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们这就收队。”陈洪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王安石站在这里，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继续坚持的理由，如果硬来的话，非但毫无意义，还会自取其辱。
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希望刘荣等人，不要乱说话，把自己咬出来。
或许，可以考虑趁此机会潜逃……
派出所的人走后，王安石对祁同伟说道：“高科长，请问市刑警队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
“要不您到乡里去坐坐，让他们看着现场就好了。”
“不必了，带队的刑警队长是我朋友，我就在这等着他。王乡长，你也回去吧，不要耽误了工作。”
“好，那我先回去工作了，等刑警队的人到了乡里，我再带他们过来。”
王安石没有多说废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心里清楚，在祁同伟面前，少说话，多听话，才是明智之举……
……
下午五点多，李响带着四台警车，以及十几个刑警，赶到了现场。
由于提前在电话里打了招呼，他也同样称呼祁同伟为高科长，没有当场暴露祁同伟的身份。
在李响的指挥下，刑警们迅速清理现场，收集证物，拍照记录，并将刘荣等人押上警车，马不停蹄的赶回梅关。
祁同伟等人也一同前行。
他和全旭坐在李响的车里。
只是苦了林峰和姜武，要开着没有挡风玻璃的越野车，跑上近百公里。
……
第二天一大早，祁同伟重新回梅关市委上班。
王凡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提前等在大楼里，祁同伟一出现，立刻就跑过来问候。
见祁同伟毫发无损，他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祁市长，你以后还是别再出去暗访了，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迟早要把我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呵呵，我听你的，下不为例。”祁同伟先是笑了笑，立马又严肃了起来，说道：
“王书记，十几天安排一个常委会吧。”
“你这么快就把农林发展规划做好了?”
“不。”祁同伟摇了摇头。
“梅关市农林发展新规划可以缓一缓，但下面的一些人和事，必须先处理掉。”
第373章 有点棘手
刑警队里，刘荣等人牙关紧闭，拒不交代任何犯罪问题，扛了一天之后，全部以寻衅滋事的名义被刑事拘留。
早年，我们国家有三个著名的口袋罪：投机倒把罪、玩忽职守罪和流氓罪。
由于这几个罪名涉及面广，边界模糊，判罚尺度不一，以至于广受非议，后来全部被取消。
非法经营罪替代了投机倒把，滥用职权和渎职罪替代了玩忽职守罪。
而流氓罪被分为聚众Y乱、寻衅滋事、聚众斗殴、强制猥亵等罪名。
其中，寻衅滋事罪的争议最大，被不少人认为是新的口袋罪。
但反对的声音虽多，却一直没能取消，原因很简单，寻衅滋事有着特有的存在价值。
以祁同伟被刘荣袭击此案为例。
算危害公共安全罪，性质达不到。
算故意伤害罪，祁同伟等人又没有受伤，无法定性。
算聚众斗殴，明显不合适。
能实打实定性的，只有损害他人财产，可砸了两台车的玻璃，又未必能达到立案标准。
总不能因为刘荣等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就让他们的犯罪行为，逃脱法律制裁吧?
这个时候，寻衅滋事罪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它可以兜底。
借此罪名，先将犯罪嫌疑人刑拘，然后再深入调查，一点一点的发掘他们的其他犯罪行为。
市刑警队派出一个工作小组，李响亲自带队，到松林乡宣布对刘荣等人的刑事拘留决定，并公开征集他们的犯罪线索。
乡长王安石当即表示，松林乡委乡政府会全力配合市刑警队的工作。
刘荣黑势力团伙罪行累累，又得罪了市长，再加上乡里的一把手在边上捅刀子，覆灭已成定局。
短短两天时间之内，工作组就收到了大量的群众举报。
刘荣的二弟刘彪、三弟刘涛、四弟刘权、五弟刘毅，纠集了十几个刑满释放人员，组成涉黑团伙。
在刘荣的庇护下，长期敲诈勒索、强迫交易、非法拘禁，开设地下赌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全乡二十二个村，有十九个村的7000余亩林地，被刘家兄弟以15-20元一亩的价格强行承包，一转手，就可以赚到40-50元一亩，每年获得非法利益约三十万元。
安木村盛产药材，年产值近百万，但近几年，刘家团伙不准任何采购商进村，而是以低于正常收购价20%强行收购，再转手给外地客商，赚取巨额差价。
新源村有一个小煤矿，以前是外地老板投资的，刘荣对其百般刁难，吃拿卡要，硬是把人家逼走了，然后刘家兄弟霸占了那个煤矿，每年可以获利几十万元。
刘家兄弟在乡里各村，私设流动地下赌场，害人匪浅。
刘荣的情妇杨某，在乡里开了一家宾馆，串通派出所长陈洪，搞仙人跳，敲诈了不少外地人，包括前来收购农产品的客商，以至于现在外地客商都绕着松林乡走。
乡里有个村民，家里承包的竹林和刘毅的承包林紧挨在一起，被侵占了不少面积，与之理论的时候，遭到殴打，还倒赔了三千块钱。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最恶劣的一次，发生在乡中学的一名老师身上。
他的儿子和刘彪的儿子是同学，长期遭到对方霸凌，三年前，刘彪的儿子纠集了几个小流氓对其群殴，导致脑部严重受创，变成了弱智。
