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目前为止修士的毛都没挖出来一根。”裴少卿意兴阑珊的起身撑了个懒腰,“娘子,就寝吧。”
“你去兰儿房里吧,我怕夜里磨磨蹭蹭的忍不住。”谢清梧起身道。
裴少卿连忙保证,“我忍得住!”
“我是怕我忍不住。”谢清梧红着脸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裴少卿愣在原地,笑了,没发现谢清梧现在居然也变得幽默起来了。
随后就转身望赵芷兰房间走去。
狸将军迈着猫步与之并排而行。
又僭越了。
“你去干啥?”裴少卿驻足问道。
狸将军骄傲的一扬猫头,“当然是去干猫,哼,谁还没个侍妾了?”
第197章 安州分舵,今夜成佛,灵验
安州县城,位于巴山脚下,因与蜀州接壤,移居了不少蜀人,所以民风民俗乃至口音上面颇与蜀州相近。
至少乔装打扮成行商的李魁穿梭在安州街道上就没感受到有何处明显与通州不同,若不是偶尔听闻几声秦腔土话,几乎都以为是还置身通州。
他带了两名下属来,以分头行动的名义打发两人去向当地百姓打听下梵音寺的大概情况,自己则是在街上晃悠着寻找玄黄教安州分舵的据点。
安州县城比通州要大,人口自然也更多,相对应的客栈酒楼也更多。
光是本地人叫得出名字的客栈就有十多家,李魁一家家寻去,最终在一家名为“秦风楼”的客栈门口停下。
望着招牌上缺失的指甲盖大小的左上角,李魁吐出口气,这么小,要不是武者眼神好,他还真注意不到。
随后理了理衣领迈步入内。
“不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名小二立刻面带笑容弯着腰迎了上去。
李魁面色冷峻,借助身体的遮挡向小二做了几个手势,这个环节是必要的,就像某些视频博主开头要弯几下食指做个九的手势认证身份一样。
“天地未分浑如鸡。”他轻声道。
小二的眼神一变,不动声色的也做了几个手势,“一道劈开见玄黄。”
“圣教通州分舵弟子李大,携舵主亲笔信求见安州分舵舵主。”李魁压低声音,然后又高声说道:“速给我准备一间上房,爷爷有的是钱。”
“好嘞,客官跟我来,先看看房间满不满意。”小二笑着在前领路。
李魁昂着头负手大步跟上。
小二将李魁带到客栈后院的一个房间里,说道:“请同门稍等片刻。”
“好。”李魁拱手应道。
小二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名穿着锦袍、身材略微矮小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并介绍道:“李兄,这位是我圣教安州分舵的杨副舵主。”
“见过杨副舵主。”李魁忙道。
“天下圣教弟子皆是一家,李兄快快免礼。”杨雄笑着伸手将其扶了起来,和颜悦色的道:“听说李兄带来了通州分舵舵主的信要见舵主?”
“是,此乃在下的身份牌。”李魁主动拿出玄教给他颁发的“身份证”。
杨雄接过后细细打量,确定没问题就还给了李魁,抬手示意他坐下慢慢说,“不知李兄见舵主所为何事?”
“是想请贵分舵帮个忙,详情还要向舵主当面陈述。”李魁回答道。
杨雄点头,“那李兄请跟我来。”
接着两人从客栈后门离开,一路来到城中一处叫“明志书院”的地方。
到门口时李魁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朗朗读书声,一道沉稳的声音每念一句,稍显稚嫩的声音就重复一句。
杨雄上前扣门。
“咚咚咚!”
不多时,伴随着令人酸倒牙的吱呀声响起,木门缓缓打开,一名青衫小帽的青年看见是杨雄后连忙恭敬的行礼,“原来是杨掌柜,快快请进。”
“我们是来见徐先生的。”杨雄说话的同时也对李魁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魁跟在其身后入内,三人穿过前院,来到中庭就看见一群少年男女手持书本坐在地上,其中大的约莫十五六岁,小的十一二岁,正跟着一名身穿白袍、气质温润的中年人念书。
“大家自己温习我方才教的那篇文章。”中年人看见杨雄后对少年们说了一句,然后迈步走了过去,笑吟吟的道:“什么风把杨掌柜吹来了?”
