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声断喝打断了赵延的沉思。
“帮谁?”赵延续脱口问道。
杜煜根本懒得理会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目光低垂,紧紧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拳。
“他姚敬城够恶,老子他妈的也不是软蛋。”
杜煜低声喝道:“把东西拿出来,好好给他们助助兴。今天他姚敬城要是不死,那就给我们自己送行!”
咚!
沈戎撞断一根贴金立柱,翻滚的势头犹不停止,连带掀翻一片桌椅,残汤剩饭洒落一地,将光可照人的地面污染的肮脏不堪。
铮!
沈戎反手插刀入地,强行定住身形,牙关紧咬,左右手交错握着刀柄,奋力撩刀。
可惜狂暴的刀光却被一道不过寸长的寒芒死死压制,接着沈戎便感觉心口剧痛,一口鲜血喷出,再次被踹飞出去。
姚敬城昂首抬头,目光穿透天井,看向毛楼的最高处。
那个坏了自己大事的杂碎,就藏在那里。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杜老板,你有算到这一刻吗?”
姚敬城眼神凶狠,朗声吼道。
声音过梯穿楼,在毛楼之中滚荡不休,最终汇聚成隆隆巨响。
“姚老板,在下恭候许久了。”
一声轻笑从高处飘下,下一刻楼中烛火猛的摇晃。
橘黄色的火苗尽数变为幽幽绿焰。
金碧辉煌的楼馆顷刻间变为一座森冷鬼狱,哀泣哭嚎声此起彼伏。
命域?!
单刀杵地的沈戎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全身,命海之中,位居正南方位的人道气数犹如被封印一般,不复之前如臂使指的从容,强行催动甚至还会产生筋肉撕裂一般的剧痛。
反观正北方位的毛道气数,却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依旧汹涌沸腾。
“看来这位杜老板还是有几分真本事”
沈戎心头感慨一句,视线看向姚敬城。
姚敬城此刻如坠冰窟,浑身寒霜凝结如挂寒甲,眼神却依旧淡薄平静。
铮!
沈戎肩头刚动,姚敬城脚下已然动作,如同预判到了沈戎的攻势一般,身形一矮,躲开迎面劲风。
纵野刀劈空,轰然坠地,半个刀身陷入坚硬的地面之中。
姚敬城脚下一蹭,向后闪身。交战至此,这还是他头一回抽身后退。
沈戎当然不会给对方暂避锋芒的机会,身影暴起,踏步拔刀。
地虎命技,夜狩步。
纵野刀自下而上凶悍撩出,刀势简单粗暴,却透着一股慑人的虎啸狂音。
地虎命技,骨啸。
命技踏疆,拔力九成。
铛!
两刀重重相撞,似有雷鸣炸响。
激荡的劲风吹的周遭鬼火不断摇晃,刺骨的寒意霎时再冷三分。
姚敬城虎口血溅,那把命器剃刀就此脱手。
沈戎怒目圆睁,鬼面狰狞,源自神道命途远古教派的恐惧之力冲撞而出,双手紧握刀柄,手臂肌肉垒起,青筋分明。
可就在纵野刀立劈而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只见寒霜覆身的姚敬城侧身躲开劈砍,顺势挤身进步,横肘砸开沈戎回撩的刀势,右拳从腰间呼啸而起,正正轰在沈戎的胸口之上。
人武命技,洪拳!
“唔”
沈戎喷出一大口鲜血,狂暴的力道穿透肺腑,将他直接轰飞出去。
“命域压身,难道就能挡得住我洪图子弟?”
姚敬城跨步齐肩,握拳展臂,震碎身上的冰霜铁衣,眼中恶焰汹涌,缓缓拉开一个气势霸道的拳架。
手无寸铁,赫然才是他姚敬城的全盛之姿!
第150章 狼口吞魄
“老爷,小刀堂分舵已经被攻破了。”
跳涧村北,李家驻地。
大院厅堂,李吞魄安坐在一把太师椅中,听着手下的汇报,语气平静问道:“结果如何?”
“舵口里面并没有多少气数。我们从抓获的俘虏口中得知,姚敬城已经提前安排了心腹,将盘口吸纳的赌注分散带走,在跳涧村各处潜藏了起来,只等冬狩结束,立马向东南逃窜。”
“意料之中。”李吞魄淡淡道:“安排人立刻搜捕,这些人道命途藏不了多深。”
“已经在做了。”
年轻汉子单膝跪地,头颅深埋,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还有一件事,负责跟踪的子弟回报,李少.李啸渊死了,被拓跋獠偷袭而死,耳朵被倪武割走。”
“啸渊到底还是太年轻,锋芒毕露,过刚易折啊.”
