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触毁大船一十八艘,中船三十六艘,小船倾覆数百,更盘踞大泽,致使张家商路断绝,收入锐减。
然各项开支依旧不少。
年轻后辈要培养,年长族老要供养,上上下下几千张嘴要吃饭,甚至补贴渔民,修补大船缘故,开支变得比寻常更多。
每天大把银子往外撒,却得不到任何收益……
“大哥言重!平白让一头畜生骑到头上,任谁都不能忍!当初宰蛇也是我们的一致决定。”
张文豹神色肃穆,“如今族中困难是困难些,终究脸面没丢,脸面没丢,人心就不会散!
事到如今,县令刘世勤已向河泊所发出求援,朝廷不会干看着,事情早晚会解决。
反而当初要真选择交出去保平安,平白散了人心,下面人不服家主,那才真是大事!”
“倒不是真的有想法,一时感慨罢。”
船只,财产损失重大不假,但年轻的后辈还在,狼烟高手还在。
青黄有接,那就没有伤及根本。
“大哥向来明理……”
两兄弟交流之际,灰衣小厮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
张文豹后退半步,闭口不言。
张文虎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
“启禀老爷,外头来了一位姓梁名渠的年轻人,身上穿有河泊所的官服,说要见您。”
“河泊所?”张文虎眉毛微挑,才跨出半步,转而察觉不对,“就他一人?多大年纪?”
“一个人没错,哦,还牵了一匹枣红色,长鳞片的大马,年纪的话……望之二十上下,分外年轻,不过体格高大,容貌俊朗,很有风采,门房张先生说瞧不穿对方实力。”
“你确定他叫梁渠?”
张文豹于一旁插话。
小厮使劲点头:“不会有错,小的看到对方腰牌,是梁字不假。”
“二弟,你听说过此人?”
“有印象,但不知是不是同一人,是我正月访友获悉得知。
说去岁深秋,华珠县丘公堤溃堤发大水,河泊所里有一人也叫梁渠,仅用一天时间,把水灾泛滥的华珠县梳理的井井有条,划分灾域,抓获元凶,救助百姓。
以至百姓称他为小池王爷,事后更得圣皇口谕,说他是搭桥梁,筑水渠,所以我对他名字印象颇深。”
“同名同姓人多见,但同一地方衙门少见。”听得对方来头不小,张文虎又生起希望,“此人实力如何?”
“额,去岁时是奔马武师,大概上境或极境?因为溃堤元凶乃一狼烟武师,正是那梁渠和其余奔马武师一同抓获,颇有威名。”
“奔马武师?那有何用?能解我张李两家燃眉之急?”
张文虎眉头紧皱。
去岁奔马武师,今年撑死入狼烟,大概率人桥未立。
那蛇妖实力非凡,少说狩虎中境,中间差出一个大境有余……
“无论如何,总不能怠慢对方,说不得人家是脚程快,先行一步,好让我们准备迎接河泊所的大武师?”
“言之有理,文豹,你去设宴!”
张文虎当机立断,先让二弟去设宴,再让小厮跑去引人进来,他抄近路,先一步来到厅堂等候。
大门口。
梁渠与赤山分别。
赤山甩动脑袋,脱开牵马小厮手中缰绳,昂首挺胸地往前迈步。
牵马小厮震惊回头。
梁渠笑道:“我这马有些傲气,你往前带路即可,它自会跟上。”
牵马小厮震惊之余赶忙上前引路,见赤色大马果真跟上后松一口气。
来到马厩,赤山环顾一圈找到一处干净地方,先吓走里面的公马,把它赶出去,又踢踢食盆,朝地上吐口唾沫,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遭马夫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骏有灵的马匹,听得小厮解释为贵客骏马,赶忙取出上好灵草,一寸铡三段喂给赤山。
厅堂内,梁渠由下人引荐,穿过游廊,终于见到张家家主。
双方互相打量。
梁渠觉得张文虎平平无奇。
身材中上,相貌不太好看,侧脸有一长疤,以耳识法估量,实力不如自家三师兄,大概人境到地境之间。
反观张文虎望梁渠,却是心中大赞。
身材高量,容貌甚伟,关键在于,实力竟然看不穿!
瞧不出一人境界,多半意味对方与自己身处同一大境乃至之上!
结合文豹说法,面前年轻人显然已经入了狼烟。
以此年纪入狼烟大境,族中后辈拍马不及。
当真后浪推前浪,令人艳羡。
念及此处,张文虎起身相迎:“梁水郎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在下已让人设宴,你我二人不妨边吃边聊?”