“叨扰徐先生授课了。”杨雄先向其致歉,然后指着李魁说道:“老家来的亲戚说有事要请许先生帮忙。”
“那移步一叙。”徐先生抬手道。
杨雄客气道:“徐先生先请。”
一行人进了书院正厅。
杨雄才卸下伪装:“舵主,这是通州分舵的李大兄弟,说想请我们帮个忙,有他分舵主的亲笔信给您。”
“参见徐舵主。”李魁连忙行礼。
“快快请起。”徐先生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之感,语气柔和的说道:“虽然通州与安州分舵分属不同的总舵,也少有走动,但是都出自圣教,理应亲如兄弟,不必多礼。”
“谢徐舵主。”李魁这才起身,然后掏出王县令的信双手奉上,“这是我家舵主的信,还劳烦请您一阅。”
杨雄上前接过后转交给徐先生。
李魁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
说明这位徐先生虽然表现得平易近人,但极得下属敬重,或者说对安州分舵有着极强掌的控力,这样的人可不会真如同他外表那样人畜无害。
徐先生取出信纸后先抖了抖。
然后才低头细细阅览起来。
王县令在信里说了凤凰山挖出肉身佛一事,还说一具肉身佛尸变后害死了一名通州分舵的弟子,并且表明怀疑肉身佛跟梵音寺有关,所以才特派李大前来调查,望安州分舵相助。
“竟有此事?骇人听闻!”徐先生看完后脸色精彩至极,又惊又怒又不敢置信,“梵音寺香火鼎盛,在安州无人不知,时常接济贫困,并自费为百姓看病,可以说从主持到小沙弥都以慈悲为怀,怎会干出这等邪事?”
“我家舵主亦不愿信,但一名同门因此丧命,此事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望徐舵主相助。”李魁说道。
徐先生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安州分舵当仁不让,若查明真是梵音寺干了这等恶事害死我圣教同门,必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徐舵主高义!”李魁称赞道,随后提出自己的要求,“梵音寺在民间的风评极好,就连徐舵主都可能被其所蒙蔽,光从外部查,我怕是什么都查不到,不知徐舵主有没有办法能将在下送进梵音寺,从其内部调查。”
他这是当卧底当上瘾了。
“这可不容易,梵音寺只招有佛缘的和尚……”徐先生面露为难,但也没把话说死,“我想想办法,有消息通知你,还不知李兄住在何处?”
“不瞒徐舵主,刚入城,还没找落脚的地方。”李魁老老实实答道。
徐先生立刻说道:“既然同为圣教弟子,干脆就住在秦风楼吧,吃住全免,虽然不多但也能省笔开支。”
“那就多谢许舵主了。”李魁对此并没有拒绝,毕竟调查梵音寺都还要靠徐先生帮忙呢,没必要防着对方。
“自家兄弟,应该的。”徐先生微微一笑又说道:“好了,光聊正事未免显得枯燥乏味,我们聊点别的。”
“正该如此。”李魁点了点头,顺势问道:“这家书院是徐先生开的?”
“是啊,来这里读书的子弟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也算给他们个安身之处。”徐先生悲天悯人的答道。
李魁不禁心生敬佩,“徐舵主真是菩萨心肠,这何止是给了一个安身之所啊,更是教他们识文断字、知书明理,将来受益无穷,于他们而言徐舵主就称之为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光从目前接触过的王县令和徐先生这两位玄教分舵主而言,全都是值得佩服的好人。
难道玄教都是这样的人?那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朝廷又是怎样的角色?
“李兄过誉了,我也教不了他们什么高深的道理,只是尽己所能让世间少个人受苦罢了。”徐先生叹道。
李魁再次叹服,“先生大义。”
茶水连续续了两次,李魁才因为徐先生有事要处理而主动提出告辞。
徐先生处理完事回到正厅时杨雄还在里面等他,问道:“舵主,信里到底写的什么?梵音寺又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徐先生沉着脸一屁股坐下去,随手把信递给了杨雄。
杨雄看完后也是大惊失色,怒声斥道:“这群秃驴安敢如此?以为把肉身佛埋远点就查不到他们了吗?现在还不是被人挖出来了,真该死!”
