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来又不等同占得住,谈判时间久,这期间都不能走,我实力高强,是主力之一,要同北庭对峙。”
“抢下来了怎么还占不住?”小蜃龙挠挠头,不太理解。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咱们现在占住朔方台是假象,只要国家政权稳固,想打下真实统治的领土都很难,好比那南北朝元嘉北伐,三国时期,地方和外部反抗会极其激烈,蜀汉亡国,东吴都占不到便宜。
北庭今时政权稳固,其统治下的朔方台便是块硬骨头,能啃,但啃下来费牙,真开始啃,大顺会付出大量沉没成本,就等于陷入其中,抽身不是,不抽身也不是。
尤其冬天,此城以前靠流金海,资源丰富,如今流金海大半归咱们,仅能靠后方支援维系。
北庭八大部族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给予大顺的压力相当大,此时南疆势必会动,陷入首尾兼顾,两头分散的局面,一旦如此,东西也势必生乱,这次徐国公来,肯定带有任务,说不定规定了时日。
不过,反过来讲,真等有可乘之机,那就不是一小块地方,而是几个月、一年就能把北庭直接消灭,摧枯拉朽!”
三国,南北朝?
有这个东西么?
小蜃龙摸摸龙角,感觉痒痒的,决定改天问问娥英姐。
这边话音刚落。
一条少有动静的精神链接跳跃起来。
梁渠神情一讶。
“派小星?”
江淮东水域。
派小星舒展触足,默默注视头顶小船划过,将信息一一传讯。
“有点意思哈。”
梁渠咧嘴。
南疆没动,鬼母教怪猴急的,又来大顺抢血食?
天未明。
小睡一觉,梁渠穿戴好铠甲,步入军帐,重新见到了贺宁远与另外两位国公,了解最新局势。
果不其然。
“陛下给到十日之内,尽量于此时间内达成协议,迟则生变。”
第1050章 不降反升(二合一)
十日!
十日内拿下协议!
时间比梁渠想象的更为紧迫。
好在不全是坏事,十日谈好,五天撤退,前后半个月,鬼母教那边能赶个场子……
“内阁大学士们曾有商议,以为这是收益上的一个平衡点。”昨日同魏国公一并落下的宋国公冯熙开口,“南疆非易于相处之辈,俱为豺狼虎豹。
陛下推测,至多十日之内,南疆便会出手,缓解北庭压力,好令北庭反咬!”
“如此一来,北庭岂非有恃无恐?”梁渠摩挲下巴。
“有恃无恐?此言差矣。”魏国公徐有光摇头,指向边关图册,“其一,北庭希冀南疆施压,喘一口气息,却同样期盼自己能尽早收复朔方,挽回损失,他们不会想要一座空城,一块荒芜平地。
其二,于北庭,南疆施压我大顺,便是友非敌乎?同一片草原之上,八大部族内尚且不和,常有争论,昔日流金海能落入我朝手中,便是北庭八部大君之位未稳,遑论北庭南疆,地北天南。
各自期盼渔翁得利,心怀鬼胎罢,倘若代价可以接受,那佯装妥协,让大顺抽调力量南下,同南疆较量拼杀,使北境空虚,亦是件利好之事。”
梁渠颔首。
打仗一定会死人。
莫看昨日大顺得胜,实际攻城战,他们自身伤亡同样不小。
之所以要打,必定是利益好处大于这份伤亡!
南疆帮北庭,不是因为它善,而是有利可图,让北庭喘息,更好的反咬大顺,用利齿扯住肢体,双方打的越惨越好,把狗脑子打出来,把大顺力量全部牵制住,自己长驱直入,从后面来记狠的,大口吃肉。
故而北庭这一口气能喘,却喘不畅快。
于北庭方面,视角截然相反。肯定希望大顺同南疆打的越惨越好,南疆出手,自己好干净利落地抽身,舔舐伤口缓一缓,倘若大顺对付南疆上了头,致使北境空虚,那再好不过,机会难得,带伤也要上,说不定能夺回流金海。
天下英雄辈出。
万事万物皆有矛盾之两面,只得自其中取一个平衡。
先把能看到的利益,牢牢攥到手中。
战绩都是虚假的。
落袋为安才是真。
至于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中间决策如何,各方都要动态之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最好结果,无疑是南疆北庭齐心协力,拿出真本事,共创佳绩,瓜分大顺,但这种情况压根不可能存在。
北庭大君,南疆部落能做这样的美梦,倒不如期望人人放下芥蒂,一心打造美好世界,天下大同。
“且不说北庭、南疆如何,倒是兴义伯你。”徐有光含笑抚须。
“我?”梁渠抬头。
“数月之后,无论战果如何,你皆占据此仗之头功!”
