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他完全无法接受,就在自己满心欢喜,迎来了领地大发展的里程碑,期待着步入新时代的第一天,就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
陈默咬着牙,一字一顿的指向那个家伙:“把那个混账,给我,揪出来!”
牛头人率先冲了进去,炸开了一片惊恐的喊叫。
半人马小队散开封锁了现场,发出高声的呼喊,“所有人原地不动!双手抱头!等待领主大人的命令!违令者,杀!”
几分钟后,执政官赫兰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额角渗汗。
又过了一会儿,沙民大长老,唐斯大法师,林恩卫队长等等领地高层,全部神色仓皇,疾奔而来。
领地的中高层全部到齐,在灯光下,参见了他们这位脸色铁青的领主大人。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说过,领地之内,禁止强迫妇女,禁止欺凌奴工!”
“你们是听不懂,还是记不住,又或者……只是不把我这个领主放在眼里?”
除了拢着袖子站在一旁的老唐斯,其他的中高层哗啦啦跪了一地。
事情的调查其实很简单,就是城卫队的一名卫兵,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女性,一时精虫上脑,睡了一个奴隶中的女性。
面对这样的场景,这个家伙显然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抖如筛糠,涕泪横流地磕头求饶:“领主大人饶命!我没有逼她啊!是她……是她们同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作为城卫军,巡防队的直接负责人,老银铠林恩此刻也是满脸的惶恐,在领主冷冰冰的眼神下,他努力抬起头,尝试为自己开脱。
“领主大人,您的命令,我都一遍遍传达过了,禁止强迫妇女这事,我是拎着每个人的耳朵,一个个教训过的!属下绝不敢有半分懈怠,更不敢违抗您的命令!”
而又审问了一遍相关人员的执政官赫兰,向前凑近几步,小声的向领主解释道:“领主大人,此事……或许不能算欺凌,是这家里同意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的更低,“营地内多数男子没有家眷,这里又没有妓寨或者女营,战士们有些冲动……但这次,是依了‘规矩’的。”
“我已将那家的男人叫来,您……可以亲自问话。”
被推搡到近前的奴隶男人,面容枯槁,身材佝偻,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赫兰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平稳:“抬起头,回答领主大人,方才那位城防军的士兵,可有强迫或威逼你们?”
中年男人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那位老爷……是说好了的!还……还给了钱的!整整十个铜板呢!”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理所当然”。
“我们奴隶命贱,在市场上,那些看守、贩子,想睡就睡,从来没人给钱的!这不怪兵老爷,真不怪兵老爷!”
奴隶中临时推选的管理者,一个中年大汉也跪着来到近前。
“城主老爷,咱们奴隶在市场里,连衣服都没得穿,各家的女人都关在笼子里,那些守卫和商贩兴趣来了,都是随便拖出去耍玩。”
“哪像咱们瀚海领的兵老爷这般……这般‘讲究’,给了足足的钱!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了!要谢过兵老爷!谢过城主老爷!”
莫名的荒诞感包裹着陈默。
这里的所有中高层,大部分都称得上忠心耿耿,但在他们的意识里,都认为这事天经地义,习以为常。
甚至一个个的发言,俨然觉得瀚海领堪比人间圣地,城卫队的士兵已然是道德楷模。
纵然本质只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可能的责任,但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这么想,这么理解!
就连事不关己的唐斯老爷子,也是一脸的困惑,显然不知道自家领主为啥发这么大的怒火。
我媳妇跟人跑了呢,我也没怎么样啊,这又不是你媳妇,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陈默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团火,无处发泄。
他转向左侧的刘载岳,牛头人守卫静静的站在旁边,偶尔用手习惯性的摩挲一下自己的断角。
“老牛,你觉得呢?”
“俺不知道!”刘载岳摇摇头,显然这种是非评判对他来说是个大麻烦,不过他立刻补上了一句:“领主您怎么说,俺就怎么干!”
半人马们异口同声:“俺也一样!”
最终,陈默同学还是没能得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意见,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忽然,陈默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赫兰:“那女人,也是心甘情愿的吗?”
赫兰一时语塞,跪在旁边的中年男人倒是做出了回答:“她怎么能不愿意,十个铜板呢!”
“带她过来!”
很快,衣衫褴褛的女人被带了过来,女人有些瘦弱,死死的低着头,用手紧紧攥着身上千疮百孔的破布,乱蓬蓬的头发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陈默把问话重复了一遍,女人还没开口,她身边的男人就再一次喊道:“老爷,她怎么能不愿意呢,在奴隶场……”
“闭嘴!”
所有人都在领主的雷霆震怒下屏住了呼吸。
陈默又问了一遍,女人依然一言不发,只是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看着夜色中女人褴褛的衣衫,陈默又一次长长的叹息,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袍,用一个不太熟练的“法师之手”,披到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如触电一般浑身一抖,本能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过了好几秒钟,才不敢置信的看看身上华丽而厚重的锦袍,想用手去摸,又不敢触碰。
“你别怕,我是此地的领主,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在我的领地上,得到最起码的公道。”
在全场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女人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某一个瞬间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屈辱、恐惧与绝望的悲鸣,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猛地从她胸腔里爆发出来!
“呜!”
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其实什么也不用说。
在她的“家庭”里,在奴隶营地里,包括在此刻的瀚海领,这片广袤的繁星大陆,似乎大家都把她,她们当做一个物件。
她不可能有意见,也不需要有意见!