梁渠时间紧,任务重,他作揖回礼,开门见山。
“谢过张家主一番好意,不过梁某向来有话直说,我有办法使那蛇妖不再作乱,只缺少几个关键物项,全看张家舍不舍得!”
第395章 我们河泊所是这样的
阔展的厅堂静得生凉,飞挑的屋檐遮蔽住大部分阳光,把整个室内切割成明暗两块。
梁渠立于中央,投下长长阴影,纵然要好处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张文虎指甲弹动钢针般的短须,诧异于梁渠直白的同时,察觉到弦外之音。
“梁水郎的意思是,仅你一人退敌?”
“今日来张家坞的只我一人,自然由我退敌。”
“那是蛇妖!”
“对付的就是蛇妖!”
“偌大一个府制河泊所,灭得掉前朝宗师余孽,治得住洪水滔天,对上一条蛇妖,连位大武师都派不出来吗?”
“杀鸡焉用牛刀?平阳河泊所里,狩虎能灭臻象,狼烟自然能灭水妖!对付一条蛇妖,我一人足矣,缘何要有第二人来?”
张文虎见梁渠紧要关头仍逞口舌之利,眼中再无半分欣赏之色,转为对世家子弟不知所谓的偏见。
熟络的气氛转瞬僵硬。
“不知梁水郎要以何种方式退敌?”
死寂中,忽有一人从阴影中走出,同梁渠相对而立,站于阳光之下。
梁渠侧头打量。
来者比张文虎高壮少许,面容中有三分相似,气机深沉,同为狼烟高手不假,乃至实力比张文虎更高一点,或立地桥。
“不知先生是?”
张文豹拱手自介:“张家,张文豹。”
梁渠目露了然,拱手作揖:“原是血豹当面,多有失礼。”
河泊所里的张家情报,小辈无足轻重,说话有分量的人必须记住。
“徒有虚名,真有本事,还能让一爬地畜生逼迫我张家至此?
梁水郎,实不相瞒,那蛇妖困扰张家数月之久,纵然伤不到我张家根本,却也多有不便。
我大哥言辞难免急切,故见梁大人成竹在胸,着实好奇要以何种手段解决蛇妖?”
梁渠摇头。
“不可说。”
“不可说?”
张文虎眉毛几乎倒竖,张文豹上前一步,挡在前方,暗中示意大哥稍安勿躁,交由他来交涉。
张文豹思忖片刻。
“蛇妖称之为妖,实力自然等同大武师,水下非我人族主场,多有拘束,要想对付,非得两位同境大武师不可。
且要确保无后患,三位大武师联手最好,我瞧不出梁水郎境界,那必入狼烟无疑,却也听闻去岁不过奔马武师,时至今日,恐人桥未立吧?”
梁渠没想到自己治水之事,连远在淮阴府北的张家都能知道。
静默。
见梁渠不置可否,张文豹继续道。
“既然如此,倒非说梁水郎实力不济,以如此年纪入狼烟大境,凤毛麟角,我张家没一个儿郎比得上。
遑论得圣皇口谕,前途无量,绝不似那穷乡僻野冒出来,未知天高地厚之徒。
所以,万一失手,惹得蛇妖狗急跳墙,后果之严重,想必梁水郎十分清楚。”
梁渠语气不变:“惹得蛇妖狗急跳墙,张家基业毁于一旦,香邑百姓承受天灾,于我却基本无碍。
是故两位前辈担心我办事轻浮,无可厚非,我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辈。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索要物项,也正是为确保斩蛇万无一失!”
见梁渠言辞恳切,清楚后果,也没有想象中的桀骜自大。
张文豹望向大哥。
良久。
张文虎开口道:“不知梁水郎所求,是哪些物项?”
“一切与水属有关的宝植,宝鱼,品质越高越好,品质不行,数量亦可相凑。”
水属宝植,宝鱼?
张家大半基业在水上,否则不会让蛇妖一堵难受至此,长久积累下,确有不少。
“梁大人所要求,我张家有是有,倒反要问问梁水郎,要如何保证收下宝植会去对付且能对付蛇妖,而非诓骗我等?”
收好处不办事的官吏,两兄弟年轻时走南闯北,不是没见过。
“因为我今日来香邑县斩妖,曾立下过军令状!不知如此,两位能否放心?”
梁渠不怕张家知道军令状一事后有恃无恐。
军令状一立,再无退路,光脚不怕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