李吞魄幽幽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吩咐道:“把消息传下去,告诉兄弟们,如果不想在东狩结束后被家里当成供奉血食送进疆场,就把姚敬城的人全部刮出来,他们多死一个,你们就能少死一个。”
淡漠到近乎无情的话音回荡在厅堂之中,奇怪的是,半晌都没有人声进行回应。
汉子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一具雕塑。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李吞魄眉头紧蹙,脸色沉了下去。
啪。
堂中灯火无风自动,浮在油水面上的火苗炸出一声脆响。
李吞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芒大小,在他的视线中,清楚看到一条血线从汉子的后颈浮现。
咕咚一声。
斗大的脑袋滚落在地,胸腔内喷出的鲜血喷出三尺,猩红的血珠子溅在李吞魄的脚面上。
下一刻,烛火骤然熄灭。
漆黑之中,一双幽绿色的狼眼亮起了起来。
“李吞魄,我们又见面了。”
突兀出现的身影跨坐在尸体的背脊之上,双肘压在膝盖,弯着腰,昂着头,一双浅薄的嘴唇向上挑起,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拓跋獠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李吞魄的瞳孔快速恢复正常,语气依旧平静如初。
“明明都怕的要死了,却还要强装镇定。你这个老东西,明明身上命数没有几两,但是心眼子倒是不少。”
拓跋獠上下打量着对方,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坑害自家首领的直系血脉,要是没有人授意,你这个废物肯定没有这个胆量,让我来猜猜,你背后是谁?是李镇林那头疯虎,还是李升月那个寡毒的婆娘?”
李吞魄抿嘴不语,但一双紧扣扶手的手背上,却跳起了根根分明的青筋。
拓跋獠似乎也知道他不会回答,自顾自说道:“我是真想不通,你说李慎那个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自从李正午被红满西杀了以后,他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铆足了劲儿去学鳞道繁衍血脉。而且不光自己生,还要逼着自己的子嗣生。”
“我们都说鳞道淫,是因为别人上了第七命位之后,能觉醒‘寿命归一’的天赋神通,生的子嗣越多,当爹的寿数和命数就越多,父要子死,子就不得不死。但是李慎他办得到吗?他办不到啊。”
拓跋獠嘲讽道:“好好的一个白神脉李家,被他弄得乌烟瘴气,折腾出一堆像李啸渊这样脑子还没有拳头大的歪瓜裂枣,白白沦为虎族的笑柄,真是丢人现眼。”
“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
李吞魄沉声怒喝:“拓跋獠,这里是我们李家的驻地,你擅自闯进来,是不是想跟我们李家开战?!”
“人都当着你的面杀了,你居然还问我是不是想开战?”拓跋獠哑然失笑:“你要是没底气就直说,别跟小爷我这儿装模作样。”
“拓跋雄要是知道你蓄意挑起两家争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李吞魄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有几分气势,但发白的嘴唇却暴露了他色厉内荏的真相。
“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畜生,我干的事情老雄心里面比谁都清楚。”
拓跋獠神色慵懒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也别嚷嚷了,你们李家现在在跳涧村里,应该也没剩几个人了。等我宰了你,活儿就干完了。”
话音刚落,拓跋獠稍稍向前探了探身体。
动作幅度轻微,但李吞魄的反应却极其猛烈,脚下猛地一蹬,连人带椅向后滑行,椅脚和地面摩擦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
“猎场之外有我李家的高手在等候,一旦冬狩结束,你屠戮李家子弟的行为立刻就会败露,到时候你也难逃一死!”李吞魄惊慌吼道。
“老废物,你可别乱扣帽子,谁屠戮你们了?”
拓跋獠似乎并没有真想动手,只是在享受这种羞辱的快感,乐呵呵道:“你背叛部族,勾结姚敬城谋害李啸渊,导致他孤立无援,被倪武所杀。姚敬城事后反水,伙同长春会‘恒’字弟子杜煜,率众屠杀你们李家子弟,劫掠气数。最后姚敬城和杜煜因为分赃不均,翻脸火并,血溅毛楼。这一切是不是听起来相当的合理?”
拓跋獠微笑道:“至于我们拓跋家嘛,从头到尾也就是看个热闹,整件事跟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李吞魄脸色难看至极:“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鬼话,老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都死光了,谁来证明我说的是假话?”拓跋獠冷笑道:“李慎要是不服的话,那就动手啊,你觉得我们拓跋家会怕吗?”
心神骇然间,李吞魄竟感觉拓跋獠并没有在佯装凶狠,而是真的在期待李家翻脸。
念及至此,李屯魄脸上的血色尽褪,面露颓然。
“看来你也知道你们李家不敢啊。”
拓跋獠不屑道:“所以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棺材本掏出来,给我省点力气。看在钱的份上,我可以赏你一个痛快。”
李吞魄沉默良久,缓缓摇头,声音沙哑道:“我不需要痛快,我只要一个明白。”
“你这老东西还有点意思。”拓跋獠哑然一笑:“行,小爷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这个机会。”
“杜煜找过你。”
李吞魄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没错。”拓跋獠直言不讳:“不过我没有搭理他,一个做生意的人道命途,也配在我们的地头搅弄风雨?不过他能说动倪武,倒是帮我省了不少力气。”
“你不在意盘口收益,甚至不在意冬狩的优胜。因为从一开始你进这场狩猎,目标就是我们。”
拓跋獠称赞道:“怪不得能够阴死李啸渊,你算是李家里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人了。”
李吞魄一脸不解:“你们拓跋家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就为了跳涧村?”
“看来我刚才那句话说早了,你也是个假聪明。”拓跋獠神色轻蔑道:“你觉得跳涧村就只是跳涧村?”
李吞魄一愣:“那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