陈漠重重的把手上的杯子砸了下去:“同意?这就叫同意?怎么,我说禁止强迫,你们是不理解强迫的意思吗?”
“是把她们当做有主人的牲口,主人同意就可以随意糟蹋,不需要在乎她们自己是否愿意的是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哀哀的哭声,在广场上回荡。
悲伤似乎是会传染。
大约是被这哭声点燃了深埋心底的苦楚,渐渐地,远远近近的,一阵阵女人们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如同涓涓细流汇入长河,最终化作一片低沉而绵长的呜咽之海。
陈默憋在胸中的怒气,也在这场哭声中,逐渐升腾。
他可以处置那个该死的佣兵,毕竟领主有命令在前,不管你给了他男人多少铜板,终究是违背了女人的意愿,如何处置都没有问题。
但是对于女人的丈夫,陈默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们是没有学过领地的规矩的,他们把这些当做天经地义。
处置他,等于不教而诛!
而最让陈默难以接受的是,醒悟过来的女人,向领主大人磕头道谢,最后提出的请求,却是放过她的男人。
似乎离开这个男人,她也不知道未来该如何生活。
真是,莫大的荒诞!
第106章 瀚海三律 等离子约束
瀚海领的这个夜晚,如同翡翠海湾的浪潮一样,波涛起伏,以至于此后长久的时间,都余波荡漾,不曾平静。
在领主大人的注视下,领地的中高层官员们集体匍匐在地,噤若寒蝉,就连不参与政务,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唐斯大法师,都悄悄把自己退到了灯光照射范围之外。
没有人敢在此刻,直面领主大人的怒火。
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仍然觉得,领主大人有些太过激动了。
不过,陈默已经不打算再跟他们做什么耐心的沟通了。
领主的命令,本就不可违逆!
巡防队的士兵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领主下令把他挂在了LED灯的木杆上,挂在了灯光刚好可以扫到的范围。
夜风穿过空旷的广场,吹动着那具失去生命的躯壳,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老长老长的影子,摇摇摆摆。
银铠战士林恩,驭下不严,被扒去铠甲按在地上,由老刘动手,结结实实的甩了十鞭子。
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还要强忍痛苦,谢过领主的恩典。
首席执政官赫兰,扣罚三个月薪水,对于场上的大部分人来说,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当然,陈默并不是不给这些领地的中高层官员机会。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大概不服气,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奴隶女子,可能还不如你腰间的一把刀,脚下的一双靴子值钱。”
“我给你们机会。”
“就在今天晚上,想走的,说出来,包括你,赫兰!你,林恩!还有我的法术导师,唐斯……,人呢?”
唐斯法师尴尬地从阴影里挪出半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在呢。
“嗯,对,还有刘载岳,卡加,马保国,你们所有的巡防队、城卫军、侦查营、特别卫队……瀚海领的每一位领民!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只要你们说一句,领主大人,我觉得你的规矩太苛刻了,太荒唐了,我接受不了,我立刻放你走,给你带上粮食饮水,你们愿意向南向南,愿意向北向北,我绝不阻拦!”
一片沉寂,只有夜风卷着砂砾的细微声响。
“但是!”领主环视全场,声音斩钉截铁,“过了今晚,再有人违反我的规矩,那就不要怪我了!”
“哪怕是你赫兰的脑袋,也得给我摘下来!”
“听明白了吗?”
老牛捶胸,小马跺脚,率先做出了承诺。
随后是领地的中高层纷纷表态,坚决服从领主的命令,接受领主的领导,为领地赴汤蹈火,绝无退缩!
全体领民叩首的声音,在广场的砂土地上撞出了海潮般的回响。
这一场事件从结果来看,本身可以称得上微不足道,死了一个巡防而已。
说句不客气的话,工地上动辄就有赶工累死的,脚滑摔死的,沙肺病死的人,哪一回不比这个动静大?
但论影响,这次沙窝广场事件,可以说是瀚海领影响最为深远的事件之一。
第二天,再次沦落为代理执政的赫兰,郑重的请示了领主,在领主给出的底稿基础上,经过几轮修改,按照简明扼要、直白易懂的要求,颁布了瀚海领成立以来的第一份领地律法。
后来,这也被称为瀚海三律,或叫基石三约。
第一条,服从领主的一切命令!
第二条,杀人者死,伤人者偿,侵犯妇孺以罪行大小,剜目断手、去势砍头!
第三条,偷盗、抢夺、毁坏财物,加倍赔偿,无法赔偿则服苦役!
看起来没什么新鲜的,几乎每个国家,每个领地都有类似的规范,只不过有的轻些有的重些,有的粗糙些有的精致些。
但实质上,这是一个完全颠覆性的律法。
因为在这份颁布的文书中,除了领主大人具有领地的绝对控制权和话语权外,其他的一切人,都不在律法之外。
包括贵族,官员,长老,首领,职业者,甚至是未来可能进入领地的神官祭祀,都必须按照三律的规定,与领地内的平民和奴隶一视同仁。
不管在此之后,瀚海三律执行过程中经历了多少曲折,发生过多少问题,牵连出多少黑幕,但即便再毒舌的吟游诗人,也不得不承认,起码在律法层面,真正做到了“公平”二字。
与瀚海三律同时执行的,还有对奴隶和女性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