要预约吗？”
“当然，我们老板可忙了。”前台小妹说着拿起了笔，“没有预约可见不到秦总，我给你登记一下，问问秦总秘书。”
前台小妹认真记下明月的名字，然后拿起电话给秘书小陈打电话。
“陈姐，我们前台来了个女的，说要见秦总，没有预约。”
“女的？叫什么名？”
“她叫明月。”
“嗯？”秘书小陈立刻双眼放光，“长什么样，漂亮不漂亮？”
“呃，漂亮。”前台小妹有点懵，陈姐这是怎么了。
“人呢？没走吧，你稳住她，我马上过来。”秘书小陈放下电话急匆匆的直奔前台跑去。
来到前台扫了一圈，马上就看见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气质温婉恬静的美女。
秘书小陈眼睛一亮，跑过去热情的说道：“明月姐，你来了啊，快进来吧，秦总刚好在公司。”
“啊。”明月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对方。
“我是秦总的秘书，秦总正在开会呢，一会就能出来，你先去他办公室等吧。”小陈热情的拉着明月就往里边走，“明月姐你是第一次来公司吧，要喝点什么。”
明月给小陈搞的很不好意思，“不用了，我坐着等就好。”
小陈把明月带进办公室，殷勤的端茶倒水准备点心，客套了几句就退出了办公室。
正巧运维中心的PM徐雷经过，看见小陈带人进了办公室又出来了，立刻鬼鬼祟祟的凑上去问。
“唉，这又是哪个美女来找秦总抱大腿啊。”
“别胡说八道。”小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走了。
徐雷一怔，然后满脸纳闷的走了。
……
接到消息的秦少言很快结束了会议，急匆匆的赶回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明月坐在沙发上吃小饼干。
“咦，你怎么来了。”秦少言笑呵呵的说道，“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派车接你，坐公交来的？”
“嗯。”明月点了点头，随后好奇的问道，“你还有秘书呢？”
“多新鲜呐。”秦少言随口说道，“搓澡的还有副教授呢。”
明月一下乐了，小口咬着曲奇饼干也不说话。
秦少言有些诧异，“你来找我是想通了？”
“没有，我辞职了。”明月有些郁闷，“那个老板要求我们通宵加班，我不肯就谈崩了，她还扣我工资，还贪了我的奖金。”
明月越说越觉得委屈，强调道：“有一万多块呢！”
“什么？！”秦少言顿时火气就上来了，“这什么黑心老板？！太不是东西了！”
“还不止这些呢。”明月满肚子怨气终于找到发泄地方了，把今天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秦少言听完脸色阴沉下来，他就是作为路人都觉得那个什么杨丽太不是东西了，更别说事情主角是明月了。
“太无法无天了！”秦少言冷笑起来，“他们是不是觉得没人能治的了他们。”
如果是一般的打工人确实没辙，只能吃哑巴亏。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破坏营商环境这一说法，有的是各种不作为懒得管，社会风气和二十年后没法比，行政机构那更没法比，而且行事作风突出一个肆无忌惮。
正常维权根本行不通，而且成本太高，除非你有关系。
秦少言找关系倒是不难，但是他心中咽不下这口恶气，怎么也得整治一下对方。
“明月啊，你待的这个公司主要业务是什么？”秦少言认真的询问道。
“主要业务啊，就是做动画。”
“赚钱吗？”秦少言继续问道。
“不赚钱。”明月一边吃着小饼干一边回答道，“主要是骗补。”
“嗯？”秦少言有些好奇，“怎么个骗补法？”
“去年广电不是出台了个什么规定吗，可以允许民营资本参与。”明月开始给秦少言讲解起来，“然后各地都出台了政策，给动画片一定的补助。”
2004年的时候，广电出台了一个《关于发展我国影视动画产业的若干意见》，还搞了一系列政策，意在鼓励动画产业发展。
同时还放宽了市场准入条件，鼓励非公有制经济进入影视动画产业。
很多外资和民营公司纷纷进入这个蓝海市场，行业确实迎来了一波“春天”。
但是这个众多从业者期盼的春天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温暖，除了工资稍微涨了一点以外，活多了亿点就没有了。
明月掰着手指头数，“像临安、金陵、沪市这些大城市都有一项专门的播出奖励，各地标准都差不多。”
“比如在地级市以上播出的二维动画奖励每分钟500元，三维动画每分钟1000元，上限为100万元。在中央台播出的，则在此基础上翻倍，上限为200万元。金陵的奖励最高，其在中央台播出的，按二维动画是每分钟2000元、三维每分钟3000元予以奖励。”
“除此之外，电视台还有一笔动画片的购买费，不过这笔钱就很少了，动画片的制作费用很高，光靠这个购买费就是亏本的，所以大家基本都是要靠补贴。”
秦少言皱起眉头，“那这么说来所有的动画公司都靠补贴挣钱？”