“俱是登城将士们的血,妻儿们的泪。”
“无需谦虚。”
徐有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三儿子的把兄弟,自故乡开个小武馆收到的小弟子,有朝一日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感慨世事难料。
“雪山蓝湖先斩雄鹰,辗转十万里入京北上,抓猪猎狐,十日灭去八兽之三,换立国之时,换来一个国公也不是不可能啊。”
梁渠连连摆手:“大人折煞我了,岂能同二位前辈相较!若论国公之位,该是贺大将军。”
“哈哈哈。”贺宁远大笑,手指帐外,“公爵确实没有,但我可听见外头有人喊兴义侯了。”
“好事者,好事者而已。”
两位国公、一位西军统领。
三个人加起来五百岁,猛一波商业吹捧,另梁渠汗颜。
死后追封不算,大顺之国公不过两手之数,绝非一场仗,两场仗打出来的,从南直隶起兵,鲸吞天下,皆是功勋卓著之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或许梁渠此战杀的人很厉害,但不意味他为朝廷带来的利益足够大。
好比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威风凛凛,事后只拿了个“朝散大夫”,一个从五品下,没有任何实权的散官,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本质便是战争胜利,没有给大唐带来太多实质性的好处。
数十年前,偌大一个流金海打下来,武圣打出真火,不过封出两个国公。
假使梁渠没有记错,眼前的宋国公便是其一,封国公之前还已是侯爵。
徐有光更不得了,南直隶起兵时便跟随太祖左右,一路飞升。
朔方台城价值,同偌大一个流金海比,差出不止一筹。
当然。
一个朔方城,让自己从二等伯的位置上跳两级,跨入侯爵肯定够够的。
光辉履历!
几位长辈一口一个侯爷调侃。
稍稍尴尬之际,心中满爽。
伯爵、男爵……
兴义伯、兴义男叫的再好听,皆不如一个侯爷!
且到了侯爵,可立家庙,地方百姓说不得会立个生祠!
“呼。”
军帐内出来,梁渠吐一口热气,马不停蹄地前往临时房舍。
军医自伤员之间穿梭,正骨包扎,药味浓厚,轻伤的继续留前线,有活动能力的,帮忙安营扎寨,重伤的同物资送回河源府。
梁渠龙行虎步,经过屋前黄土路,两侧守卫无不敬畏低头。
今日梁渠半分血污不染,威势发酵之下,却更令人敬畏。
一路畅通来到最深处。
房间内,烛火闪烁,血有暗香,是修行到高深境界的表现。
油灯下。
兽、狐兽被裹成两个白球,昏迷不醒。
兽蒙克尚好,一枪下去,从腰到胸膛,左右手剩下大臂。
狐兽最惨,削的极多,从胸膛到肩膀,左手全断,右手大臂剩一小半,寻常人受伤要躺一张床位,他们两个合拼一张都绰绰有余。
甚至梁渠觉得狐兽只用一张板凳足够。
两人伤势严重,但凭借臻象境界,不用服药一样能吊住性命,只等北庭掏钱来赎。
“江大人,二人情况如何?”梁渠看向一旁的臻象宗师。
“梁大人放心,此事做过不知多少回,这次之后,二人跌境至狼烟,北庭再下猛药,数年之间,不过能回到狩虎,断不能让二人全须全尾回到战场之上。”
“辛苦江大人。”
“分内之事。”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北庭赎两个残疾回去,没什么大用。
可只要大顺不狮子大开口,出一个天文数字,再没用也要赎!
不赎,其它八兽怎么想?
一十二狼怎么想?
千千万万的将士怎么想?
能修行到臻象,且臻象中的顶点,哪个没有深厚背景,盘根交错的关系网?
确认过自己的“战利品”,梁渠同大师兄杨许一块吃顿早饭,补充精神,辗转回前线吹冷风。
……
中午。
北庭、大顺山峰下再小战一场,烈度远不如昨日,颇有些小部队比斗之意。
傍晚。
军帐内再一次飘出雅言,各地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