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渠眸光闪烁,有几分明悟。
一来白天,晴天朗日,前几日大雪,北方更被白雪覆盖,降下血雨,猩红之色尤为醒目。
二来,北庭同大雪山走得近,同样是有信仰之人,环境险恶,敬畏神明。
不祥!
漫山遍野的血红,铺天盖地的人潮,心理刺激何其之巨?
天有血雨,地有追兵。
地狱人间,肝胆俱裂!
战败的压力和惶恐,一股脑地喷涌而出,更有人当场晕厥!
后方的人不敢向前,前方的人被后方推挤,四散拥堵,敌我不分,挥刀乱砍。
“装神弄鬼!”
一声暴喝。
轰!
拳风冲天,苏赫巴鲁一拳轰散天空雨云,方圆百里澄澈一空,再无血雨。
他不知是何人手笔,回首望月,正对天上青龙。
是他?
双方目光自半空中碰撞一下。
交错分开。
苏赫巴鲁压下疑惑,不敢耽搁,掩护军队,且战且退。
梁渠没有再行云布雨,再用便淋到自己人头上,得不偿失。
人众则食狼,狼众则食人。
大顺士兵惊疑血雨,又见北庭将士投降,心头火热,不甘放弃战功,压下恐惧,包围俘虏。
一场血雨,俘虏暴增!
今日战果,
硕矣!
朔方台城天地动乱。
南疆、鬼母教、大雪山几大势力无不伸长脖颈,密切关注,期盼有机会咬下肉来。
南方山野之间,土楼林立。
蜈蚣爬进砖石缝隙,蜘蛛垂下蛛丝,半空旋转,苍青蛇蟒盘缠梁柱之上,嘶嘶吐红信,竖立蛇瞳注视人群围拢星盘。
“两尊武圣,大顺北庭边境……”
武圣是河中礁石,劈波逐浪,然是哪块石头,却不为人所知。
只不过,武圣通常有自留地,每每行动,为人关注,一一记载下来,做上标记,倒不难猜测。
“既为北方,多半为狼主同张龙象?后面还有武圣靠近,没有上前,北庭两个,大顺一个,大顺东西南几个省的武圣没有动,静悄悄,北方三省的倒有一部分往北靠近。”
“相持位置偏北,应当是流金海之北,大顺主动同北庭动手了?怎会如此?巴代,这对吗?大冬天,北风卷着狼毛往漠北飘?”观测之人惊疑不定。
无人回答。
众人将目光落向中间。
“土司,大好机会,大顺同北庭交战,陷入泥沼,分身乏力,咱们要不要动手?倘若攒下好处,山神大人入主江河,不消三年足矣!”
“且等两日。”土司没有答应,“猎狗撵山要看准蹄印,是不是机会,且要看这泥沼大顺能不能陷入,能陷多深,那皇帝小儿是个果断之人,太早出手,反会让大顺忧心,弃利而抽身,此战过后,北庭定不会甘心,势必层层加码,高手越聚越多!咱们若咬的准,北庭也不会放弃,那时候好处才大!”
“阿爸,咱们不出兵,大顺囫囵吞枣,吃下朔方台,该如何是好?”
“放心,吃不下来。”土司盯紧罗盘,“吾儿终究少读书,大顺、北庭内部俱未生乱,彼此政权稳固,纵有胜负,不过一时之得失。
昔日流金海能为大顺所夺,亦是北庭八部不合,授人可乘之机,倘非如此,夺城,极难极难。”
……
江淮大泽。
东水域。
老母神像前,大顺大动兵戈,几条重要支脉难得齐聚一堂。
“老祖宗,好机会,大顺陷入北方战场,老母缺少血食,不如……”
“且等等。”
“老祖,机不可失!不如咱们先手准备?献祭血食,培育山鬼,本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若先养着?”