当时刘彪的儿子已经十五岁，但被改了年龄，变成未满十四周岁，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在派出所的调解下，只赔了三万块钱就息事宁人。
中学老师不服，告到县里，却迟迟得不到回复，于是他又到市里和省里上访，一次次被刘荣派人抓回来，还给他戴上了精神病人的帽子，关押在东山县精神病院。
李响去精神病院提人的时候，还遭到了东山县委和县公安局部分领导的阻拦。
东山县委书记陈建泽甚至亲自打来电话，请李响千万要顾全大局，点到为止即可，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以免破坏党和政府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
……
虽然李响坚持公事公办，但他只是一个正科级，面对如此大的压力，还是有点顶不住，便把这些事都汇报给了祁同伟。
祁同伟听完之后，火冒三丈，亲自去了趟东山，把那个中学老师解救了出来，并带回梅关。
然后，他又走进王凡的办公室。
“王书记，这个陈建泽的胆子也大了，不仅对市委的决定阳奉阴违，公然包庇刘荣，还千方百计干扰市公安局办案。
看来，陈建泽和刘荣之间，一定有着较深的利益往来关系，我建议把他也停职了，进一步展开调查。”
“祁市长，先息怒，听我说几句。”王凡劝慰道。
“陈建泽年轻时担任过沈有道的秘书，就是那个省城的沈老，又和应副书记关密切，不是那么好动的。
而且，他是省管干部，我们市委只能向省里提出建议，无权单方面对他停职。”
“又是那个沈有道。”祁同伟有些纳闷，问道：“王书记，他到底什么来头，我看你对他忌惮的很。”
“沈有道倒是没什么大来头，但架不住他精力旺盛啊，没事就往省委跑，偶尔还会去首都。
上面的大领导碍于面子，夸他高风亮节、心系人民，他就拿个鸡毛当令箭，实在难缠的很。”
“妈的。”祁同伟在心里骂了一句。
又道：“一把年纪了还当搅屎棍，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信邪，非把陈建泽给办了不可。”
“祁市长，别怪我多嘴，说话不中听。
你深受省委李书记重用，自然是不把沈有道放在眼里，但我们不一样，真架不住他折腾，你要是不信的话，把这事放到常委会上，看看大家同不同意。”
祁同伟明白，王凡在梅关待了好几年，对各位常委心里的小九九，比自己了解的更深，他既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说明此事肯定会遇到很大阻力。
“王书记，照你的说法，难道就这么算了，看着陈建泽继续和市里唱反调?”
“那倒不是，出了这种事，我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一个交待。
要不这样吧，还是从那个刘荣入手，只要他能交待出陈建泽的问题，那事情就好办了，沈有道再能折腾，也无济于事。”
第374章 又出了人命
客观的说，王凡的意见很稳健，很周全，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事。
祁同伟犹豫了一下，没有提出异议。
反正刘荣已经被抓住了，严加审讯之下，迟早是要开口的。
陈建泽现在不可能跑，等到刘荣招供之后，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但反腐败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一场艰难残酷的斗争。
在这场斗争里，所有的参与者，尤其是被动方，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把主动权夺回来。
单凭周到和稳健是没有用的，只有主动出击、不停追击才是王道。
祁同伟才一犹豫，便给了对方反扑的机会。
面对铁一般的证据，刘荣的弟弟及其他团伙成员，很快就交待了自己的犯罪行为。
刘荣本人，却一直避重就轻，死都不肯说出自己背后的人。
坚持了几天之后，他突然死了。
“死了?”祁同伟得知这个消息后，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被赵瑞龙下毒致死的原吕州副市长李亮。
但法医鉴定报告显示，刘荣并没有中毒，而是死于突发心肌梗塞。
考虑到他是在审讯室里发病的，很可能和之前遭受的连续疲劳审讯有关。
如此一来，祁同伟这边立马被动了。
刘荣的父母、老婆孩子和一班兄弟的家眷，拉了个大大的横幅，群情激愤的堵在梅关市委大院门口。
他们声称，市公安局炮制冤假错案，用刑讯逼供的手段，逼死了刘荣，市委市政府必须严惩相关责任人，给他们一个说法。
如果市里不能主持公道，他们就到省政府去上访，省里解决不了，那就去首都。
人大那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好几位市人大代表提议，要求市人大对刘荣的案子，展开质询工作。
人大主任许正流对此一筹莫展，只能跑来向王凡和祁同伟求助。
祁同伟的心态还挺好，笑着说道：“呵呵，许主任，看来敌人不甘心失败，要对法律和正义发起反扑了。”
“祁市长，你怎么不着急呢，真要是启动了人大质询工作，必然会有人要被问责，甚至还有可能启动罢免程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许正流一脸的焦急。
“祁市长，就算省里罩得住，万一他们闹到首都去，那麻烦就大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王凡也有些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