随后又骂骂咧咧道:“这通州分舵舵主也是闲得慌,不就是死了个弟子吗?还专门派人来查,舵主,该如何是好?要不然杀了那李大算了。”
“不可,杀了一个李大,通州分舵还会派来李二,李三。”徐先生摇了摇头,面沉如水的说道:“待我先与无相那老秃驴商议一下再说吧。”
另一边,李魁与两名下属在东城门会和,找了个卖饼小摊边吃边聊。
“大……掌柜的,这梵音寺在安州可是无人不知啊,百姓提起都竖大拇指,因为主持无相佛法高深,有将僧侣点化成肉身佛之能,许多人都想拜入梵音寺,为此不惜散尽家财。”
“梵音寺还每月都会安排和尚免费给百姓看病,为此每个月都要消耗大量的药材,所以在山下开辟了无数药田,许多百姓都是以种药为生。”
“梵音寺又哪来那么多田?”李魁打断喋喋不休的两人问了一个问题。
“嘿嘿,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兼并百姓的呗,百姓的田被他们占了去后还得靠给他们种药维持生计呢。”
“大部分百姓都疯魔了,都说梵音寺有求必应,更信什么能成佛往生极乐之类的鬼话,自愿把家里的田地贱卖给梵音寺,不愿卖的,自然有武僧以妖鬼附身为由出面降妖除魔。”
“岂有此理!”李魁脸色漆黑,冷冷的说道:“如此胆大妄为,难道本地县令和靖安卫就都不曾过问吗?”
梵音寺这么干,无限扩大在安州的影响力,就相当于是在和本地官员抢夺权柄,当为官员的眼中钉才是。
“掌柜,梵音寺在通州啊,不归安州管,何况我看这安州官员应该也被秃驴们腐蚀得差不多了,说不定他们本人或家人也都信梵音寺那套。”
李魁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与谢林住在秦风楼,牛二你自己去寻个住处吧,落脚之后来知会一声地址。”
听起来这安州城上到官员、下到百姓都对梵音寺深信不疑,所以他觉得三人很有必要分开住,以防万一。
“是。”谢林与牛二同时答道。
……………………
夜幕降临,乌云盖顶。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梵音寺总算得以片刻安宁,寺庙在漆黑的深山中散发着点点火光并未显得光明,反而像是鬼怪的眼睛,阴森森的令人生畏。
一群穿着僧衣、布鞋、剃着光头的僧人提着灯笼快速在庙宇中穿梭。
当中为首者是一名披着袈裟、体态微胖、面白唇红的中年和尚,只从身上的袈裟就能看出他的地位不低。
在其身旁紧跟着的是一名目测年过五旬的老和尚,法号定安,原本是一名粮商,因对梵音寺的大师们深信不疑,将家业传给儿子,捐了八万两香油钱后因有慧根被剃度收入寺中。
“慧能师叔,我……我真的能成佛了吗?该不会是在消遣我?”定安枯瘦的脸上带着激动和忐忑的表情。
不怪他不敢信,毕竟才刚刚入寺不到一年啊,虽然这段时间他每日都诚心礼佛尽显虔诚,但其他师兄弟也不弱于他,真没想过会先轮到自己。
“出家人不打诳语。”法号慧能的中年和尚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主持早就说过定安师侄是个有慧根的,和该成佛,就在今夜。”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定安连念了两遍佛号亦未能平静下来,面色潮红的说道:“我要成佛了,我真的要成佛了,定安师叔放心,待我成佛之后,一定会庇佑我梵音寺昌盛。”
“对此贫僧毫不怀疑。”慧能笑吟吟的说道:“我梵音寺之所以有今天的昌盛,不就是因为有诸佛庇佑?定安师侄成佛之后,在寺中受一年信众香火,修行圆满便能与定心、定难等几位已成佛的师侄一般飞升极乐。”
定安攥着佛珠的手指节都因为太用力而发白,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
“到了。”慧能停下了脚步,抬手说道:“定安师侄请,主持在等你。”
定安抬头看去,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牌匾上书“千佛殿”,从门洞望去是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小路。
在小路尽头有一座大殿同样正敞开着门,像是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此时定安心里莫名升起了怯意。