“……”
嘈杂间,气泡幽幽上浮。
千里之外,派小星蛛网般吸附地上,摇曳触足,看云卷云舒。
安逸……
……
晌午。
朔方台城内,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大战未歇。
北庭副城派来宗师相助,后方更是有大部队赶来,大顺的支持同样不遗余力,从各省抽调人手,双方围绕朔方台,摆开久战姿态。
今时清晨,大妖加宗师,双方加起来不过三百余数,到了下午,数量不仅没少,反而在不断加码之下,增添到五百有余!
梁渠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宗师汇聚,冲入战场,低烧重变作高烧,准头大降。
入夜。
北庭遣派使者和谈。
第1049章 第一侯,龙宫蛀虫
“操你妈!五十份造化大药,六百份大药,五万份上等药,十万万两白银,汝等怎不去抢!”
“粗鄙胡虏,犬羊之性!听闻父妻子继,兄死娶嫂,果真是无君无父无母之徒!”
“操你妈!”
砰!
茶杯顿桌。
积雪簌簌落下。
北庭使者戌时一刻前来,历经两个时辰,子夜时分帐内争端平息。
未曾有片刻滞留,使者怒气冲冲,环顾左右,夺门而去!
毫无疑问。
谈判破裂。
梁渠立于帐前,默默旁观。
他刚从前方退下,一身血腥气未散,头发为血污沾染,黏成一块,铠甲间更有缝隙挤满血丝,煞气冲天。
门口伫立的守卫汗毛直立,俱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人的名树的影。
北庭雄鹰之死,今日之前尚未爆出,今日之后,自然隐瞒不住,连带斩杀兽和狐兽之事一起响彻整个西军。
一日斩两兽。
十日斩三兽!
曾经八兽一十二狼的凶名有多甚,便等比例转换成了有多高的威望!
尤其破城之后,那一场诡异血雨,几乎将战果扩张两成往上!
神神明明,何其敬畏!
行走军中,俨然有士兵喊起了兴义侯!
侯爵!
侯爷!
放眼天下亦属一等一的大爵位!
从一介渔夫,走到今天,得立下多少功劳,流多少血?
最为关键之处,梁渠今时今日何等年轻?
二十余岁!
大顺第一侯!
未来国公,将来封王!
故而便是立足帐外偷听不合规矩,无人会来多嘴。何况帐篷内的将军们感知何其敏锐,怎么会不知道帐篷外有人?
使者离去前,梁渠帐外听有片刻,内容不多,听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两国之间的谈判,同菜市场买菜没什么两样,犹有不如。
菜市场买菜好歹不会骂人,帐篷里头一大半的脏话,另要夹杂地方方言,指着鼻子骂你都不知道骂的什么。
总之,第一轮先漫天要价,先开价,开个狠价,撑大北庭的心理预期,这一阶段除非北庭脑子昏头,根本不可能答应,等第二轮、第三轮,再逐步往下降低,争取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非一朝一夕之事。
起码要对峙小半个月,来上三四轮,有的操劳。
视野放远。
军营之外,群山绵延。
铁青星辰遍布夜幕,随呼吸一闪一暗。
山峰之下,大量奔马、四关武师行走其中,打扫战场,记录军功,进行战时搭建。
攻破朔方台城,河源府乘胜追击五百余里,气势如虹,浪潮滚滚,碰上北庭支援,且战且退一百里,直至双方隔开北庭的双驼峰,遥相对峙,安营扎寨。
即便没有气血城墙,借助高山,大顺一样占据地利之“势”,临时稳住阵脚,抵抗住北庭反扑,其后双方不断在这个边界上层层加码。
一整天下来,双驼峰上的臻象宗师,俨然达到一个十分夸张的数目。
各类或成名已久,或潜修低调的臻象宗师八仙过海,大显神通,有专精感知之流,有专精诅咒之流,五花八门。
与此同时。
狩虎、狼烟尚可,奔马武师沦为后勤,四关只够推马车,源源不断地将朔方台城内物资、粮草运输回去,包括城内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