“也不是。”明月解释道，“你得有关系，不然电视台才不会买你的片子呢。”
“动画公司太多，能挤到电视台的太少了，甚至动画公司要求着电视台来免费播自己的片。”
“拿三维动画片来说，央视在购买时大概是800元到1000元每分钟。现在片子太多了，已经降到 400元至500元每分钟。还有很多片子是不给钱的，就让央视免费来播。”
秦少言思考了一下，问道：“那动画公司能赚多少？”
“这个不好说。”明月想了想，“一部30分钟中上质量动画片，成本大概40万块左右。如果是粗制滥造的山寨动画，成本就低很多，每集1万块都能做。长篇动画的单位成本要比短篇作品还低，3D动画的制作成本也不比2D动画高太多，通过注水延时和转换制作，就能以极低成本做出来。”
秦少言有些愕然，“合着动画公司折腾一圈其实也没赚多少钱啊。”
“这还少啊。”明月有些不解，“我们做一部20集动画成本也就十几万，拿到省级台播就可以拿100万的补贴，扣除成本赚七八十万呢。”
秦少言笑了，对他来说几十万也叫钱，不过在小公司眼里确实是一笔很不错的利润了。
眼界不高，心又贪，那这种人就非常好对付了。
第400章
秦少言是听说过动画行业骗补的情况，这种事又不是什么新闻。
只要有政策补贴，骗补就会如影随形而至，各行各业都逃不了。
大到电动车、芯片，小到文化艺术。
老老实实的做事哪有骗补来的轻松。
有大关系的骗大钱，有小关系的骗小钱。
比如那个《雷峰的故事》，据说花了三千万，成片出来一看就是学生实习作品的水平。
政府补贴不顾质量，甚至到了无视抄袭的地步。
因为没有鉴定“抄袭、山寨“的标准，导致抄袭、山寨事件频发。
比如号称国内第一部大型系列德育动画片的《心灵之窗》在央视播出后，就被人发现动画分镜大量致敬《秒速五厘米》。
还有大量的场景完全一致，达到了25%，就是这样一种山寨动画片，不仅在央视播出，还拿了某省的最高的文艺奖项铜鼓奖。
因为各地的动漫扶持政策大致相同，3D动画在2D基础上常会加倍奖励。
动画公司选择多制作3D动画，少制作2D动画，为了降低制作成本，国产3D动画更是出现了大量劣质品。
甚至诞生了很多骚操作，比如拿经典老动画做参考，按照此动画的剧情和分镜，直接改造成3D动画。
这样动画人员只需要看着原动画照着抠动作就可以。靠这种先进的管理体系可以达到年产1.2万分钟以上的神话。
比如被称为汉化版《铁胆火车侠》的《高铁侠》
这些粗制滥造甚至抄袭的作品全都是靠着补贴来赚取利润的。
因为只要可以在电视台播放，就意味着能够从政府赚到钱。
为了能够在电视台播出，会以极低的价格卖给电视台，转而靠政府补贴保本维持生存。
不少动画片要想在电视台播出，还要倒贴钱给电视台。
贴钱给电视台表面上亏损了，但动漫公司却有可能得到中央政府或者是地方财政的奖励，如果制作成本低的话，动谩公司不但不会亏而且还会有赚头。
2004年，在推出相关鼓励政策后，当年国产动画时长就达到了2.18万分钟。
2005年，国产动画时长达到4.27万分钟。
2006年，国产动画时长达到8.23万分钟。
2007年，国产动画产量达186部，时长达10万分钟。
2011年中国全年动画片时长达到最高值，为26.12万分钟，成为世界第一动画生产大国。
2014年起由于各地政府减少补贴力度，动画片产量急剧下跌。
全国制作完成的国产电视动画片共138579分钟（折合约2310小时），同比下降32.31%，为2009年以来最低产量，仅相当于2011年最高产量的一半左右。
行政机构难道不知道有人骗补吗？
他们当然知道了，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方面是这里边有大量的利益勾结和输送。
另外一方面就是和投资心理一样，行业内那么多公司不可能全都是骗补的，总有那么一两个认真做事的。
比如《熊出没》这个IP，从2012年诞生，在2013年第一部系列贺岁档动画大电影上映。
之后每年一部动画大电影，一直到2024年制作了11部大电影，制作水平都相当不错。
甚至《熊出没》还诞生了一个称号“名作之壁”，贺岁档的电影票房超过《熊出没》的才能算好电影。
而秦少言想要的就是类似《熊出没》这种，用心制作，质量上乘，可以长盛不衰的经典IP。
秦少言看向还在继续吃小饼干的明月，认真的问道：“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明月歪着头想了想，“我当然是想要把自己的钱和工资要回来啊。”
随后明月苦着脸说道，“不过我估计是没希望了，杨丽整人就是无赖，怪不得其他人管她叫杨扒皮呢。”
秦少言皱起眉头，“这人的人品那么不堪，你怎么在这家公司待那么久？”
“她之前没有这么明显啊。”明月叹了口气，“那时候活不多，我们加班还没有这么狠。从过完年开始，我们工作强度就越来越大了。”
“那你怎么不辞职呢？”秦少言有些不解。
“她扣着我的奖金呢，要延迟一个季度才给我发。”明月有些委屈的说道，“那可是我辛苦赚来的，不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