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毕光死在医院！
很快，其他医务人员也回过味来了，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种事情其实很多见，尤其是在ICU，发生的频率更高。
病人病情愈发严重，家属不想承担高额的医疗费，便始终不做决定，让签字出院不答应，喊转院也不同意，想继续治疗，同样不吭声。
左右一个态度：我很关心病榻之上的亲人，但我一毛钱不花，一分责任不担，主打的一个捧一捧人场。
一咽气，家属又立马干脆利落起来了，嗓音大的负责哭，脾气暴的负责堵截医生，口才好的则和医院谈赔偿，各司其职……
既保住了自己的孝心或者名声，同时还能讹一笔钱，赢麻了！
……
意识到家属们想干什么，临医这边，众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之前是希望家属配合医院这边开展抢救。
现在则是提防家属闹事。
许秋的目光从一众家属脸上扫过，将各种小表情都看在眼里，最后目光落在毕光妻子的脸上。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注意力却突然被毕光妻子搂着的小孩吸引，下一刻许秋瞳孔一缩，脸色微变。
被抱在左侧的男孩兀自笑着，他张开的口腔里，一颗颗半月形的牙齿格外醒目。
至少在许秋眼里醒目。
“许医生，怎么了吗……”旁边的小护士注意到了许秋的异常，低声问道。
许秋眯了眯眼睛：“看到小孩的牙齿没有？”
“牙齿？”
几个小护士顺着许秋的视线看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也不怪他们，属实是距离有点远了，除了许秋这种实力天生就好，而且很少接触电子设备的人，能看到有几颗牙就不错了，更别提辨别牙齿的外观。
“梅毒牙……”
听到许秋这句话，周围的小护士脸色都是一变。
先天性梅毒牙？！
这是幼儿在牙齿发育期被梅毒螺旋体感染导致的一类疾病。
外在表现有好几种。
最常见的就是半月形切牙，这种牙齿的切缘比牙齿颈部要狭窄，切缘中央有半月形的凹陷，看上去像是一个个半月形的空隙。
随后便是桑葚状的磨牙。
主要表现为第一磨牙牙齿皱缩，表面粗糙，面釉质有多个不规则小结节和坑窝，牙尖向中央凑拢，牙横径最大处在牙颈部。
其次就是蕾状磨牙：磨牙压面粗糙不平，面紧缩，牙齿仿佛是一颗颗花蕾。
而患有这类牙发育障碍疾病，绝大多数都是经由母婴垂直传播的。
也就意味着，毕光妻子绝对有梅毒。
而且妊娠期没有采取任何阻断母婴传播的措施，就这么直接把孩子生下来了！
这还不是关键。
问题在于，梅毒属于传染病！
毕光妻子有的话，毕光怎么可能幸免？
而就在刚才，所有人都直接接触了毕光的血液！
众人心头都一阵后怕。
幸好许医生足够谨慎，让他们都做足了防护……
这边，许秋也感觉各种不合理的事情都理清了。
难怪毕光夫妻二十多年都没能生孩子。
不出所料的话，梅毒应该就是元凶！
梅毒的致病病原体为苍白螺旋体，其对组织损害极为严重，尤其是对妊娠期胚胎默契和出生一个月这段时间，损害更是达到了巅峰期。
而且，事实上梅毒从胚胎早期就开始了对组织的侵犯，大部分梅毒孕妇的胎儿都会流产。
少部分胎儿能娩出。
对于患有梅毒的孕妇来说，只要去医院进行母婴阻断，垂直传播的概率非常低，生下来的基本上是正常儿童。
然而，毕光的儿子大概率已经被传染了，从母体一出来就地狱难度开局……
许秋又看向另一侧的女孩。
只得庆幸的是，似乎女孩没有什么问题。
……
恰在这时，检验科的谷医生带着检查报告赶来了。
这类紧急病人的检查，往往会提升到第一序列，很快就能出结果。
分秒必争的抢救中，各类实验室数据至关重要。
“有梅毒？”
“谷医生，快给我们看看！”
ICU的医护避开了家属，低声说着。
谷医生纳闷地挠挠脑袋：“什么情况，没有啊，你们从哪听说的。”
“没有？！”
医护人员震惊了。
许医生的判断怎么可能错！
许秋也看了过来。
检查报告上的传染病四项显示，毕光的乙肝两对半、丙肝、梅毒和艾滋病均显示阴性！
许秋脑子宕机了一下。
其他医务人员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MMP！
儿子先天性梅毒，意味着毕光妻子百分之百有问题。
但，毕光自己又没事。
这是什么离谱的感染关系！
按理说，梅毒通过性传播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只要是发生了关系，几乎不可能避免。
夫妻两都有两孩子了，丈夫没事，妻子出问题了……
这是什么超级免疫？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好家伙，妻子的问题，可能不仅仅是有梅毒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梅毒的时候，毕光妻子和孩子的传染性疾病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正主马上就要见到阎王爷了。
许秋来到毕光妻子面前，问道：“能不能做决定，不能的话，找病人的父母过来。”
毕光妻子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再次哀求道：“能不能保肢？没有腿的话，他以后怎么生活，我们家庭该怎么办……”
许秋有些于心不忍。
但身为医生，此刻他不该带有任何感情，便冷冰冰地道：“最后再问一次，截肢，还是放弃治疗？”
但毕光妻子仍旧固执地道：“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保住他的腿吧！”
周围的家属也急了。
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
“我认识你，你不是电视里的许医生吗？”
“对头，这么帅，是许医生没跑了！”
“许医生可是神仙，你肯定能保下毕家老大的腿的，我们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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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刺向人性深渊的刀
“对对对，其他人不行，许医生肯定可以！”
“我先前还寻思着转院呢，送到协和这种大医院去，后来才想起来临海一院还有个许医生，不用担心了，腿能保住了！”
“许医生救救他们吧，他们是一对苦命人，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孩子了，结果除了这档子事儿……许医生心地善良，你一定要帮帮忙！”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差点让临医这边的众人插不上话来。
换做是平时，听到这种追捧，临医的医护人员心里肯定高兴。
但此时，这些话听起来却让人心底发寒。
这哪里是褒扬……摆明了是捧杀。
赤裸裸的胁迫！
许秋讲得已经很清楚了，腿都碎成了渣，这种情况下，是医术好能保住的吗？
命都快没了！
但凡有一丝保肢的可能性，许秋都会争取。
但，在看见毕光双下肢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再考虑过保肢，自始至终的措施都是稍微增加一些活命的机会。
换言之，能活下来，对于毕光来说都是奇迹！
“许医生，病人的血压又开始掉了！”
“血色素也在降低！”
这时，ICU病房里冲出来一个小护士，她脸色煞白，足以相见里头的情况有多不好。
在许秋离开的这几分钟里，毕光的情况急转直下。
尽管安排了输血输液，各种续命的手段也在用，但他的各项生命数值都在往濒死的边缘靠，血氧也在持续降低。
许秋微微叹气。
他扫了一眼外边的家属。
围在四周的人们对小护士的话充耳不闻，目光躲闪，依旧反复念叨着保肢。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